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凝视的目光
蓝姬飘浮到与张流平齐的位置，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向前摊开，流光溢彩中，一颗八棱状的宝蓝色晶珠缓缓凝聚出来，在她掌心轻轻旋转。
“最高级别的制式战甲，极佳的防御性能是它的最大优势，你此次任务主要是查探冰洞星系内部的情况，穿上它最为合适，上面留下了我的分意识，方便你随时与我联系。”说着她屈指轻弹，晶珠划过一道幽蓝的弧线飞向张流眉心。
在触碰的刹那，晶珠融化成水波从他眉心迅速扩张，眨眼便覆住全身，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身型。
“谢大人。”张流试探性地拱手，一圈圈波纹立即在战甲表面荡漾开来，他几乎没有感觉到重量，反而体内能量在它牵引下似乎有些蓄势待发。
“三日内若没有结果，我会启动后续方案，如有其他监察者接受了主频道上的任务，便会赶去与你会合，或许能给你带来一定支援。”
张流心中蓦地一紧，一旦他失败，后面被派来执行任务的会是谁？
“大人请放心！这个任务，有我就够了！”他毫无畏惧地仰头直视蓝姬的目光，试图用自己誓死的决心与她瞳孔里暗藏的警示对抗。
在这一点上，他不可能后退半步。
“希望你的自信能匹配你的价值。”蓝姬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不过，一切计划都应该有随时能够替代的方案，在导向结果的过程中，谁都不是最重要的因子，包括你。”
“明白，大人您需要的，是能完美达成目的的工具。”张流垂下头恭敬道，他幡然领悟，这次任务，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蓝姬只能接受一种结果，而自己，也只能接受一种结果。
蓝姬言语中的敲打毫无疑问戳中了张流最大的痛点，他不自觉攥紧了手，又再度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尚月云和赤方。
对此，蓝姬满意地微微颔首：“我的处理机制便是如此，若无其他问题，那就出发吧。”
她挥手一招，一条白色漩涡构建的甬道在她右侧快速显现出来：“我会将你传送到坐标附近30光年左右的位置，你需要尽快进入坐标。”
“明白！”
张流转身收回了目光，眼中留恋的波澜也随之平复下来，他屈膝轻跃，于无声的告别中消失在甬道之内。
-----------------
昏暝太空，荒漠寂寥，点缀其中的天体如同一众隐匿的行者，在光与暗的交界中悄无声息地潜行，灰蒙的星际气体如尘埃密布，无处不在，给张流身上带来了实质的压迫感，偶尔来到星辰的光照轨道，那无孔不入的光线便以极速射来，顷刻间覆盖了眼前的视线。
再远处，还能时不时地望见几点光亮，那是更遥远星系的恒星穿越漫长光年传递过来的信息，仿如幕布上停留的点点萤火，看似微弱却又异常清晰。
“呼——哧——呼——哧——”
张流持续穿行，耳边回荡着粗重单调的喘息声，向四周无限延伸的黑暗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深邃穹顶下那些星星点点渺远得难以望见的距离，隔开了不同世界不同人群和不同的悲欢喜乐。
穿行过程中，他时常会被附近星体的引力扯入其中，只好时刻发力躲开强大的引力，如同被浪涛拉扯的一尾孤舟。
战甲表面此时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晶体冰层，蓝色光晕在冰层下流动，将他与外界尘埃粒子所带来的冻彻灵魂的寒冷隔绝开来，可此时，他内心当中被巨大孤独感所支配的恐惧，却无法被战甲隔绝。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他不得不集中心神来对抗面前星空这股浩大而又空寂的气势，一无所有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一无所有的星空给他的下马威。
任何一粒闪烁的萤火，都是他无数倍的体积和质量。
“个体在星空下无法生存，只有抱紧彼此，文明才有机会前进，你不是一个人。”
张流突然深切体会到曾经在他成年礼上父母对他说出的这番话，当时自己还在为父母的姗姗来迟而暗自气恼，却从未关心过他们常年在外的经历和遭遇。
那些流放者……也是这样的吧？迷失在沙漠中至少还有希望看到绿洲，可是这么大这么空的宇宙，孤身一人，谁还有勇气活下去？这亘古久远的光，是否曾途经过蓝星，还能否看到些许过往的碎片？
他内心喃喃，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指缝溜走的光，而后睁大了眼睛，试图在眼前辽旷漆黑的幕布中找到归属，最终在一粒粒萤火中迷失了方向。
于是他越发沉默，但来回反复的滞重呼吸却渐渐趋于平和，靠着在休息室里吸收的神奇气体，他之前对尚月云和赤方动手时所受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三四成。
精神缓和后，对二人安危的担忧使张流挣脱了现下的恐惧，认真思及事情始末，想到无缘故被摆放在休息室里的长细颈瓶，还有蓝姬有违常理的种种安排，都让他感觉蹊跷乃至荒唐。
