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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取丹珠

    “瘴云千金阙里有妖!”

    姑娘们好不容易白日里睡个好觉,此刻又都聚在一块,站在大厅里,远远看着百花齐放的,村民乍涌到这里,被这些姑娘们拿眼珠子一瞧,都不太敢贸然闯进去。姑娘们则是又忌惮妖怪,又嫌弃这些乡巴佬,正犹豫不定着,上头雁飞姑娘下来了,她站在楼梯拐弯的地方,拿团扇掩口打了个呵欠,问:“哪个是妖?”

    村民静默一晌,有人喊道:“阿叡是妖!狐妖!”

    雁飞扫一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姑娘们,嗤笑一声,道:“狐妖?你们这些目不识丁的老村夫,整日耕地耕傻了,见了一个好看的就说是狐妖,那你们看我,是不是也是妖啊?”

    雁飞手肘撑在扶手上,衣裳本就不蔽体,此刻因刚刚起来查看情况,更风光无限地散着,她生的白,脸蛋更艳,桃红色的肚兜穿着一点不俗,反倒衬她颜色,外头几层薄如蝉翼的衣裙,都是为了承恩所制,披挂在肩上,一层层如同蕊瓣,红得深深浅浅,要说她是狐妖,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姑娘们原本担心村民所言非虚,此刻被雁飞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些臭男人见识浅短,私语几句就回房间了。

    其实此刻李承叡早已不在瘴云千金阙,他昨日从一位姑娘那处得了一柄簪子,今晨便打算回家一趟,现下正在下牢溪修炼。

    他走到家时,一点不想看到李静梧,因此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着,以往阿戎早就闻着味跑出来了,但今日,李承叡等了很久,也没见到阿戎。李承叡有些疑惑,这才小跑过去,喊了声“阿戎”,可他弟弟依旧没出来,李承叡闻到屋子底下有血的味道,先低下头看了眼鸡舍。

    果然鲜血淋漓,可他仔细数了数,六只鸡一只没少,每只都活蹦乱跳的。

    李承叡心里犯嘀咕,进了门,家里地上也有血,李静梧和丁宗旻却都不在。思及门大开着,他还以为家里遭窃,吓了一跳,马上跑进妹妹那屋准备查看,结果刚一进门,四下里扑出来五个人,一下子就把他牢牢按在地上,一点也不能动弹,李承叡奋力挣扎一下,突然有人喊道:“他有两条尾巴!”

    李承叡一惊,扭过头一看,果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尾巴不能再收起来了,按住他的都是村里种田的叔叔们,李承叡张开嘴想要辩解,突然感到语塞。

    “斧子!快啊!”

    对了!斧子!李承叡突然知道刚才看到的血都是什么了,他抬起头来,看到衣柜里的三个弟弟,看上去已经全无动静,三条尾巴则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

    李承叡双目赤红,正要尽全力把背上的人掀翻,突然感到剧痛,他咬紧牙关,看见自己的尾巴被斩断一条,那道士拿在手里,很快扔了,要把他另一条尾巴也砍下来,可李承叡情急之下,那条没被斩断的尾巴突然变长了一些,很快就拧住一个人的脖子将其甩了开来,那人被李承叡丢在墙上,一下子竟然撞开了竹编的窗户,竹子竖起倒刺,扎穿了那人的脖子,鲜血从喉口处飙出,屋子本就不大,一时溅在李承叡的脸上。

    李承叡呆了一下,看着那个叔叔的死状,分明前日见到的时候,这个叔叔还给他一个果子——李承叡根本没想杀他!

    但情况由不得李承叡想太多,道士举着斧子劈过来,李承叡掀开三个人,奋力一滚,堪堪躲开了,正在这时,他的耳朵突然灵敏起来,四肢渐渐变成了狐爪,眼前的人也好似变小了,最后他被竹屋束缚住,才意识到是自己变大了,李承叡抬起头来,竹屋噼噼啪啪地被挣开,他立刻跳了出去。

    李承叡正对着那道士呲牙,突然听到王氏祠堂那边喧闹得很,他想到刚才似乎没看到阿舟,心里有个猜测,于是立刻撇下那道士,惶急地往王氏祠堂奔去。

    祠堂门口的人们正聚在一起,李承叡跑近了,就看到祠堂的灯笼上也挂了一条狐尾,他跳起来,越过了祠堂前的鱼塘,一脚踩在四水归塘的天井里,也不管四散奔逃的人群,只是探头往里望去,他听到祠堂供桌下有呜咽声,心里更焦急,在此之前他从没变作狐狸,现在更不知道该如何变成人形,也就除了咬人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小妹现在显然需要一个人来帮她。

