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骨
张流的想法很简单，频繁进行大幅度的空间穿梭，这是找到参照物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前提是这座星系原本的空间结构没有被改变。
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源于蓝姬可疑的行为和安排，虽然出发点不同，可他们目标皆一致，蓝姬需要他完成任务，而他又必须通过任务才能保住尚月云和赤方的性命。
自己能力微薄，但蓝姬绝非随意而为，同理，这里应该就也没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路却让他陷入进退维谷之中，第12次穿梭后，张流彻底迷失了方向，从一开始的笃定到此时此刻无底的慌乱，也不过才几分钟时间。
无路可退了……张流咬牙，内外交困之际，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穿梭，眼前的黑暗不再给他带来压迫感，转由同伴的性命之忧和不断陷入自我怀疑的心理让他饱受煎熬。
穿梭到新位置后，他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每一次穿梭是否都有用心探测过，是否已经有天体被自己大意错过了？
第21次……
第30次……
50次……
穿梭距离显示已经达到了30光年！
他死死地盯着星系地图上众多的天体，眼睛已经泛红。
终于，在第68次穿梭空间时，冷汗涔涔的他在一处虚空停驻时，首次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一瞬间张流欣喜若狂，他闭上眼提醒自己：这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一丝微小的拉扯力隐藏在夜幕里，如同一棵救命稻草将他牢牢吸引，他恨不得提起全部的身心来感受它。
“在那里……”张流声音夹着哽咽，他迫不及待地迅速沿着这股微弱的引力探去，不消片刻，受限于视线的他直直撞入了一颗天体表面。
虽然脑袋插得挺深，但头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他双手一撑把自己拔出来，然后疯狂地在大地上奔跑，尘土和砂石在他疾速的身影中飞扬。
“这是颗形状不规则的小行星，最大直径160公里左右。”用脚步丈量的周长被战甲转化为具体图像呈现在张流面前，“主要成分是硅和铁，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赌对了！”张流心有余悸地低吼。
过去他总认为自己的性命无关紧要，而现在与他休戚与共的另外两条生命就扛在他的肩上，在他身后则站着数百亿的亡魂，他突然感觉此刻在自己身体里搏动的心脏不是在为自己跳动，而是在为他们。
他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在战甲内新建了一份空白星图，将这颗小行星的位置导入进去后，方才提交到系统智能对比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同这颗小行星质量、体积和构成成分类似的天体共有6129颗，它有接近36%的可能性是位于冰洞星系的超大型小行星带上。
冰洞星系内一共有四条行星带，其中三条位于内部的三颗大行星周围。还有一条超大型小行星带则几乎将整座星系都环绕在内，而这条超大型小行星带再往外，就是边界的球状云团了。
“这几条小行星带并不稠密，最大的宽度大概7亿公里，接下来不用穿梭，只要正常飞行，再找到几颗小行星，就能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了！”张流重拾信心，战甲仿若一只蓝色的飞鸟极速掠过夜空，黑暗当中不再有迷雾，已经阻止不了他的探索。
在物质丰富的空间内，通过飞行来进行探索，比点对点的空间穿梭效率要高得多，不一会儿，头部又传来剧烈的震荡感，显然又撞上了一颗天体。