那个被他们发现的异常坐标，就像是提前安排好在等着他们一样！
如此高危的异常任务，没让更高级别的人参与，甚至都没有通知域主，反而让他这种低级监察者去做无疑是送死的探查！
有没有可能……她是笃定我有机会完成任务？
念头闪过，张流心中顿时一喜，蓝姬的运算逻辑不可能犯错，没有意义的事她不会去做，若是这样，那月云和赤方目前就还算安全！
只是……他反而愈发疑惑，若蓝姬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也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为何又要做那些多余的遮掩行为？就自己等人的能力，蓝姬怎么会放心做这样的安排？
张流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只能赌，赌这次任务行动必然关乎更深的原由，赌这里面存在他本身能够发挥的价值，事在人为，他可以拿命来赌！
“坐标边界距你直线距离还有一光年，就要到了。”蓝姬的声音惊醒了张流，“进入坐标后，我的分意识很大可能会消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执行任务是第一要素，尽力查探，得到有效情报后即刻回返，不要停留。”
“另外，战甲左手臂上载入了一块微型时空甬道装置，其内有我提前导入的冰璃星坐标定位，通过这套装置你可以完成瞬时空间跳跃，但时空甬道最多只能维持一秒，若有不可测的变故，抓住机会，启动它。”
“明白！”张流沉声回应，同时抬起左手观察，战甲的波纹下看不到什么痕迹，布置得十分隐秘。
这次任务在蓝姬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张流暗自思量。
但他没有再多想，这片刻工夫战甲已经抵达坐标边界了，最后十公里，他解除了空间穿梭，切换成手动模式控制战甲开始匀速飞行，极目望去，前方原本应当座落于此的冰洞星系和星图上一样，也不见了踪影。
面对这能够抹除一座星系的诡异，张流不禁凝神屏息，万分小心地慢慢靠近，而在他周围，群星依旧遥遥闪烁，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问题。
直到他眼前猝不及防地骤然一暗，战甲内部登时缀满了跳闪的红色信号，警报声铺天盖地响起：“警告！主脑连接断开！探测系统发生未知故障！定位系统发生未知故障！”
“警告……”
“连接失败，正在重连，连接失败……”
“闭嘴！”张流迅速叫停警报，关闭了各项连接指令。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是物换星移，入眼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上一刻还是星河灿烂，下一刻就仿若坠入深渊。
“蓝姬大人？”张流尝试呼叫蓝姬的分意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蓝姬？”
“蓝姬你个混蛋！鬼佬！吸血虫！”
“……”
一番小小的酣畅淋漓。
时刻围绕在身周的视线终于消散，一直如履薄冰的张流虽感胸中豁然一轻，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仔细检查起自身的状况与周围的环境。
就在此时，张流毫无所觉中，另一道目光隔着几光年的距离，片霎间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主上所留……冥魂香的气息，两百年转瞬逝去……好鲜嫩的味道……”丝丝缕缕的波动在幽深处震荡，一团惨绿色的火焰腾地冒出，妖异的绿芒照亮了它后方狰狞的巨大锁链。
绿焰的左右两端各有一颗阴森的焰心，被包裹在两圈青玉色的眶骨内，焰心上下跳跃，似乎有各种思绪从中涌现。
“他们倒是准时……主上曾交代过，不得阻挠，也无需过于配合，如此年轻的筋骨，不折腾一番，怎么会有劲……”
惨绿色的火焰不再跳动，逐渐隐没于深幽之中。
-----------------
“基本瘫痪了……除了空间穿梭和时空甬道装置，其他主要功能全部失效！仅剩一些辅助模块还能使用，更可怕的是……”张流环顾四周，将手掌举到眼前，目光所及，只有一块模糊的轮廓，周围更是完全无法看到任何可视物。
遮蔽眼帘的黑暗令他心觉不妙，随即调动精神意识，可精神之力甫一离体，如同顶着磐石在移动，一分一寸都极为滞钝，吃力地外探才不过数丈，他便感觉脑颅似要炸裂，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捂着脑袋收回精神之力。
“这就是场域么？”张流深吸口气惊骇地直起身来，“没有方向、不能视物、无法定位……当真成瞎子了……”
眼下的情况，若是盲目启动穿梭，会出现在何处根本难以预料，极容易陷入危险，还是先隐蔽起来更稳妥些，在场域中启用光源探测能否取得成效也有待验证，自己不能冒险，他警醒过来，止住了打开强探射光源的念头。
蓝姬这蠢货竟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战甲竟然就只装配了最基础的微型探测单元，在这环境里直接宕机！
