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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叶慕归卖女斩妖谋活路

    这一回,麟雪沁哭了足足两刻钟,哭得声嘶力竭,又好似是把这十三年心里积蓄的委屈和不快一齐发泄了出来。一场哭完,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虽未昏厥,却也躺在余嬷嬷怀里沉沉睡去。

    余嬷嬷惊讶麟雪沁体重之轻,趴在怀里良久就像抱着一只小猫。她起身不怎么费力就把沉沉睡去的麟雪沁抱了起来,还不如一捆湿柴重。

    抱着麟雪沁进屋安放在麟寒懿身旁,余嬷嬷盯着她这几日憔悴不少的脸庞半晌,轻抚她的发丝,又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嘴里喃喃道:

    “夫人,小姐这些年从未向老身言苦,可你看她这模样,哪里像十九岁未满的姑娘啊。”

    蹲坐在床边好一会儿,余嬷嬷的双腿酸麻,她捶打了一番,撑着床沿站起身来走到房内的小桌旁坐下。

    石头从望海楼带回来的饭菜麟雪沁一口没吃,放了这一会儿已经凉了,余嬷嬷把碗碟装回食盒,想着等麟雪沁醒来热一下再吃。然后坐在小桌旁守着麟雪沁和麟寒懿姐弟二人。

    大约是这几日忙里忙外也累得不轻,余嬷嬷手撑着沉重的脑袋不过半个时辰,就疲惫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转眼夜深。

    鹤州城鲜有的吹起阵阵凉风,吹淡了些许连日来的闷热,让躺在卧榻上依旧不停摇动蒲扇难以入眠的鹤州城人获得短暂舒适,进入了梦乡。

    夜枭停在枯树枝头咕咕叫着,忽然三道人影闪入沁园,在麟雪沁房门前晃动,低声不知争论了几句什么。

    “谁在外头?”

    屋外的响声惊醒了一贯眠浅的余嬷嬷,她惊问了一声,刚站起身想出门查看,忽然一股莫名的异香扑鼻而来,余嬷嬷顿时浑身一软径直躺倒摔在了地板上睡死过去,后脑勺撞在圆凳上吃痛也没惊醒她。

    翌日。

    东方天边刚浮起一抹微白,墨云遮蔽下的鹤州依旧灰蒙蒙一片,麟雪沁的房门便被五常和石头粗暴地从外头撞开,他二人面上遮着黑布,手上提着麻绳,进门径直捆了躺在地上依旧昏睡的余嬷嬷,用粗麻布堵上嘴,一人抬肩一人抬脚,抬去柴房扔在了柴火堆里。

    二人处理好余嬷嬷折返回麟雪沁闺房时手里除了麻绳还多了一条麻布袋,进屋走到卧榻前,两人对视一眼,绑住躺在卧榻上的麟雪沁的手脚,头朝麻布袋口装进了袋中。

    抬着麻布袋出沁园从麟府后门出去,扔上了早已停在门口的板车,板车上还放着好几个装着菜叶的麻布袋,与装着麟雪沁的麻布袋混在一块,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石头和五常见四下无人,扯下黑布面巾,推着板车不紧不慢往西街方向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鹤州城渐渐明亮起来。

    “啪嗒~啪嗒~”

    雨滴落在瓦片上发出轻响,这场酝酿了一个月之久的雨总算要落下来,积蓄了如此之久竟还十分沉得住气,先是几滴几滴,下了个把时辰再到淅淅沥沥,最后才彻底释放出来,如瓢泼般的大雨冲刷着鹤州城。

    “啊!”

