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逢狭路
昆玉玑停了笔墨，收了信笺，想着方才穆芳主的事，只觉得穆芳主的谋划实在是兵行险着，稍有不慎便要累及自身。
孟师从门前回来，他似是有什么事没有想通，在书架前站了许久，引得昆玉玑抬眼看他，孟师这才迟疑着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没成亲的时候，有一回去一个乐馆，抓着一个画师——你当时说那是住在你家、你兄长的好友。”
昆玉玑想了想，道：“白和砚？你问这个做什么？亏你还记得他。”
“对，白和砚。”孟师这才确信，他转头看向昆玉玑，笃定道，“刚才给穆芳主做车夫的那个人，就是白和砚。”
昆玉玑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孟师。孟师强调道：“我绝对没有看错。”
“怎么会呢？”昆玉玑只觉得今晚的事扑朔迷离，她道，“白和砚是妖，穆芳主虽说现在有求于妖，但是把妖带在身边这种事……”
但是昆玉玑仔细想想，白和砚那妖一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不准……说不准穆芳主根本就不知道白和砚是妖。
自从两年前，李承叡去了丹霞，迭步生则回到了风荷滩，他本来便不是很想回到仙界，只不过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债，难免和他不想打交道的人打交道，这些人除却人界的芸芸众生外，也包括穆涟云的诸多转世。
穆涟云转世后，有三世都被迭步生直接送去往生。
这一世，本来迭步生都打算对穆芳主视而不见了，她却又自己找上门来。
虽然知道人的前世和今生并无关联，但是看到穆芳主，迭步生却难免大失所望。穆涟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孤傲不群，可是穆芳主，分明畏惧自己，却还能筹谋着多番打听找来风荷滩，性子和穆涟云简直是南辕北辙。
听穆芳主说明来意后，迭步生更觉得可笑。致幻的术法许多，都是平常他懒得使的阴私手段，若非穆涟云的转世相求，他甚至没想起自己有这门手艺。迭步生想着这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也就和她约定好日子，从她准备的道路回到北荣的皇宫——算是看在穆芳主是所有转世中样貌最肖似穆涟云的份上。
北荣皇宫他来过许多次，但是这一次，入宫长长的甬道上近乎无人，留下的几个守卫也像是看不到来人的偶人似的，迭步生不仅感觉到一种意料之外的冒犯，从皇宫中前来迎接他的迭己也觉得不对劲，犹豫道：“要不，我先去问问太子妃这是怎么一回事？”
迭步生看了眼身后即将合上的宫门，道：“能有什么事？”
迭己在原地站住，仔细打量一番关门的士兵，又抬头看了眼城墙上戍守的侍卫，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迭步生身后紧紧跟着。
虽然他和迭步生都姓迭，对外也称是兄弟二人，但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只有百年修为的一只蛇妖，而迭步生大人则是仙界谪下来的麒麟，被迭步生大人认作弟弟、教授术法的学问，这是许多妖怪十辈子都盼不来的好运，因此跟着迭步生，他心里总是既惶恐、又荣幸的。
迭步生大人既然把他留在宫中，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他虽然也知道迭步生大人一直在等北荣的太子妃，却没想到竟然就是那个在风荷滩冲撞了村子祥和的丫头。要是这次那个丫头故布疑阵做局，那……
哐当一声，宫门合上了，迭己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着。