    李承叡正这么想着,突然就福至心灵,重新变作了人,换做以往,他肯定得趁热打铁,试试再变成狐狸,但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从九尺高的空中跌落下去,摔得五脏一震,却无心考虑自己,赶紧爬进供桌底下,把阿舟抱了出来。

    阿舟断尾处仍在流血,但好在她还在哭,身体还是温热的,虽然李承叡抱着她的时候,能感受到她正在慢慢变冷。李承叡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努力镇定下来想办法,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曾经吐出来的珠子,红色的珠子。

    他当即就想把珠子吐出来,可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他还不熟练,或许是他太心急了,以往他想吐时,分明那珠子很快就从喉咙里滑出了,现在却不见出来,李承叡干呕很久,心急如焚,伸手抠自己的喉咙,越抠越用力,最后好不容易把珠子连同抠出来的血取了出来。

    他抱着阿舟,把她的嘴巴捏开,塞进她的口中,奈何阿舟已经很虚弱了,李承叡根本看不到她咽下去的动作,再打开嘴巴看时,那颗珠子仍在口腔里,他只能从堂前引一团水珠来,给阿舟强灌进去。

    阿舟被强灌了这一下,脸色更难看了,却始终不咳嗽,李承叡又心焦又害怕,把阿舟紧紧抱着,仔细看着她,巴望着就算她救不回来,也得睁开眼再看看自己。

    过了好一阵,阿舟突然像是被呛到,她开始咳嗽,脸上终于有了点颜色,她睁开眼,流了一滴眼泪,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李承叡也哭了,忙道:“哥哥在这呢,阿舟,阿舟……”

    “他们要把我从桌子底下拉出去……”阿舟擦掉李承叡滴在她脸上的眼泪,道,“他们为什么……要我的尾巴?”李承叡泣不成声,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阿舟没有错……他们——他们在打猎。”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阿舟并不是小丫头了。阿舟皱起眉头来,她声音虚弱,却仍犟着一口气,道:“可是……可是——”“阿舟,别说话了。”李承叡摸摸她的脸,忍着没哭,道,“哥哥会护着你,哥哥一定护着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明明他怀里还揣着要送给阿舟的簪子,明明他们一家子就算没了父亲也能活得很好的,为什么那柄斧子会突然被取出来?是因为道士,还是因为他跟阿娘说了那些话?所以阿娘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阿爹?那阿爹为什么一定要逼着阿娘同他在一块,甚至不惜触犯天条?李承叡压根不想思考这些,可是三个弟弟都因为这个死了——

    ——对了,他不能呆在这里。

    李承叡警惕起来,祠堂前尚且没有人声,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跟来,他把阿舟背在背上,取下了阿舟的尾巴,扯了祠堂贡桌上的绸布将尾巴包起来,其上的贡品落了一地——盘子、酒杯、香鼎全部人仰马翻,李承叡喘了口气,心里稍稍有了点快意,他擦干了眼泪,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转过头,挑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进了京华。

    “托你的福,我见着了不少早就忘了长什么样的旧人。”

    正当犬方相快把昆玉玑捏死的时候,忽然听到李承叡的声音。

    “只是这个芥子境做得——”李承叡虽为人形,眼珠却是狐狸的琥珀色,他抬手握住绑缚他的锁链,道,“——还差了点火候。”

    犬方相拿来锁住李承叡的锁链是能锁水系的锁,但李承叡很快现了真身,一只足有十二尺高的五尾狐狸很快将锁链拉扯开,很快扑将过来,一口咬在犬方相的肩背上,犬方相闷哼一声,也不再维持人形,化作四眼白犬,就地一滚将狐狸从背上拽下来,昆玉玑便被他松开,落在地上。

    两只犬类妖都亮出爪子和利齿,扑咬滚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把这处青楼里头的柱子、绡帐拆得一干二净,没过一会儿,犬方相被那五条尾巴缠得渐落下风,李承叡看准了机会,一口叼住犬方相的脖子,齿关一合,整个一层霎时血流如注,等到犬方相不再挣动了,李承叡这才松开牙齿,回到昆玉玑身边伏着。