张流激动地爬起身来，战甲原本是可以自动躲避障碍物的，但他生怕因此错过了哪颗小行星，于是主动将其关闭了。经过检测，系统对比的概率已经升到了76%，他几乎能够肯定，自身所处的位置是在围绕整个星系的超大型小行星带上了。
在后续数次的撞击中，提升到100%的概率结果也验证了张流的想法，新建的星图上此时已经多出了五颗小行星，可这第五颗新增的小行星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移动手指，将新建的星图与战甲内的原备份星系地图重合在一起，其中有四颗小行星形成了完美的重叠，但第五颗小行星所在的位置却在另一侧偏僻的点上相去甚远。
战甲备份的星图虽是动态模拟，但终究与蓝姬强大的实时模拟是有区别的，也许是运算模型产生的误差？即使完美复制下来，也无法保持与真正星系完全一致的运转规律。再试一试，张流思忖着，同时以更快的速度朝深处飞行。
第六颗，重叠。
第七颗，重叠。
第八颗到第十颗，不重叠。
第十一颗……
正在丈量小行星体积的张流蓦地停顿了下来，身前半丈的精神之力反馈过来的是一面崎岖的矮崖，根据经验，这应该是一处低洼环形山的边缘，褐黄色的矮崖很是寻常，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嵌在上面的巨大的斑驳骨骼！
这个形状……不会错！
张流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石岩上轻轻摩挲，细碎的砂石纷纷脱落，白色骨骼更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基因提取中，骨骼成分分析中，基因残损严重……”
“当前扫描物为元素类生命体残骸，92%概率为智慧生物，种族不详，生命层次未知……”
战甲的分析结果加重了张流心底的忧虑。这骨骼腐化得很严重，暴露出来的部分就有几十丈，从轮廓来看，像是头盖骨的一小部分，其上凝固风化的黑色血迹在他擦拭下和砂石一同飘散。
若不是精神之力探查精细入微，这骨骼甚至会被错认为是岩石，而且残损到战甲都无法扫描到具体的基因信息，说明这个生物已经死去极长时间。
看来这黑暗之下，并没有表面那么安宁！
一直没有遇见危险的张流再次紧张起来，他略微使力，将头骨从石岩内拔出，但诡异的是，这未知生物的头骨在被拔出来的那一瞬间，便化作飞沙缓缓流散，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骨骼竟如此脆弱？
张流还没来得及思考，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像是阴魂厉鬼在向他索命。他忙侧身后退，精神之力四下张望，只觉一切如常，于是竖起耳朵再次凝神细听，可这呼喊声过于突兀且微弱，耳边一片空荡，仿佛是他的错觉。
也许是这颗头骨内尚有精神之力残留，因我失手拔起而引出了其中的意念，只是须臾间就撑不住而彻底消散了……
苦思半晌无果，张流只好做此解释，这颗小行星位置导入后依然显示不重叠，他心中疑惑更甚，这似乎已经不能用运算模型的失误来解释了！
“如若还有类似的尸骨，可以试着用感应器将其完整收纳，带回去给蓝姬也有个交代。”
他沉吟片刻，决定先将小行星位置坐标不重叠的怪象放在一边，只要整个星系的结构没有发生巨大变化，个别小行星的位置偏移就不重要，既然已经确定此处就是外围的超大型小行星带，那么内部的恒星位置就也昭然若揭了，只是当下不宜冒进，需得徐徐深入。
真正重要的是新发现的尸骨线索，也许可以顺藤摸出躲在幕后造成这次异常的黑手的身份！
张流疾驰而去，心中则是更加谨慎，沿途陆陆续续又发现了十余颗小行星与两具尸骨。其中只有两颗小行星的坐标是重叠的，另外两具残缺的尸骨同样无法扫描到具体的基因信息。
更为诡异的是，只要张流伸手触碰，尸骨会在第一时间变为飞灰，即便用感应器也来不及将其保存，而且还伴随着同样的厉鬼之声，在他耳畔愈发清晰地私语。
张流遥望这漆黑星空，不由得心生退却之感。
不行！至少也要找到一具能提供信息的尸骨，再去深处探索！
他看向战甲的备份星图，这座星系除了一颗中心恒星，还有九颗大行星，若是连最外围的小行星带都不能找到半点线索，前往星系中心之地又能有什么进展？
张流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坚定，许是这番决心使他运气大增，在下一颗小行星上，他再次发现了一具尸骨！
