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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护犊子皇后闯殿

    右青州刺史部洞庭湖西南,是武陵郡临沅县、沅陵县。其地群山连绵,莽林蔽天。群山中有地名曰“五溪”,因五道溪水同汇洞庭湖而得其名。五溪者,熊溪、樠溪、酉溪、抚溪、辰溪也。五溪流域的山林间,历代为化外“五溪蛮”所居。因五溪蛮地处偏僻,尚处刀耕火种阶段,历代官府无力统治、也不屑管理丛山莽林中的五溪蛮。

    据古人相传,五溪一带的山民上古时也叫“犬戎”。犬戎者,意为其祖先是犬种。依此荒诞不经之传说,可见五溪之外的人对五溪蛮人的藐视和侮辱。五溪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也能蜗居山林繁衍自养。遇到灾荒年活不下去,五溪蛮才抢掠附近郡县。经郡县官府一番讨伐,彼此再相安若干年。

    建武二十三年(47)春,五溪一带遭遇冬春大旱,熊溪、酉溪、抚溪、辰溪几乎断流。大旱造成五谷不生,山中野兽迁徙他乡后,五溪蛮彻底陷入绝境。五溪蛮首领单程、单枰、单丹三兄弟,聚齐山民一万余人,分路出略辰阳、临沅、沅陵等县抢劫粮食马匹。武陵郡太守秦漠轻视五溪蛮系乌合之众,聚齐十二县一万三千兵马征剿。单程、单枰、单丹采取官兵前来征剿散入山林,官兵疲惫撤军复而啸聚。儿戏一般的征剿和反征剿持续到初秋,五溪蛮贼兵势力扩张到两万之众。单程公开打出武陵大将军的旗号,占据了辰阳、沅陵两座县城。此时秦漠才慌了手脚,连连上疏朝廷告急。

    光武帝得武陵太守秦漠告急上疏,心里既恼火又着急。对于五溪蛮作乱,自己和武陵太守都有所轻敌。刘隆、臧宫、马武、耿舒、梁松、窦固等得知五溪蛮竖旗反叛朝廷,均上疏要求率王师征剿五溪蛮。

    以光武帝初衷,刘隆、臧宫最适合率兵征剿五溪蛮。之所以难以决断,刘隆从未独自率兵征讨一方,担心他此去不堪重任。臧宫性格则类似前大司马吴汉,征剿一方时往往不知惜民。昔日各个匪首作乱一方的时机,都是利用民心与官府相悖之日。光武帝心里希冀,每平息一方叛乱之日,便是重拾该地民心之时。

    光武帝一时难以决定何人率兵,召集太子刘庄、大司徒蔡茂、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事刘隆、大司空张纯、辅威将军臧宫等到嘉德殿偏殿集思广益。善于猜测上意的蔡茂待光武帝阐明集思广益的主题,便开口道:“《史记·高祖本纪》曰,‘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反之,置将尽善,无往不胜。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事刘隆身经百战,定鼎关中、平定西州、蜀地、交趾,均屡建殊勋。故而,微臣推举刘隆将军率兵三万平定五溪蛮。”

    蔡茂话音一落,臧宫大声接话道:“臣以为杀鸡勿需牛刀。骠骑将军年过半百,又身居大司马高位,不屑与五溪蛮交手……”

    太监范忠此时急步进殿,不顾臧宫正在向光武帝进言,走近光武帝小声奏道:“启奏皇上,皇后来了。”

    光武帝不悦道:“朕这里商讨朝廷大事,让她殿外候旨!”

    阴皇后在殿外听出光武帝话语间的不耐烦,此时不管不顾地闯进殿内大声说:“臣妾不耐烦殿外候旨,有几句话奏达圣听,说过便走。”

    阴皇后不待传旨直闯而入且来者不善,蔡茂等人迅速回避开去。刘庄正要动身回避,光武帝道:“皇后来此,太子不必回避。”

    刘庄迅速和阴皇后交换一下目光,给阴皇后挪过一个锦凳,便垂手稍远立在一边。

    光武帝不看阴皇后,垂下眼睑做出“请讲”的冷漠表情。

    光武帝的态度让阴皇后心下一顿,但还是心平气和道:“皇上虽然让太子传旨给臣妾,明喻臣妾不得干预沛王入狱之事,但臣妾是中宫之主,是皇子、皇女的皇母,臣妾还是有话奏达圣听。”

    “如果皇后要朕立即释放沛王出狱,皇后不说也罢。”

    光武帝的话堵得阴皇后站立不稳,她稍稍平静一下,忍住要溢出的泪水缓缓道:“臣妾不想干预国事,也不敢干预国事。皇上出身于民间,应该明白母鸡护雏、母牛护犊是天性。臣妾记不住圣贤名言,臣妾只记得乡间两句熟语,家和万事兴,人和天下安。该说的说完了,臣妾告退。”

    阴皇后说完,跪下给光武帝行了君臣大礼便起身离去。

    刘庄明白母后给父皇行大礼是暗中乞求父皇,看见母后临去时泪水已经溢出眼眶,想去送送母后又不敢动身。光武帝看出刘庄的心情,于是冷冷说道:“母子私情,岂能大于公心。太子速速就沛王、刘鲤一案草拟诏书,拟好后立即呈阅。”