“先前蓝姬派遣进来的探测器不知还能否找到，得看运气了。”张流叹了口气，当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依靠战甲智能来判断方向。
可不消片刻，他盯着面板上显示随机方向的计算结果，闭上眼再次深吸了口气：“随机演算？你怎么不掷骰子！”
“可以掷骰子，您是否要开启搭档模式？”
“给我闭嘴！”张流一口气差点堵在胸口。
战甲一般有两种交互模式，传统模式是以面板界面的互动来完成指令操作的，而搭档模式则取消了传统面板，完全由虚拟出来的智能生命参与互动，通过跟随人物声音、意识和动作来完成各项指令。
张流不喜欢和机器人交流，尤其是眼下这种在该智能的方面完全不智能的机器人。
这时他难免想到赤方，那家伙要是在的话，以他的目力，应当不会如此被动吧？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
张流调出了系统里备份的冰洞星系地图，观察片刻后，他无视了智能计算的结果，而是选择了与来路相反的方向，先尝试低速前进。
如此摸索了半日，路程显示已行进了数百公里，沿途却只有茫茫一片漆黑。
比先前在坐标外更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战甲虽在移动，但处于内部的张流却是相对静止的，仿佛广阔宇宙缩小到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
除了自己的心跳，一切都静止了，战甲内部的方寸之地变成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只能紧盯着战甲上不断滚动的数据，依托那些跳动的数值，从中看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变化。
没有参照物的世界里，他根本无法准确判断目前所处的方位。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完成任务……沿途的风平浪静使他胆气微壮，张流心一横，战甲的最大可穿梭范围是5光年，他设定好半光年的穿梭距离，接着化作蓝色流光一闪而没。
仅仅4次穿梭过后，张流便兀自停了下来，面板上发光的星系地图倒映出他那张沉郁的脸庞。
冰洞星系的直径大概6光年，而他目前穿梭的距离已经达到了2光年，在这跨越小半座星系的路途里，仍旧是一无所获！
而且这个距离跨度太长，他不敢一再启动空间穿梭，每次穿梭不仅需要花时间重新辨认方向，而且一丝的角度偏离都会带来极大的方向误差，要在无法视物的环境里保持恒定方向的空间跨越委实不易，以至于现在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此时的方向与最初时相比产生了多大的偏差。
“再这样下去，除非原地不动，否则不出半日，我就要彻底迷失在这里了……”
即便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仍是没想到进来后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落脚点，虽然目前为止都没遇见过危险，可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却让他更加焦急，悬起来的心越来越重。
一头乱麻的张流狠狠拍了下脑袋，通过脑间震荡的疼痛来缓和心绪。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参照物才行！”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星系地图上，心里细细盘算着，其实破局之法他已有腹案，只是任务失败的后果他不能承受，没有万分把握，他不敢轻易试错。
这身战甲的探测模块连检测周围的能量辐射都做不到，想要以此寻找到能量源头的天体太不现实，如今只能依靠自身对引力的感应来确定天体的具体位置……可这也意味着必定要展开大幅度的搜索，若是频繁地穿梭空间而又始终找不到参照物，他只会更快陷入迷失之境。
更坏的情况，倘若这里的空间构造被场域所改变，他所在的这一层空间也许就是一片虚无，若真如此，那么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蓝姬的安排不可能出错，一定有希望……”张流低喃，迅速将蓝姬此前有关的话语和行为在脑海里从头闪过一遍，但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
战甲面板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在记录尚月云和赤方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张流咬紧嘴唇，眼中晦明不定。
“只要我产生移动，随着时间推移迟早都会迷失方向，不如就赌一把！”
“最高级别的制式战甲，极佳的防御性能是它的最大优势，你此次任务主要是查探冰洞星系内部的情况，穿上它最为合适，上面留下了我的分意识，方便你随时与我联系。”说着她屈指轻弹，晶珠划过一道幽蓝的弧线飞向张流眉心。