这是一截断裂的黑色手骨，保存得较为完整，深灰色的爪钩如同刀锋横嵌在土岩石壁之上，令张流欣喜不已的是，战甲终于扫描到了有效的基因信息，可扫描结果却让他大惊失色。
不仅仅是基因信息，战甲竟然还识别出了这截手骨对应的身份信息！
“虎蝎文明分支，蝎目族高等智慧生命，天阶级星空生命层次。”
“姓名鲁德拉，第六区流放者，登记日期为联邦新历354纪……”
张流连忙调出这名流放者的具体情报：“于198年前突然失踪，监察组曾调查许久未果，第六区又派遣过两位星使来参与调查追踪，最终仍旧无果，这桩悬案至今还挂在监察者主频道的任务栏上……”
“也就是说，此地的异常至少已经存在了198年！”张流讶然抬头，察觉到了更大的怪异，“结合蓝姬之前早有预料一般的行径来看，她绝对不是第一次接触这座异常星系！”
“而且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蓝姬都没能解决掉它……”
“天阶级星空生命，这是流放星域关押级别最高的流放者，这种级别……在整个七区目前也就只有2位！蓝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这座异常星系的？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张流顿时感觉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蓝姬为何要做出如此怪诞的安排？又究竟是为何要对此有所隐瞒？这一切都令他心中疑窦丛生。
张流抬起右手，缓缓靠近面前的灰色石壁，有了先前失败的经验，他现在不准备直接接触，而是俯身将手按在地面，感应器的波动扩大到周围一百立方米的空间，将整片石壁直接笼罩在内。
给我收！
感应器的波动倏然震荡，但面前精神之力反馈过来的景象却丝毫没有变化，张流面色一变，欲要再次尝试，可石壁却陡然开始塌陷，深埋其中的一具具尸骨从中显露出来。
张流矍然而惊，除了那截黑色手骨，仅精神之力窥探到的丈许范围内，就还有三具截然不同的身体骸骨！
他迅速冲上前，但战甲还未来得及扫描，这些跌落的尸骨就立时化作飞沙消弭于无形，塌陷的石壁很快将他的身形掩埋，待他冲出沙石重围，众多尸骨已然化为乌有。
身侧有阴风忽而大作，隔着战甲都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凛冽之气，身体表面凭空升起了一丝寒意，在他皮肤上摩擦流转。
凄厉的鬼语又开始回响，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深沉悠长，他双腿一蹬快速后退，然而厉嚎声如影随形，始终萦绕在他耳边。
趁此工夫，他当即让战甲解析这股声波的来源和含义，这时一股刺鼻的腥臭气息拂过，如同实质的触感像是一双手掌在摩挲他的脸庞。
“没有音段，无法解析……”
战甲竟然连声波都没有感应到！张流遍体生寒，这股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毫不犹豫选择当即撤走，操控战甲冲天而起，可耳畔的鬼语依旧挥之不去，那股腥臭的阴冷触感已经从脸庞慢慢转移到他的后背。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猛然调动精神之力将自身完全笼罩，可同样没有观察到任何东西，精神屏障仅仅只维持了一瞬，摩挲他的触感就再次降临。
阴冷的气息穿透他的体表，无声无息地缓缓渗入他的脑海。
“这究竟是什么……”
无法摆脱之际，张流顿时感觉浑身寒热交替，脑中阵阵汹涌，像是有个无形的小锤对着他的脑仁不停敲击，待他强压下痛楚，再度睁开的眼眸已经被血红给填满。
战甲防护系统对他的身体异状没有半点反应，仿佛一切如常，但张流却明显感到意识变得有些僵硬，像喝醉了酒一般。
“是因为……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吗？”
他心生警兆，缓缓抬起手掌，在战甲包裹的掌心内部，有一小块带血的红土，阴冷的气息像是手握着一块寒冰。
在石壁倒塌之际，冲入其中的他情急之下直接褪去右手的战甲抓到了一块，侥幸的是真的成功了！