东宫中，穆芳主遣散了下人，亲自将楼灵雨扶至榻上歇下，他已经喝得半醉，脑子却仍旧清醒着，之前穆芳主找好的侍女站在床帘之后，悄悄撩起青纱往这边看过来，穆芳主则悄悄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青纱又轻轻飘下了，仿佛不曾被一双纤纤素手撩起。
穆芳主对楼灵雨道：“你且放我去给你倒杯解酒汤来，好不好？”
楼灵雨正一手撑着额头，闻言看了她一眼，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只是笑了笑，手仍旧绕着穆芳主的袖子，并没有放开。
穆芳主心下有些紧张，答应她去迎人的崔三娘子还没派人来回话，她想要亲自去看看，可是楼灵雨一旦察觉了不对，别说是让她走了，他指定要把她拖上床再羞辱一次不可。
正在这时，元良娣进来了。
元良娣本是北荣朝廷中一个四品官元大人家的庶女，元家是书香世家，元良娣兄妹三人，也是燕池人人称道的才子、才女——自然，那都是在她进宫之前、在她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了。
元良娣虽然现在不过东宫一个美人，好比一幅放在书房里赏心悦目的画，她究竟心气还是高——即便是这样晚的夜里，她的盘扣也依旧扣到了脖颈处，她的发髻还是梳得一丝不苟，纵然楼灵雨赏赐了她许多绢花宝石簪子，她的青丝中还是只绕着一柄桃木簪，更没有多余的耳饰。穆芳主初次见她时，还以为她是宫中品阶很高的宫女。
元良娣手上正端着一碗解酒汤，面上含笑地进来。穆芳主转过眼，遥遥和她对视，见她施施然上前来，一脚踩在自己逶迤在地的裙摆上，一下子扑进自己怀里，这一下动静惊动了楼灵雨，元良娣似是也觉得丢脸，扶着穆芳主的胳膊，马上站了起来，道：“太子妃恕罪。”
楼灵雨笑起来，问元良娣道：“挽平这是做什么？难得一见。”
元良娣的笑意和她方才进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道：“还请太子妃恕罪，我马上陪太子妃去偏殿换一身衣裳。”
“她去换就是，哪用得着你服侍。”楼灵雨松开了穆芳主，转而去握元挽平的手，道，“难得你使这样的小性，若要你出去，岂不是我不解风情、拂了你的美意？”
穆芳主方才被元挽平这么一扑，手里已经多了张纸，她起身，在被元挽平肩头挡住的地方回头看了元挽平一眼，元挽平也侧过脸来瞧她。
元挽平不是个喜欢笑的女人，穆芳主突然意识到。
等到穆芳主到了门外，展开纸来一瞧，上面写着“崔稍间梁上”。她立刻去了偏殿，果然看到崔三娘子在梁上喝茶，穆芳主见她还这么镇定，有些恼怒，问道：“你去带的人进宫了吗？”
崔三娘子对她道：“急什么？你等的人恐怕来不了了。”
穆芳主皱皱眉，似乎才听清崔三娘子说了什么，她感到有些被冒犯，质问道：“你说什么？！”
崔三娘子这才从梁上跳下来，对她道：“太子妃，人这一辈子做坏事要想完全不落把柄是不可能的，你去求狐狸，不如来求我，你我都是女人，自然不会互相为难。”
穆芳主从未和她说过自己求谁帮忙，此时见崔三娘子说起狐狸，她立刻明白崔三娘子绝不可能是单纯在北荣做生意的商人，她稍一动脑子，立刻道：“你利用我捉那只狐妖？”
崔三娘子走进了些，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南方来的，都没在燕池扎稳脚跟，你有你的手段能助我，我也能帮你度过今晚的难关——只不过这个人情我不想让别人给得了。”
可惜来的妖怪并不是狐妖，而是那只麒麟，虽然她也不清楚谁胜谁负，好歹这时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能暂且唬住崔三娘子，只是……崔三娘子到底是人是妖？
穆芳主思及此，悄悄退后了些，嗤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崔楹还不解其意，笑道：“我正是来为太子妃解忧的。”
穆芳主挑了挑眉，道：“是吗？你怎么就肯定来的是狐妖？”
崔楹眸光一闪，她也退后了半步，穆芳主但见她伸手往虚空中一抓，当即有一柄斩马刀浮现在她掌心，穆芳主很想喊人，但恐怕来多少人也拦不住崔三娘子，反而会坏事，于是强自忍住了。
