第六章 父子交心

    当年修建周王宫，太宗天命帝特意颁旨，命工部随同礼部共同负责，规格型制一律仿同北京皇宫，后来在周王的再三推辞下，才将型制改为了略低于皇宫的等级，然而即使如此，周王宫依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占地六百亩，建有房屋建筑四百余间的规模，这在整个天下都是独一份的。周王宫建成后，太宗皇帝曾经亲自驾临祝贺周王的迁藩之喜，周王宫大开中门以迎皇帝的圣驾，自此以后，除了历代周王进出外，中门只有在皇帝驾临、周王大婚之喜时方才打开，其余时间，王宫中的少主们及前来朝会的大臣们都只能从旁边的侧门进出，至于下人奴仆们，则另外开有小门予以进出，一切秩序等级森严，井然有序。与北京的皇宫一样，周王宫也是前宫后殿的规制，前面分布着三大宫，分别是位于中央的承恩宫、左侧的奉天宫和位于右侧的敬祖宫。承恩宫乃是周国王臣们进行日常朝会的场所，奉天宫主要用于祭祀天地诸神，而敬祖宫则专门用于祭祀大华开国皇帝-太祖姬梦羽的所在。

    跟在元欣后面走在周王宫长长的大理石步道上，穿行过巍峨壮丽的三大宫后，便来到了周王室成员们日常生活所在的后殿区域了，看着那曾经熟悉如今又有些陌生的亭台楼阁，姬炎心中刚刚那种说不出的惆怅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只是这次，姬炎只用了片刻时间便将它压制了下去。又走了一会儿功夫，元欣停步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外面，随后便回过身对姬炎说道：“侯爷请在此稍待片刻，容老奴进去向王上禀报一下。”姬炎点点头，客气的说道：“元叔慢行。”元欣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便走了进去，又过了片刻，才见元欣从院内走了出来，对姬炎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王上请侯爷入殿说话”。姬炎闻言，便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步入院内，首先看到的便是墙角肃立着的数枝寒梅，正是数九寒天，寒梅傲雪独放，一阵若有若无的芬香充斥了院落，沿着廊道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周王的起居之所，谨身殿，早有侍从为姬炎打开了殿门，殿内的暖风阵阵的向外扑散着，姬炎也不多话，抬脚便在侍从门恭敬的眼光中走了进去。

    进入房内，但见一人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正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看到那人，姬炎快走了几步行至那人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口中带着呜咽的叫了声：“父王，儿臣，回来了”。听到这话，桌后的男子再也端不住脸了，重重的将手中的书卷掷向姬炎，口中满含愤怒的说道：“混账东西，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有脸回来。”书脊砸破了姬炎的额角后掉落到了地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到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姬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的拾起掉落到地面上的书籍，双手高高的举起，头却是深深的低下。