在触碰的刹那，晶珠融化成水波从他眉心迅速扩张，眨眼便覆住全身，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身型。
“谢大人。”张流试探性地拱手，一圈圈波纹立即在战甲表面荡漾开来，他几乎没有感觉到重量，反而体内能量在它牵引下似乎有些蓄势待发。
“三日内若没有结果，我会启动后续方案，如有其他监察者接受了主频道上的任务，便会赶去与你会合，或许能给你带来一定支援。”
张流心中蓦地一紧，一旦他失败，后面被派来执行任务的会是谁？
“大人请放心！这个任务，有我就够了！”他毫无畏惧地仰头直视蓝姬的目光，试图用自己誓死的决心与她瞳孔里暗藏的警示对抗。
在这一点上，他不可能后退半步。
“希望你的自信能匹配你的价值。”蓝姬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不过，一切计划都应该有随时能够替代的方案，在导向结果的过程中，谁都不是最重要的因子，包括你。”
“明白，大人您需要的，是能完美达成目的的工具。”张流垂下头恭敬道，他幡然领悟，这次任务，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蓝姬只能接受一种结果，而自己，也只能接受一种结果。
蓝姬言语中的敲打毫无疑问戳中了张流最大的痛点，他不自觉攥紧了手，又再度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尚月云和赤方。
对此，蓝姬满意地微微颔首：“我的处理机制便是如此，若无其他问题，那就出发吧。”
她挥手一招，一条白色漩涡构建的甬道在她右侧快速显现出来：“我会将你传送到坐标附近30光年左右的位置，你需要尽快进入坐标。”
“明白！”
张流转身收回了目光，眼中留恋的波澜也随之平复下来，他屈膝轻跃，于无声的告别中消失在甬道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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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暝太空，荒漠寂寥，点缀其中的天体如同一众隐匿的行者，在光与暗的交界中悄无声息地潜行，灰蒙的星际气体如尘埃密布，无处不在，给张流身上带来了实质的压迫感，偶尔来到星辰的光照轨道，那无孔不入的光线便以极速射来，顷刻间覆盖了眼前的视线。
再远处，还能时不时地望见几点光亮，那是更遥远星系的恒星穿越漫长光年传递过来的信息，仿如幕布上停留的点点萤火，看似微弱却又异常清晰。
“呼——哧——呼——哧——”
张流持续穿行，耳边回荡着粗重单调的喘息声，向四周无限延伸的黑暗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深邃穹顶下那些星星点点渺远得难以望见的距离，隔开了不同世界不同人群和不同的悲欢喜乐。
穿行过程中，他时常会被附近星体的引力扯入其中，只好时刻发力躲开强大的引力，如同被浪涛拉扯的一尾孤舟。
战甲表面此时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晶体冰层，蓝色光晕在冰层下流动，将他与外界尘埃粒子所带来的冻彻灵魂的寒冷隔绝开来，可此时，他内心当中被巨大孤独感所支配的恐惧，却无法被战甲隔绝。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他不得不集中心神来对抗面前星空这股浩大而又空寂的气势，一无所有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一无所有的星空给他的下马威。
任何一粒闪烁的萤火，都是他无数倍的体积和质量。
“个体在星空下无法生存，只有抱紧彼此，文明才有机会前进，你不是一个人。”
张流突然深切体会到曾经在他成年礼上父母对他说出的这番话，当时自己还在为父母的姗姗来迟而暗自气恼，却从未关心过他们常年在外的经历和遭遇。
那些流放者……也是这样的吧？迷失在沙漠中至少还有希望看到绿洲，可是这么大这么空的宇宙，孤身一人，谁还有勇气活下去？这亘古久远的光，是否曾途经过蓝星，还能否看到些许过往的碎片？
他内心喃喃，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指缝溜走的光，而后睁大了眼睛，试图在眼前辽旷漆黑的幕布中找到归属，最终在一粒粒萤火中迷失了方向。
于是他越发沉默，但来回反复的滞重呼吸却渐渐趋于平和，靠着在休息室里吸收的神奇气体，他之前对尚月云和赤方动手时所受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三四成。
精神缓和后，对二人安危的担忧使张流挣脱了现下的恐惧，认真思及事情始末，想到无缘故被摆放在休息室里的长细颈瓶，还有蓝姬有违常理的种种安排，都让他感觉蹊跷乃至荒唐。
那个被他们发现的异常坐标，就像是提前安排好在等着他们一样！
如此高危的异常任务，没让更高级别的人参与，甚至都没有通知域主，反而让他这种低级监察者去做无疑是送死的探查！