“你请的人不是李承叡？”崔三娘子问，“那也无妨，我在入宫甬道布了不少埋伏，任谁来了都来不了的。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但……你是要等这事横生枝节，还是咱们冰释前嫌？”
穆芳主忍着没有退后一步，袖手道：“三娘子，你拿着刀叫我们冰释前嫌吗？”
崔楹这要说话，突闻南边轰然一声响，如同一声顽云里面的惊雷，震得二人均是一颤，崔楹马上打开窗户想要翻出去，穆芳主正要上前拽住她，忽然看到她出去的势头一转，被来者伸手一推，推得转而摔在屋内茶案上，茶案应声而裂，又骇了穆芳主一跳。
她再转过脸时，迭步生已经踩着窗台往里进来了，他问道：“楼灵雨呢？”
穆芳主没想到他还真能来，道：“在里头——你不先杀了她？”
“狐妖的事情，他明明猜到了，却叫你请我。”迭步生三言两语同她解释道，“我不给他善后。楼灵雨呢？”
穆芳主见迭步生真的很急迫，不敢拦他，忙道：“跟我来。”
迭步生却改了主意，一把按住要领路的穆芳主，道：“你去甬道，开门，迭己还在那边。楼灵雨那边我来。”
穆芳主被他按住，像是被猛兽按住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待他松手，穆芳主看了眼还没能从地上起身的崔三娘子，派人严加看守，随即率人去了入宫甬道那边。
门打开的时候，甬道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穆芳主带的人都是她这两年来培养的知根知底的人，门刚打开一个缝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奔面门而来，一个宫女便已经吓得往后摔在穆芳主身上，穆芳主等得有些不耐，自己前去看了一眼。
甬道里一座尸山堆得老高，上头不知什么怪物的尸身，平日里那个唱戏的伶人迭己正收拾着这片战场，他小孩似的身形拖着一个足有二十个他那样大的蜘蛛，蜘蛛的血抹在地砖上，似乎并不是红色。
穆芳主退开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反胃，一时有些后悔叫崔三娘子钻了空子，没能把李承叡请来。
孟师从门前回来，他似是有什么事没有想通，在书架前站了许久，引得昆玉玑抬眼看他，孟师这才迟疑着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没成亲的时候，有一回去一个乐馆，抓着一个画师——你当时说那是住在你家、你兄长的好友。”
昆玉玑想了想，道：“白和砚？你问这个做什么？亏你还记得他。”
“对，白和砚。”孟师这才确信，他转头看向昆玉玑，笃定道，“刚才给穆芳主做车夫的那个人，就是白和砚。”
昆玉玑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孟师。孟师强调道：“我绝对没有看错。”
“怎么会呢？”昆玉玑只觉得今晚的事扑朔迷离，她道，“白和砚是妖，穆芳主虽说现在有求于妖，但是把妖带在身边这种事……”
但是昆玉玑仔细想想，白和砚那妖一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说不准……说不准穆芳主根本就不知道白和砚是妖。
自从两年前，李承叡去了丹霞，迭步生则回到了风荷滩，他本来便不是很想回到仙界，只不过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债，难免和他不想打交道的人打交道，这些人除却人界的芸芸众生外，也包括穆涟云的诸多转世。
穆涟云转世后，有三世都被迭步生直接送去往生。
这一世，本来迭步生都打算对穆芳主视而不见了，她却又自己找上门来。
虽然知道人的前世和今生并无关联，但是看到穆芳主，迭步生却难免大失所望。穆涟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孤傲不群，可是穆芳主，分明畏惧自己，却还能筹谋着多番打听找来风荷滩，性子和穆涟云简直是南辕北辙。
