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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狗的分类

    马浩然拿着陆莎莎塞给他的信封,有些进退两难。

    陆莎莎见了,轻轻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安娜在跟你交往的同时,也在跟彭克来往。我就多次见过他们二人约会。”

    马浩然瞪大了眼睛,问:“这么说,安娜她……”

    “你没猜错。她脚踏数船。”

    马浩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原以为是她错付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反倒是我错付了。好吧,我答应帮忙,但是这个我不能要。”

    边说边把手里信封递了回来。

    陆莎莎笑着推回了马浩然的手,说:“你呀,是不是觉得收了润笔费,就贬低了自己呀?你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马浩然的心思还真被陆莎莎说中了。他主动坐了下来,谦恭地说道:“马某洗耳恭听。”

    陆莎莎也坐了下来,在杯中斟上红酒,举向马浩然说:“感谢老同学拔刀相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马浩然也斟酒相迎:“承蒙老同学委以重任,还为马某解去心愁。”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一声清脆。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本来就是老同学,又经过这一通折腾,马浩然也不再感到陌生,主动说道:“请吧,陆大小姐,愿闻其详。”

    陆莎莎嫣然一笑,说:“你们这些写材料的,总是自诩为文人。却忽略了文人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饭、养家糊口。换句话说,脑力劳动也是劳动,领取报酬是理所应当的。”

    马浩然木然地听着。

    陆莎莎继续说:“你肯定听过陶令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一定羡煞他老人的清高。但你也应该听过,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鬻文获财,有的甚至一字千金。”

    马浩然微微颔首。

    “别人不提,单说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一生写了大量的墓志铭,一字之价,辇金如山,靠此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

    听到此,马浩然频频点头,一副大彻大悟之容。

    见马浩然懂了,陆莎莎转移了话题:“我提醒你。我可是全县的名人。今天咱俩的事,不出半夜,全县的鸡鸭鹅狗猫就全都知道了。”

    她用一种坏笑的表情看着马浩然,就好像要观看他的好戏一般:“明天如果有人对你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可不要吃惊噢。”

    “这么严重?”马浩然根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果,瞪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

    “后悔了吗?”陆莎莎似笑非笑,调皮地问。

    马浩然略加思索,收起了笑容,说:“遇到你肯定是没有后悔,但答应替你写答复报告,有点后悔了。”

    “为什么呢?还是觉得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是的,感觉有些泯灭良知。”马浩然有些懊悔,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你还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这份工作的真正意义。”陆莎莎说得很真诚。

    “真正意义?”马浩然刚刚听了陆莎莎的高论,这下又来了精神。

    “做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狗,分土狗和名狗,‘材料狗’,当然也分三六九等。”

    陆莎莎说完,觉得马浩然一定会生气。可马浩然却跟没听见一样,漠然地等待下文,显然对“材料狗”这个称谓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果你仅仅局限于帮助领导把他的想法整理成文字,说好听了是个‘材料匠’,但只能属于土狗范畴。如果你能把你的文字变成实现个人抱负的工具,甚至替天行道的武器,这才真正成为了‘材料狗’里的‘佼佼狗’。”

    马浩然被陆莎莎一番话说得醍醐灌顶。

    回想起这几年一直是循规蹈矩地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尽管有时也会主动搞一些调查,但那毕竟还仅仅停留在的服务领导的层面,多数时间不得不写一些违心的东西。

    可是他始终觉得内心深处有个东西一直在蠢蠢欲动,今天听了陆莎莎这么一说,那个东西终于被唤醒了。

    他看着陆莎莎,疑惑地问:“恕我孤陋寡闻,你也是文员吗?”

    陆莎莎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马浩然倒满了一杯酒举到她面前,说:“人和人的差距真大。从小我就热爱文字,工作后又分配到文员岗位,我却没有这么深的感悟。感谢教导。”

    二人又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马浩然又摇了摇头,一阵伤感:“可是我现在还只是个三级初等职员,位卑则言轻,怎么可能利用我的文字实现抱负。”

    “所以说,你要努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只有位高权重了,才有可能真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莎莎收起调皮的笑容,望着马浩然,眼神里满是鼓励,甚至是期待。

    平时面对女生一向口拙嘴笨的马浩然,几杯酒下肚,竟然也鼓起勇气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做梦也想不到,我还能跟你这样的大美女共进晚餐,而且,受益匪浅,茅塞顿开。”

    “你今天确实是赚了,很少有人能享受这样的待遇。”陆莎莎又恢复调皮的笑容,“不过呢,我能跟你一直聊到现在,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篇答复报告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竟然不惜牺牲色相?”

    “并不是因为这个。”陆莎莎未语先羞,脸泛红晕,越发显得风情万种,“你可能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我就对你很好感。你是全省闻名的才子,正所谓才子佳人,那时候,我真希望能够成为你的佳人。”

    马浩然听了一皱眉,苦着脸看着陆莎莎问:“啊?还有这事?”

    陆莎莎的脸更红了,轻轻一拍桌子,嗔怪地说:“面对美女的表白,你就这么个反应吗?”

    “那,那,我应该怎么反应?”马浩然瞪着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

    “亏我还叫一声马大才子。才子不应该都是风流倜傥的嘛?”陆莎莎有些黯然神伤,“我以为,经过这一年多的社会熔炉的锤炼,你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今天一见,比上学的时候还要木。”

    马浩然木然地“噢”了一声。心里不禁哑然失笑,风流倜傥?涕淌还差不多。每天十几个小时困在那两千多个常用字当中,绞尽脑汁地字斟句酌,任你是谁还能风流起来?

    陆莎莎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我没说。聊一聊同学吧。”

    “噢。”

    “除了工作以外的事,你只会噢吗?”陆莎莎抬高了声音,引得邻桌纷纷侧目。

    “我跟同学都失去联系了。”马浩然喃喃地回答。

    “好吧。”陆莎莎向服务生一招手,“买单,记账!”然后拎起手包向门外走去。

    马浩然见状,木然地跟了上去。

    来到停车场,陆莎莎气呼呼地径直坐进了驾驶位。马浩然见状,连忙阻拦:“陆,陆大小姐,喝酒不开车。”

    “上车。”陆莎莎已经失去了耐心。

    “噢。”

    一路无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马浩然被尿憋醒了。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有条未读信息:

    “职级晋升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