基因扫描结果和之前那截手骨一样，属于第六区流放者鲁德拉。
他强忍着不适打开星图，发现新建星图内目前不重叠的小行星已经超过了半数。
得尽快离开这里……张流心中暗忖，操作战甲立刻开始计算最优穿梭点。
星系核心圈的直径接近200亿公里，这个范围将中心恒星和九颗大行星全部囊括在内，整个星系九成以上的质量全部都集中于此，而他所在的超大型小行星带距离核心圈只有不到2光年。
下一站，前往大行星区域！张流攥紧了右手，战甲当即消失在一阵空间波动中。
眼前是同样的黑暗，耳边的鬼语兀自呐喊，凄厉迷乱之音令他意识涣散，逐渐陷入僵化，身边似乎还有一只充满恶臭的厉鬼，不停地触摸他身体各处，味道浓烈得让他作呕，阴冷的感觉充斥全身。
张流闷头飞驰，不得不分出大半的心神来抵抗这股难缠的异状。好在之前吸收的神奇气体效果仍在，时刻涌出一股热流滋养他的精神，不然此时他怕是已经抵挡不住这无形的诡异侵袭。
半晌后，他又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引力，当即沿着引力线朝源头掠去。
这是一颗小行星？或是某颗大行星的卫星？
张流踩在荒芜地面上，所受到的引力并不大，他小心前进，开始测算天体的各项数据。这里地势崎岖，环形山遍布各处，显然曾遭受过不少小型天体的撞击，偶见绵延崖壑，起伏的灰色山脉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迅速跨过，但他不敢奔得太急，以免错过什么重要的痕迹。
“坐标重复导入，是否继续？”完成测算的战甲忽然传来提示。
张流瞠目顿足，骇然地查看详情，物质成分、质量、体积与第26号坐标完全一致？
“是你搞的鬼？！”他低声嘶吼，血红的眼眸涌出一丝狰狞，疯狂张望四顾。
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伏在他背后的无形厉鬼，吐着阴冷的气息，似乎要在他的身上踅摸出什么东西。
张流迅速升空，朝着某个方向飞去，片刻之间就降落在一座陡峭灰崖之上。他疾蹿向前，左右腾挪，越过嶙峋怪石，在一面石壁旁猛地站定，霎时间面如死灰，呆立着沉默不语。
这灰色的腐朽石壁上，横嵌着一截断裂的黑色手骨。
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源于蓝姬可疑的行为和安排，虽然出发点不同，可他们目标皆一致，蓝姬需要他完成任务，而他又必须通过任务才能保住尚月云和赤方的性命。
自己能力微薄，但蓝姬绝非随意而为，同理，这里应该就也没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路却让他陷入进退维谷之中，第12次穿梭后，张流彻底迷失了方向，从一开始的笃定到此时此刻无底的慌乱，也不过才几分钟时间。
无路可退了……张流咬牙，内外交困之际，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穿梭，眼前的黑暗不再给他带来压迫感，转由同伴的性命之忧和不断陷入自我怀疑的心理让他饱受煎熬。
穿梭到新位置后，他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每一次穿梭是否都有用心探测过，是否已经有天体被自己大意错过了？
第21次……
第30次……
50次……
穿梭距离显示已经达到了30光年！
他死死地盯着星系地图上众多的天体，眼睛已经泛红。
终于，在第68次穿梭空间时，冷汗涔涔的他在一处虚空停驻时，首次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一瞬间张流欣喜若狂，他闭上眼提醒自己：这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一丝微小的拉扯力隐藏在夜幕里，如同一棵救命稻草将他牢牢吸引，他恨不得提起全部的身心来感受它。
“在那里……”张流声音夹着哽咽，他迫不及待地迅速沿着这股微弱的引力探去，不消片刻，受限于视线的他直直撞入了一颗天体表面。
虽然脑袋插得挺深，但头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热泪盈眶，他双手一撑把自己拔出来，然后疯狂地在大地上奔跑，尘土和砂石在他疾速的身影中飞扬。