听穆芳主说明来意后，迭步生更觉得可笑。致幻的术法许多，都是平常他懒得使的阴私手段，若非穆涟云的转世相求，他甚至没想起自己有这门手艺。迭步生想着这不算什么大事，于是也就和她约定好日子，从她准备的道路回到北荣的皇宫——算是看在穆芳主是所有转世中样貌最肖似穆涟云的份上。
北荣皇宫他来过许多次，但是这一次，入宫长长的甬道上近乎无人，留下的几个守卫也像是看不到来人的偶人似的，迭步生不仅感觉到一种意料之外的冒犯，从皇宫中前来迎接他的迭己也觉得不对劲，犹豫道：“要不，我先去问问太子妃这是怎么一回事？”
迭步生看了眼身后即将合上的宫门，道：“能有什么事？”
迭己在原地站住，仔细打量一番关门的士兵，又抬头看了眼城墙上戍守的侍卫，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迭步生身后紧紧跟着。
虽然他和迭步生都姓迭，对外也称是兄弟二人，但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只有百年修为的一只蛇妖，而迭步生大人则是仙界谪下来的麒麟，被迭步生大人认作弟弟、教授术法的学问，这是许多妖怪十辈子都盼不来的好运，因此跟着迭步生，他心里总是既惶恐、又荣幸的。
迭步生大人既然把他留在宫中，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他虽然也知道迭步生大人一直在等北荣的太子妃，却没想到竟然就是那个在风荷滩冲撞了村子祥和的丫头。要是这次那个丫头故布疑阵做局，那……
哐当一声，宫门合上了，迭己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戒着。
东宫中，穆芳主遣散了下人，亲自将楼灵雨扶至榻上歇下，他已经喝得半醉，脑子却仍旧清醒着，之前穆芳主找好的侍女站在床帘之后，悄悄撩起青纱往这边看过来，穆芳主则悄悄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青纱又轻轻飘下了，仿佛不曾被一双纤纤素手撩起。
穆芳主对楼灵雨道：“你且放我去给你倒杯解酒汤来，好不好？”
楼灵雨正一手撑着额头，闻言看了她一眼，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只是笑了笑，手仍旧绕着穆芳主的袖子，并没有放开。
穆芳主心下有些紧张，答应她去迎人的崔三娘子还没派人来回话，她想要亲自去看看，可是楼灵雨一旦察觉了不对，别说是让她走了，他指定要把她拖上床再羞辱一次不可。
正在这时，元良娣进来了。
元良娣本是北荣朝廷中一个四品官元大人家的庶女，元家是书香世家，元良娣兄妹三人，也是燕池人人称道的才子、才女——自然，那都是在她进宫之前、在她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了。
元良娣虽然现在不过东宫一个美人，好比一幅放在书房里赏心悦目的画，她究竟心气还是高——即便是这样晚的夜里，她的盘扣也依旧扣到了脖颈处，她的发髻还是梳得一丝不苟，纵然楼灵雨赏赐了她许多绢花宝石簪子，她的青丝中还是只绕着一柄桃木簪，更没有多余的耳饰。穆芳主初次见她时，还以为她是宫中品阶很高的宫女。
元良娣手上正端着一碗解酒汤，面上含笑地进来。穆芳主转过眼，遥遥和她对视，见她施施然上前来，一脚踩在自己逶迤在地的裙摆上，一下子扑进自己怀里，这一下动静惊动了楼灵雨，元良娣似是也觉得丢脸，扶着穆芳主的胳膊，马上站了起来，道：“太子妃恕罪。”
楼灵雨笑起来，问元良娣道：“挽平这是做什么？难得一见。”
元良娣的笑意和她方才进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道：“还请太子妃恕罪，我马上陪太子妃去偏殿换一身衣裳。”
“她去换就是，哪用得着你服侍。”楼灵雨松开了穆芳主，转而去握元挽平的手，道，“难得你使这样的小性，若要你出去，岂不是我不解风情、拂了你的美意？”
穆芳主方才被元挽平这么一扑，手里已经多了张纸，她起身，在被元挽平肩头挡住的地方回头看了元挽平一眼，元挽平也侧过脸来瞧她。
元挽平不是个喜欢笑的女人，穆芳主突然意识到。