    他等着,这四面八方,不少犬方相的部下,只是他们约莫没想到自家主公只支撑了这么一会儿就被咬死,暂且不敢贸动。

    从李承叡解决了犬方相后,一直到昆玉玑醒过来,来宣战的也不过修为尚不如犬方相的山精鬼怪,说是宣战,不过也只是殉主罢了。

    昆玉玑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要是她腿脚快些,说不准孟婆汤都喝完了,此时看到一只巨大的狐狸趴在一边,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随后她才发现,整层全是血,而狐总管则舔着爪子,昆玉玑坐起来之后,李承叡才发觉她的动静,道:“你醒了……那我们回去。”

    昆玉玑道:“怎么回去?从那个廊道?那上面全是妖怪的尸体。”

    “就算没有尸体也过不去了。”李承叡化作人形,将自己和昆玉玑身上的血凝在一起,扔到血泊里去,随后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昆玉玑披上,一把揽住她,没半点商量,便往天上去了。

    昆玉玑低呼一声,有些惶恐,李承叡上升得太快,她睁不开眼睛,等到李承叡悬在空中辨认方位的时候,她才发觉李承叡的手在发抖。

    “你逞强作甚?”昆玉玑困惑道,“用两只手抱我不就好了,这样你箍得我疼。”

    李承叡先前一直冷着脸,闻言似乎觉得她好笑,道:“不是因为你重,是我怕冷。”说完,他叮嘱道,“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睁眼,你不能睁开,否则我们会一起掉下去。”

    昆玉玑低头看了底下点点灯火,脑袋发昏,当即闭上。

    本来正值初春,夜间高处的风剔骨的寒,刮在昆玉玑脸上都让她觉出疼来,好在过了约莫一刻,李承叡就让她睁眼了,昆玉玑赶紧揉揉脸,再揉揉腰,跺跺脚,发觉自己到了家门口。

    李承叡放下她,就绕到府门另一边的小巷口去,显然是打算自己寻个地方化作狐狸,一跳也就进去了,昆玉玑却还披着他的外袍,想起来李承叡怕冷,就想还给他,刚喊了声“哎”,府门口就有举着火把的下人出来了——是管家的陈叔:

    “小姐!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陈叔一边下来,一边就看到了李承叡,李承叡约莫也没想到昆玉玑会突然出声喊他,连皮相都没换,也没来得及隐去,陈叔果然瞧出昆玉玑身上披着的是李承叡的外袍,昆玉玑也没想到李承叡没能躲起来,一时顶着陈叔关切又困惑的目光有些语塞。

    “其实我——”昆玉玑正要解释。那边李承叡却已经走过来,道了声失礼,取过自己的外袍,穿好了,这才对陈叔道:“我是昆小姐的救命恩人。”

    昆玉玑这厢一言难尽,李承叡便已经一言以蔽之,昆玉玑才顿悟过来,道:“对!陈叔,今日我去金河寺礼佛,不甚在山中滑了一跤,险些滚下山去冻死,您看我这头发乱得!是这位郎君路过,将我送回来。”

    李承叡于是拱手,道:“既然小姐到了,那鄙人告辞。”

    昆玉玑也忙抱拳,道:“多谢多谢,劳您送我至此。”

    “等等。”陈叔看了一眼李承叡,又看一眼昆玉玑,道,“夜已深了,这位郎君对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昆府怎么能这样怠慢,还请这位郎君进来,稍坐片刻,喝一盏茶也是好的。”

    “这就不必了。”李承叡笑着,心下略一盘算,他明白这位管家担心什么,于是对症下药,胡扯道,“鄙人回去晚了,恐怕贱内在家中担忧。”

    陈叔听了,笑道:“既是这般,那若是郎君日后有何难处,尽管来昆府求告,也是一份心意了。”

    李承叡也便拱手告辞。

    “慢着!”

    这回出声的是昆仁执,他担忧妹妹不归,一直在前堂等着,此刻出来,看见李承叡,上前将李承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昆玉玑给李承叡使眼色,李承叡却也不知昆仁执是什么意思。

    昆仁执仔仔细细看过后,突然一把钳着李承叡的手腕,道:“你别跑,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褚雁飞的狐妖?”

    李承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鄙人——”

    “你不认识?!”昆仁执道,“那狐妖百般调戏于我的时候,你就站得远远的看热闹,要不是我跟了她一会儿,我也以为你不认识她呢!你给我进来!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