    刘庄领旨,立即转入后殿草拟这道煞费脑筋的诏书。

    从今天父皇对母后的态度看,刘庄觉得父皇将要对沛王他们予以严惩。但沛王虽关联此案,并未导致严重后果,严惩沛王刘辅、乃至楚王刘英也与律条相左。倘若拟诏忤逆君心,自己也将因此和父皇产生裂痕。难关,一道难以逾越的难关。刘庄心里有点烦乱,禁不住长吁短叹。因父皇口谕中有“速速”二字,他竭力镇定自己的心绪,权衡再三濡墨提笔草成诏书曰:

    《管子·法法》曰,‘令重于宝,社稷先于亲戚。法重于民,威权贵于爵禄。’寿光侯刘鲤,受前朝余孽王磐蛊惑日久,言行乖戾。以怨报德,辜负圣恩。光天化日之下,在夏门亭杀害奉朝请刘恭。《尚书·大禹谟》曰,‘宏过无大,刑故无小。’故赐刘鲤狱中自缢,王磐弃市。主凶刘鲤、教唆者王磐与沛王刘辅过从甚密,刘辅以不察之罪改囚于沛王府三月。钦此!

    刘庄拟旨毕,斟酌权衡再三,如释重负长出一气。心里做好父皇爆发雷霆之怒的准备,很是从容来到偏殿。刚好蔡茂、刘隆等大臣已经离去。刘庄把草拟诏书呈上,垂手侍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父皇御览时的脸色……

    这天就寝时间到了,阴皇后还是毫无睡意。“如果皇后要朕立即释放沛王出狱,皇后不说也罢”,皇帝这话实在太伤心伤肝了。

    从刘庄昨晚传的那句口谕,再联想今天这句伤心伤肝的话,皇帝已经表达出三层意思。其一,对刘辅及其他皇子不会轻易饶恕;其二,皇帝、皇后之间对沛王态度南辕北辙;其三,皇帝、太子对刘辅的惩处意见相悖,借口不让皇后干预,也是在警告太子。

    也许皇帝这次借题发挥,是为了太子日后登基排除异己。就母子私情来讲,自己也希望太子能顺利登基、登基后江山永固。虽然公心大于私情,阴皇后也接受不了在皇子们还没全都长大成人,便开始皇家骨肉相残。阴皇后思来想去,决定明天让中宫尚书替自己起草一道《请赦沛王无罪疏》。

    做出上疏光武帝的决定,阴皇后还是没有睡意,心里又纠结着光武帝是否赦沛王无罪?心里刚觉得光武帝会赦免沛王,心里又为皇帝、皇后之间的裂痕隐疼。阴皇后想早点进入梦乡,以摆脱棼乱和烦恼。她不想呼唤当值宫女,便起身下床想再调暗长信宫鎏金铜灯的光亮。猝不及防间,阴皇后被男人紧紧侧抱。惊秫之际一看是光武帝,将脸避开光武帝要凑上来的脸哭着道:“臣妾已是经霜的黄花,干枯的荷叶,皇上可速速离开坤安宫。”

    光武帝笑道:“先前以为皇后不会吃醋,朕就爽约一次,皇后无师自通学会酿醋了?”

    “臣妾不是酿醋,是后悔干预沛王入狱之事。臣妾正要上疏皇上,自己闭门思过三月,请皇上恩准……”

    说话间阴皇后挣脱光武帝,坐回卧榻嘤嘤哭泣。

    光武帝像个没心没肺的民间男人,有些顽皮地欣赏一会儿阴皇后哭泣。便去将长信宫鎏金铜灯光门开到最大,从袖中取出锦卷放往阴皇后面前一塞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反过来,有其子必有其母。好人都让给你母子俩当了,朕却好心没得到好报。诏书副本在此,可表明朕的心迹了。”

    阴皇后见锦卷是给中宫的诏书副本,急切拿了宫灯前急速阅览。等看到刘辅以不察之罪改囚于沛王府三月,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光武帝被阴皇后的举止所感动,近前将她拥在胸前道:“皇后只知老母鸡护鸡雏,朕却是得借机考验太子的理政魄略呢。”

    “考验太子的理政魄略!”

    “看把皇后吓的?朕告诉你,这份诏书朕特让太子一人草拟,朕只看了一遍一字没改,便让大司徒用玺了。”

    阴皇后想明白光武帝借题发挥考验刘庄,又想到刘庄冒着杵逆君心的风险,最后得父皇的赞许,给了光武帝一个赧颜微笑后,不住地用手背擦拭激动的泪水。

    阴皇后的赧颜微笑和用手背擦拭泪水,让光武帝心里冲动起来,他不失时机狠亲了阴皇后一口道:“皇后这会心里在想什么?”

    “太子要学习的东西还多,该给太子遴选太子太傅了。”

    “给太子选太子太傅是明天的事,现在朕想的是负荆请罪颠鸾倒凤呢……”

    恩爱不衰的尊贵夫妻,轻车熟路的鱼水游戏。激情巅峰的忘乎所以,妙不可言的锦帐情趣。阴皇后想到被光武帝将自己蒙在鼓里好几天,在煞尾阶段去光武帝肩膀咬了一口。这一口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释放了委屈浓郁了甜蜜。

    【第四十二章章目预告】梁驸马奉诏请硕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