等到穆芳主到了门外，展开纸来一瞧，上面写着“崔稍间梁上”。她立刻去了偏殿，果然看到崔三娘子在梁上喝茶，穆芳主见她还这么镇定，有些恼怒，问道：“你去带的人进宫了吗？”
崔三娘子对她道：“急什么？你等的人恐怕来不了了。”
穆芳主皱皱眉，似乎才听清崔三娘子说了什么，她感到有些被冒犯，质问道：“你说什么？！”
崔三娘子这才从梁上跳下来，对她道：“太子妃，人这一辈子做坏事要想完全不落把柄是不可能的，你去求狐狸，不如来求我，你我都是女人，自然不会互相为难。”
穆芳主从未和她说过自己求谁帮忙，此时见崔三娘子说起狐狸，她立刻明白崔三娘子绝不可能是单纯在北荣做生意的商人，她稍一动脑子，立刻道：“你利用我捉那只狐妖？”
崔三娘子走进了些，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南方来的，都没在燕池扎稳脚跟，你有你的手段能助我，我也能帮你度过今晚的难关——只不过这个人情我不想让别人给得了。”
可惜来的妖怪并不是狐妖，而是那只麒麟，虽然她也不清楚谁胜谁负，好歹这时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能暂且唬住崔三娘子，只是……崔三娘子到底是人是妖？
穆芳主思及此，悄悄退后了些，嗤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崔楹还不解其意，笑道：“我正是来为太子妃解忧的。”
穆芳主挑了挑眉，道：“是吗？你怎么就肯定来的是狐妖？”
崔楹眸光一闪，她也退后了半步，穆芳主但见她伸手往虚空中一抓，当即有一柄斩马刀浮现在她掌心，穆芳主很想喊人，但恐怕来多少人也拦不住崔三娘子，反而会坏事，于是强自忍住了。
“你请的人不是李承叡？”崔三娘子问，“那也无妨，我在入宫甬道布了不少埋伏，任谁来了都来不了的。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但……你是要等这事横生枝节，还是咱们冰释前嫌？”
穆芳主忍着没有退后一步，袖手道：“三娘子，你拿着刀叫我们冰释前嫌吗？”
崔楹这要说话，突闻南边轰然一声响，如同一声顽云里面的惊雷，震得二人均是一颤，崔楹马上打开窗户想要翻出去，穆芳主正要上前拽住她，忽然看到她出去的势头一转，被来者伸手一推，推得转而摔在屋内茶案上，茶案应声而裂，又骇了穆芳主一跳。
她再转过脸时，迭步生已经踩着窗台往里进来了，他问道：“楼灵雨呢？”
穆芳主没想到他还真能来，道：“在里头——你不先杀了她？”
“狐妖的事情，他明明猜到了，却叫你请我。”迭步生三言两语同她解释道，“我不给他善后。楼灵雨呢？”
穆芳主见迭步生真的很急迫，不敢拦他，忙道：“跟我来。”
迭步生却改了主意，一把按住要领路的穆芳主，道：“你去甬道，开门，迭己还在那边。楼灵雨那边我来。”
穆芳主被他按住，像是被猛兽按住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待他松手，穆芳主看了眼还没能从地上起身的崔三娘子，派人严加看守，随即率人去了入宫甬道那边。
门打开的时候，甬道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穆芳主带的人都是她这两年来培养的知根知底的人，门刚打开一个缝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奔面门而来，一个宫女便已经吓得往后摔在穆芳主身上，穆芳主等得有些不耐，自己前去看了一眼。
甬道里一座尸山堆得老高，上头不知什么怪物的尸身，平日里那个唱戏的伶人迭己正收拾着这片战场，他小孩似的身形拖着一个足有二十个他那样大的蜘蛛，蜘蛛的血抹在地砖上，似乎并不是红色。
穆芳主退开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反胃，一时有些后悔叫崔三娘子钻了空子，没能把李承叡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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