“这是颗形状不规则的小行星，最大直径160公里左右。”用脚步丈量的周长被战甲转化为具体图像呈现在张流面前，“主要成分是硅和铁，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赌对了！”张流心有余悸地低吼。
过去他总认为自己的性命无关紧要，而现在与他休戚与共的另外两条生命就扛在他的肩上，在他身后则站着数百亿的亡魂，他突然感觉此刻在自己身体里搏动的心脏不是在为自己跳动，而是在为他们。
他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在战甲内新建了一份空白星图，将这颗小行星的位置导入进去后，方才提交到系统智能对比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同这颗小行星质量、体积和构成成分类似的天体共有6129颗，它有接近36%的可能性是位于冰洞星系的超大型小行星带上。
冰洞星系内一共有四条行星带，其中三条位于内部的三颗大行星周围。还有一条超大型小行星带则几乎将整座星系都环绕在内，而这条超大型小行星带再往外，就是边界的球状云团了。
“这几条小行星带并不稠密，最大的宽度大概7亿公里，接下来不用穿梭，只要正常飞行，再找到几颗小行星，就能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了！”张流重拾信心，战甲仿若一只蓝色的飞鸟极速掠过夜空，黑暗当中不再有迷雾，已经阻止不了他的探索。
在物质丰富的空间内，通过飞行来进行探索，比点对点的空间穿梭效率要高得多，不一会儿，头部又传来剧烈的震荡感，显然又撞上了一颗天体。
张流激动地爬起身来，战甲原本是可以自动躲避障碍物的，但他生怕因此错过了哪颗小行星，于是主动将其关闭了。经过检测，系统对比的概率已经升到了76%，他几乎能够肯定，自身所处的位置是在围绕整个星系的超大型小行星带上了。
在后续数次的撞击中，提升到100%的概率结果也验证了张流的想法，新建的星图上此时已经多出了五颗小行星，可这第五颗新增的小行星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移动手指，将新建的星图与战甲内的原备份星系地图重合在一起，其中有四颗小行星形成了完美的重叠，但第五颗小行星所在的位置却在另一侧偏僻的点上相去甚远。
战甲备份的星图虽是动态模拟，但终究与蓝姬强大的实时模拟是有区别的，也许是运算模型产生的误差？即使完美复制下来，也无法保持与真正星系完全一致的运转规律。再试一试，张流思忖着，同时以更快的速度朝深处飞行。
第六颗，重叠。
第七颗，重叠。
第八颗到第十颗，不重叠。
第十一颗……
正在丈量小行星体积的张流蓦地停顿了下来，身前半丈的精神之力反馈过来的是一面崎岖的矮崖，根据经验，这应该是一处低洼环形山的边缘，褐黄色的矮崖很是寻常，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嵌在上面的巨大的斑驳骨骼！
这个形状……不会错！
张流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石岩上轻轻摩挲，细碎的砂石纷纷脱落，白色骨骼更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基因提取中，骨骼成分分析中，基因残损严重……”
“当前扫描物为元素类生命体残骸，92%概率为智慧生物，种族不详，生命层次未知……”
战甲的分析结果加重了张流心底的忧虑。这骨骼腐化得很严重，暴露出来的部分就有几十丈，从轮廓来看，像是头盖骨的一小部分，其上凝固风化的黑色血迹在他擦拭下和砂石一同飘散。
若不是精神之力探查精细入微，这骨骼甚至会被错认为是岩石，而且残损到战甲都无法扫描到具体的基因信息，说明这个生物已经死去极长时间。
看来这黑暗之下，并没有表面那么安宁！
一直没有遇见危险的张流再次紧张起来，他略微使力，将头骨从石岩内拔出，但诡异的是，这未知生物的头骨在被拔出来的那一瞬间，便化作飞沙缓缓流散，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骨骼竟如此脆弱？