    看着姬炎如此，盛怒中的周王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方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自身上的责任的，你们这一枝，如今就只剩下你这一个独苗了，若是连你都命丧他乡了，你们这一枝就算是绝后了，你叫我到了地下怎么向你惨死的爹娘交代。你自小胆大妄为，我都看在你身世可怜的份上没有计较，可是，谁承想，我的一次次纵容，竟然让你捅下如此大的篓子来，我真是，哎，这是当今圣上英明圣武顶住了法国人的压力，否则将你交到法国人手上，你还有活路吗？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着想，也要为你惨死昌都的爹娘兄弟们着想啊，你若是死了，我活着他们还能有一份血食，我百年之后，清明寒食，这天下还有谁人会给他们提供一份香火祭祀呐”。听到周王如此痛心疾首的话语，姬炎再也压抑不止自己的情绪，泪水自眼眶中喷涌着流出，裹挟着额角流下的血水滚落到了地面之上，他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了地上，用满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望着地上孤苦的身影，周王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七年前的冬天，那一年，周王一族正遭受着建族以来最大的危机，虽然皇帝是承诺不会为难周王了，可是天心难测，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帝王的承诺了，在惴惴不安中，有人从昌都送来了两个孩子，这是昌都侯一脉最后的血裔了，当时的他们也是这么的跪倒在这间屋子里，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望着他们瘦弱的身影和惶恐的眼神，周王当即作出决定，即使冒着亡族的危险，也要为兄弟保留下这最后的血裔，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其中那个稍大点的孩子，却因为受惊过度，不久就病死在了这冰冷的王宫之中，这个孩子，也就成了昌都侯姬英最后的血脉了，因着这个原因，周王夫妇对其是百般溺爱，从小为他延请名师，教授其文学武术，琴棋书画，想要将其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之人，而这个孩子也是争气，本身的天资聪颖加上后天的刻苦不辍，使其在很小的时候便已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了，也正是因此，四年前遭逢大变时，周王毫不犹豫的将其作为家族日后复兴的希望送到东瀛，可谁知道，多年的溺爱却也造就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竟然贸贸然的就踏上了去往极西之地的货船了，如今再不给他一些深刻的教训，还不知道以后这个孩子会闹出怎样的祸患来呢。想到这里，周王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之情，强装出一副狠心的面孔说道：“姬炎，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然而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去付出代价的，你是周王室的成员，日后可能也会有封疆裂土的机会，今日你犯了错，只是伤害到你一人，最多也是身边的人为你的错误承受代价，可是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封王拜候了，到时候你犯了错，牵连的可能就是一城一域无辜的黎明百姓了啊，我希望你日后若是要做出什么决定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可以再这样任性妄为了，否则，你的父亲的昨日，便是你的明天。”听着周王这毫不留情面的淳淳教诲，姬炎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看着姬炎如此，周王心肠一软，走下过去将姬炎扶起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开口安慰道：“你在法国参与叛逆的事情，陛下已经帮你压了下来，你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大华的王族子弟，就算犯了事情，自有我大华的国法来处置，还轮不到他法夷来插手呢。”姬炎闻言，连连向周王称谢。随后，周王话锋一转，开口问姬炎道：“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姬炎闻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如今才是刚刚回国好不好，现在国中到底什么情况还没有了解清楚，哪能有对于以后的什么打算嘛，因而对于周王的询问，姬炎只是支支吾吾，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姬炎如此状态，周王心下也是明白姬炎怕是还没有什么对于未来的打算，于是便继续开口说道：“若是你暂时没有什么打算，孤倒为你谋了一条门路，就不知道你愿不愿听了。”听到周王如此说，姬炎现在哪里敢说不愿意啊，只能连连点头回道：“炎愿听从父王的安排。”周王闻言，满意地的点点头继续开口说道：“近来日本得英国扶持，国力大增，常有再次侵犯华夏之意，前不久日本派遣天皇特使入朝，向皇帝表达了要求将朝鲜列为中日两国共同附属国的意愿，朝鲜，自古以来便是我华夏的附属之国，岂能容日人撒野，故而陛下当时便强词拒绝了，之后不久，根据我朝在日探子的回报，日本天皇已下令举国征兵，其入侵朝鲜再略华夏之意已经是昭然若揭，近日，陛下已下昭给我，召天下诸强王赴京议事，我估摸着就是为了此事，如今以朝廷之力量，怕是难以独立对抗倭寇，故而陛下必然是想要我等诸王联合出兵的，然而天下哪有不要钱的宴席，陛下想要我等出兵，便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楚国、宁国、江南国都有求于朝廷，唯有我周国，无欲无求，也不敢对朝廷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故而，孤想借着此次事件，为你们这些子侄们各寻一块封地，早些把我身后之事安排了，也免得我去之后，你们兄弟阎墙，只是这封地怕是不会太大太好，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闻言，姬炎不敢犹豫，立刻朗声答道：“儿臣愿意”。周王闻言，满意的笑了笑，便对姬炎说道：“你母妃虽非你亲生母亲，却是从小把你带到大的，你待会去看看她去吧，最近就在府中尽一尽为人子的孝道吧。”说道这里，周王犹豫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之前就和你说了，做错了事情要接受惩罚，等下见过你母亲后，就去祖宗祠堂跪着，跪不够两个时辰不许起来，听见了吗？”听到惩罚如此之轻，姬炎得了便宜哪里还敢卖乖，连忙答应下来，又唯恐周王反悔似的快速的逃离了谨身殿。看着姬炎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周王也不禁哑然失笑，又拿起刚刚姬炎从地上拾起递过来的书认真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