有没有可能……她是笃定我有机会完成任务？
念头闪过，张流心中顿时一喜，蓝姬的运算逻辑不可能犯错，没有意义的事她不会去做，若是这样，那月云和赤方目前就还算安全！
只是……他反而愈发疑惑，若蓝姬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也早就有了应对之法，为何又要做那些多余的遮掩行为？就自己等人的能力，蓝姬怎么会放心做这样的安排？
张流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只能赌，赌这次任务行动必然关乎更深的原由，赌这里面存在他本身能够发挥的价值，事在人为，他可以拿命来赌！
“坐标边界距你直线距离还有一光年，就要到了。”蓝姬的声音惊醒了张流，“进入坐标后，我的分意识很大可能会消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执行任务是第一要素，尽力查探，得到有效情报后即刻回返，不要停留。”
“另外，战甲左手臂上载入了一块微型时空甬道装置，其内有我提前导入的冰璃星坐标定位，通过这套装置你可以完成瞬时空间跳跃，但时空甬道最多只能维持一秒，若有不可测的变故，抓住机会，启动它。”
“明白！”张流沉声回应，同时抬起左手观察，战甲的波纹下看不到什么痕迹，布置得十分隐秘。
这次任务在蓝姬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张流暗自思量。
但他没有再多想，这片刻工夫战甲已经抵达坐标边界了，最后十公里，他解除了空间穿梭，切换成手动模式控制战甲开始匀速飞行，极目望去，前方原本应当座落于此的冰洞星系和星图上一样，也不见了踪影。
面对这能够抹除一座星系的诡异，张流不禁凝神屏息，万分小心地慢慢靠近，而在他周围，群星依旧遥遥闪烁，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问题。
直到他眼前猝不及防地骤然一暗，战甲内部登时缀满了跳闪的红色信号，警报声铺天盖地响起：“警告！主脑连接断开！探测系统发生未知故障！定位系统发生未知故障！”
“警告……”
“连接失败，正在重连，连接失败……”
“闭嘴！”张流迅速叫停警报，关闭了各项连接指令。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是物换星移，入眼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上一刻还是星河灿烂，下一刻就仿若坠入深渊。
“蓝姬大人？”张流尝试呼叫蓝姬的分意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蓝姬？”
“蓝姬你个混蛋！鬼佬！吸血虫！”
“……”
一番小小的酣畅淋漓。
时刻围绕在身周的视线终于消散，一直如履薄冰的张流虽感胸中豁然一轻，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仔细检查起自身的状况与周围的环境。
就在此时，张流毫无所觉中，另一道目光隔着几光年的距离，片霎间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主上所留……冥魂香的气息，两百年转瞬逝去……好鲜嫩的味道……”丝丝缕缕的波动在幽深处震荡，一团惨绿色的火焰腾地冒出，妖异的绿芒照亮了它后方狰狞的巨大锁链。
绿焰的左右两端各有一颗阴森的焰心，被包裹在两圈青玉色的眶骨内，焰心上下跳跃，似乎有各种思绪从中涌现。
“他们倒是准时……主上曾交代过，不得阻挠，也无需过于配合，如此年轻的筋骨，不折腾一番，怎么会有劲……”
惨绿色的火焰不再跳动，逐渐隐没于深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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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瘫痪了……除了空间穿梭和时空甬道装置，其他主要功能全部失效！仅剩一些辅助模块还能使用，更可怕的是……”张流环顾四周，将手掌举到眼前，目光所及，只有一块模糊的轮廓，周围更是完全无法看到任何可视物。
遮蔽眼帘的黑暗令他心觉不妙，随即调动精神意识，可精神之力甫一离体，如同顶着磐石在移动，一分一寸都极为滞钝，吃力地外探才不过数丈，他便感觉脑颅似要炸裂，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捂着脑袋收回精神之力。
“这就是场域么？”张流深吸口气惊骇地直起身来，“没有方向、不能视物、无法定位……当真成瞎子了……”
眼下的情况，若是盲目启动穿梭，会出现在何处根本难以预料，极容易陷入危险，还是先隐蔽起来更稳妥些，在场域中启用光源探测能否取得成效也有待验证，自己不能冒险，他警醒过来，止住了打开强探射光源的念头。
蓝姬这蠢货竟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战甲竟然就只装配了最基础的微型探测单元，在这环境里直接宕机！