张流还没来得及思考，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像是阴魂厉鬼在向他索命。他忙侧身后退，精神之力四下张望，只觉一切如常，于是竖起耳朵再次凝神细听，可这呼喊声过于突兀且微弱，耳边一片空荡，仿佛是他的错觉。
也许是这颗头骨内尚有精神之力残留，因我失手拔起而引出了其中的意念，只是须臾间就撑不住而彻底消散了……
苦思半晌无果，张流只好做此解释，这颗小行星位置导入后依然显示不重叠，他心中疑惑更甚，这似乎已经不能用运算模型的失误来解释了！
“如若还有类似的尸骨，可以试着用感应器将其完整收纳，带回去给蓝姬也有个交代。”
他沉吟片刻，决定先将小行星位置坐标不重叠的怪象放在一边，只要整个星系的结构没有发生巨大变化，个别小行星的位置偏移就不重要，既然已经确定此处就是外围的超大型小行星带，那么内部的恒星位置就也昭然若揭了，只是当下不宜冒进，需得徐徐深入。
真正重要的是新发现的尸骨线索，也许可以顺藤摸出躲在幕后造成这次异常的黑手的身份！
张流疾驰而去，心中则是更加谨慎，沿途陆陆续续又发现了十余颗小行星与两具尸骨。其中只有两颗小行星的坐标是重叠的，另外两具残缺的尸骨同样无法扫描到具体的基因信息。
更为诡异的是，只要张流伸手触碰，尸骨会在第一时间变为飞灰，即便用感应器也来不及将其保存，而且还伴随着同样的厉鬼之声，在他耳畔愈发清晰地私语。
张流遥望这漆黑星空，不由得心生退却之感。
不行！至少也要找到一具能提供信息的尸骨，再去深处探索！
他看向战甲的备份星图，这座星系除了一颗中心恒星，还有九颗大行星，若是连最外围的小行星带都不能找到半点线索，前往星系中心之地又能有什么进展？
张流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坚定，许是这番决心使他运气大增，在下一颗小行星上，他再次发现了一具尸骨！
这是一截断裂的黑色手骨，保存得较为完整，深灰色的爪钩如同刀锋横嵌在土岩石壁之上，令张流欣喜不已的是，战甲终于扫描到了有效的基因信息，可扫描结果却让他大惊失色。
不仅仅是基因信息，战甲竟然还识别出了这截手骨对应的身份信息！
“虎蝎文明分支，蝎目族高等智慧生命，天阶级星空生命层次。”
“姓名鲁德拉，第六区流放者，登记日期为联邦新历354纪……”
张流连忙调出这名流放者的具体情报：“于198年前突然失踪，监察组曾调查许久未果，第六区又派遣过两位星使来参与调查追踪，最终仍旧无果，这桩悬案至今还挂在监察者主频道的任务栏上……”
“也就是说，此地的异常至少已经存在了198年！”张流讶然抬头，察觉到了更大的怪异，“结合蓝姬之前早有预料一般的行径来看，她绝对不是第一次接触这座异常星系！”
“而且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蓝姬都没能解决掉它……”
“天阶级星空生命，这是流放星域关押级别最高的流放者，这种级别……在整个七区目前也就只有2位！蓝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这座异常星系的？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张流顿时感觉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蓝姬为何要做出如此怪诞的安排？又究竟是为何要对此有所隐瞒？这一切都令他心中疑窦丛生。
张流抬起右手，缓缓靠近面前的灰色石壁，有了先前失败的经验，他现在不准备直接接触，而是俯身将手按在地面，感应器的波动扩大到周围一百立方米的空间，将整片石壁直接笼罩在内。
给我收！
感应器的波动倏然震荡，但面前精神之力反馈过来的景象却丝毫没有变化，张流面色一变，欲要再次尝试，可石壁却陡然开始塌陷，深埋其中的一具具尸骨从中显露出来。
张流矍然而惊，除了那截黑色手骨，仅精神之力窥探到的丈许范围内，就还有三具截然不同的身体骸骨！
他迅速冲上前，但战甲还未来得及扫描，这些跌落的尸骨就立时化作飞沙消弭于无形，塌陷的石壁很快将他的身形掩埋，待他冲出沙石重围，众多尸骨已然化为乌有。
身侧有阴风忽而大作，隔着战甲都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凛冽之气，身体表面凭空升起了一丝寒意，在他皮肤上摩擦流转。