“先前蓝姬派遣进来的探测器不知还能否找到，得看运气了。”张流叹了口气，当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依靠战甲智能来判断方向。
可不消片刻，他盯着面板上显示随机方向的计算结果，闭上眼再次深吸了口气：“随机演算？你怎么不掷骰子！”
“可以掷骰子，您是否要开启搭档模式？”
“给我闭嘴！”张流一口气差点堵在胸口。
战甲一般有两种交互模式，传统模式是以面板界面的互动来完成指令操作的，而搭档模式则取消了传统面板，完全由虚拟出来的智能生命参与互动，通过跟随人物声音、意识和动作来完成各项指令。
张流不喜欢和机器人交流，尤其是眼下这种在该智能的方面完全不智能的机器人。
这时他难免想到赤方，那家伙要是在的话，以他的目力，应当不会如此被动吧？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
张流调出了系统里备份的冰洞星系地图，观察片刻后，他无视了智能计算的结果，而是选择了与来路相反的方向，先尝试低速前进。
如此摸索了半日，路程显示已行进了数百公里，沿途却只有茫茫一片漆黑。
比先前在坐标外更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战甲虽在移动，但处于内部的张流却是相对静止的，仿佛广阔宇宙缩小到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
除了自己的心跳，一切都静止了，战甲内部的方寸之地变成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只能紧盯着战甲上不断滚动的数据，依托那些跳动的数值，从中看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变化。
没有参照物的世界里，他根本无法准确判断目前所处的方位。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完成任务……沿途的风平浪静使他胆气微壮，张流心一横，战甲的最大可穿梭范围是5光年，他设定好半光年的穿梭距离，接着化作蓝色流光一闪而没。
仅仅4次穿梭过后，张流便兀自停了下来，面板上发光的星系地图倒映出他那张沉郁的脸庞。
冰洞星系的直径大概6光年，而他目前穿梭的距离已经达到了2光年，在这跨越小半座星系的路途里，仍旧是一无所获！
而且这个距离跨度太长，他不敢一再启动空间穿梭，每次穿梭不仅需要花时间重新辨认方向，而且一丝的角度偏离都会带来极大的方向误差，要在无法视物的环境里保持恒定方向的空间跨越委实不易，以至于现在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此时的方向与最初时相比产生了多大的偏差。
“再这样下去，除非原地不动，否则不出半日，我就要彻底迷失在这里了……”
即便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仍是没想到进来后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落脚点，虽然目前为止都没遇见过危险，可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却让他更加焦急，悬起来的心越来越重。
一头乱麻的张流狠狠拍了下脑袋，通过脑间震荡的疼痛来缓和心绪。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参照物才行！”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星系地图上，心里细细盘算着，其实破局之法他已有腹案，只是任务失败的后果他不能承受，没有万分把握，他不敢轻易试错。
这身战甲的探测模块连检测周围的能量辐射都做不到，想要以此寻找到能量源头的天体太不现实，如今只能依靠自身对引力的感应来确定天体的具体位置……可这也意味着必定要展开大幅度的搜索，若是频繁地穿梭空间而又始终找不到参照物，他只会更快陷入迷失之境。
更坏的情况，倘若这里的空间构造被场域所改变，他所在的这一层空间也许就是一片虚无，若真如此，那么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蓝姬的安排不可能出错，一定有希望……”张流低喃，迅速将蓝姬此前有关的话语和行为在脑海里从头闪过一遍，但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
战甲面板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在记录尚月云和赤方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生命，张流咬紧嘴唇，眼中晦明不定。
“只要我产生移动，随着时间推移迟早都会迷失方向，不如就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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