凄厉的鬼语又开始回响，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深沉悠长，他双腿一蹬快速后退，然而厉嚎声如影随形，始终萦绕在他耳边。
趁此工夫，他当即让战甲解析这股声波的来源和含义，这时一股刺鼻的腥臭气息拂过，如同实质的触感像是一双手掌在摩挲他的脸庞。
“没有音段，无法解析……”
战甲竟然连声波都没有感应到！张流遍体生寒，这股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毫不犹豫选择当即撤走，操控战甲冲天而起，可耳畔的鬼语依旧挥之不去，那股腥臭的阴冷触感已经从脸庞慢慢转移到他的后背。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猛然调动精神之力将自身完全笼罩，可同样没有观察到任何东西，精神屏障仅仅只维持了一瞬，摩挲他的触感就再次降临。
阴冷的气息穿透他的体表，无声无息地缓缓渗入他的脑海。
“这究竟是什么……”
无法摆脱之际，张流顿时感觉浑身寒热交替，脑中阵阵汹涌，像是有个无形的小锤对着他的脑仁不停敲击，待他强压下痛楚，再度睁开的眼眸已经被血红给填满。
战甲防护系统对他的身体异状没有半点反应，仿佛一切如常，但张流却明显感到意识变得有些僵硬，像喝醉了酒一般。
“是因为……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吗？”
他心生警兆，缓缓抬起手掌，在战甲包裹的掌心内部，有一小块带血的红土，阴冷的气息像是手握着一块寒冰。
在石壁倒塌之际，冲入其中的他情急之下直接褪去右手的战甲抓到了一块，侥幸的是真的成功了！
基因扫描结果和之前那截手骨一样，属于第六区流放者鲁德拉。
他强忍着不适打开星图，发现新建星图内目前不重叠的小行星已经超过了半数。
得尽快离开这里……张流心中暗忖，操作战甲立刻开始计算最优穿梭点。
星系核心圈的直径接近200亿公里，这个范围将中心恒星和九颗大行星全部囊括在内，整个星系九成以上的质量全部都集中于此，而他所在的超大型小行星带距离核心圈只有不到2光年。
下一站，前往大行星区域！张流攥紧了右手，战甲当即消失在一阵空间波动中。
眼前是同样的黑暗，耳边的鬼语兀自呐喊，凄厉迷乱之音令他意识涣散，逐渐陷入僵化，身边似乎还有一只充满恶臭的厉鬼，不停地触摸他身体各处，味道浓烈得让他作呕，阴冷的感觉充斥全身。
张流闷头飞驰，不得不分出大半的心神来抵抗这股难缠的异状。好在之前吸收的神奇气体效果仍在，时刻涌出一股热流滋养他的精神，不然此时他怕是已经抵挡不住这无形的诡异侵袭。
半晌后，他又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引力，当即沿着引力线朝源头掠去。
这是一颗小行星？或是某颗大行星的卫星？
张流踩在荒芜地面上，所受到的引力并不大，他小心前进，开始测算天体的各项数据。这里地势崎岖，环形山遍布各处，显然曾遭受过不少小型天体的撞击，偶见绵延崖壑，起伏的灰色山脉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迅速跨过，但他不敢奔得太急，以免错过什么重要的痕迹。
“坐标重复导入，是否继续？”完成测算的战甲忽然传来提示。
张流瞠目顿足，骇然地查看详情，物质成分、质量、体积与第26号坐标完全一致？
“是你搞的鬼？！”他低声嘶吼，血红的眼眸涌出一丝狰狞，疯狂张望四顾。
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伏在他背后的无形厉鬼，吐着阴冷的气息，似乎要在他的身上踅摸出什么东西。
张流迅速升空，朝着某个方向飞去，片刻之间就降落在一座陡峭灰崖之上。他疾蹿向前，左右腾挪，越过嶙峋怪石，在一面石壁旁猛地站定，霎时间面如死灰，呆立着沉默不语。
这灰色的腐朽石壁上，横嵌着一截断裂的黑色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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