    叶慕归浑身猛颤,惊叫一声醒来,浑身如水洗过一般。

    撑着床板缓缓竖起身子,擦了擦脖颈上和满脸的汗珠,梦里被巨兽吞食的场景时而脑海闪现,令叶慕归心悸不已。转头看到屋外已然大亮,忽然想起正事,忙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衫,往外蹦跳着穿上鞋。

    拉开门扇,看着屋外瓢泼般的大雨,叶慕归先是一喜,期待已久的雨终于落下来了。后又皱起了眉,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日下。转头在屋内打量几眼,屋内没有蓑衣和斗笠,一想天色不早,迈步冲进了雨中,急往厨房跑去。

    在厨房里翻找半晌,找出一把已生铁锈的剁骨刀,叶慕归伸出拇指在上头刮了两下,确认刀刃依旧锋利,提着刀出了厨房直奔沁园去。

    麟雪沁闺房的房门开着,叶慕归到门边打量了几眼,看到只有麟寒懿躺在卧榻上,知道麟雪沁定是已被石头和五常送走,嘴里喃喃道:

    “不要怪爹爹,我也是为了活命......”

    走进屋去,虽明知府上已没有其他人,叶慕归还是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了房门。

    叶慕归手握剁骨刀走向躺在卧榻上的麟寒懿,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满头满脸布满了水珠子,一时分不清是外头淋的雨还是因恐惧而渗出的汗。双手举起刀悬在麟寒懿的脖颈上,嘴里不住地念叨:

    “要怪就怪你是妖,要怪就怪你伤了不该伤的人……”

    大约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叶慕归眼睛一闭,猛地一刀剁下。

    “嘭~”

    刀刃重击在床板上发出巨响,叶慕归吓得松了刀把,连退几步跌坐在地,闭着眼高喊: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阮宏晟,是他非要你的人头的!”

    叶慕归臆想出麟寒懿脑袋被砍下的惨状,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过了片刻稍稍冷静,他疑惑怎么没闻到血腥味,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瞥了眼床榻之上。

    却见那剁骨刀空立在床板上,并不见如泉涌般的流血。

    叶慕归惊异地瞪大了眼珠子,爬上前细看,剁骨刀砍下的位置离麟寒懿的脖颈还尚有一寸余地。

    “怎…怎会如此?手抖砍歪了?”

    叶慕归撑着卧榻站起身来,重新握住刀柄,使了老大的劲才把嵌进床板的剁骨刀拔了出来,盯着依旧安睡的麟寒懿紧张得咽了好几口唾沫,又把刀刃悬在了他脖颈上。

    这回叶慕归先比划了两下,确认挥刀不会砍歪,眼睛一闭,猛地一刀砍下。

    “嘭~”

    又是一声刀刃撞击床板的巨响,叶慕归心道“见鬼”,微微睁眼,果然如他所料,剁骨刀离麟寒懿脖颈尚有一寸余地。

    “妖…真是妖……”

    叶慕归再次吓得跌坐在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本想就此离去,可想到昨日在阮宏晟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今日若不能守诺将麟寒懿的人头送去,恐怕要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如此一想,叶慕归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要怪就怪阮宏晟,是他非要你死。”

    叶慕归眼神中闪露凶光,颤抖的左手攥住了麟寒懿蓬乱的头发,右手握着剁骨刀,这回他眼睛也没闭,他清楚的看到刀刃将要划到麟寒懿脖颈的一瞬间,麟寒懿身子横移,精确地避开了剁骨刀的刀刃。而麟寒懿始终双眼紧闭,甚至连眉头都没抖动一下,好似不是他在控制这幅身躯一般。

    “哈哈,活见鬼,活见鬼。”

    叶慕归攥着麟寒懿头发的左手如触到火焰般弹开,后退了两步,干笑着喃喃自语,茫然无措地盯着卧榻上昏睡中也保持警觉,还能莫名控制身子躲避攻击的妖。

    忽然,叶慕归发现了麟寒懿身上的异样,他蹲下身子,趴在床沿上慢慢凑近细看:

    麟寒懿脸上、脖颈上、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汗毛像是数不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叶慕归,任凭他如何移动,汗毛始终直指着他。

    “咣啷~”

    剁骨刀从叶慕归手中滑落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满脸惨笑,想站起身却一个趔趄向后坐倒,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靠桌的圆凳上。

    叶慕归感觉麟寒懿身上有数不清的眼睛正盯着他看,令他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突然,麟寒懿睁眼了,那双眸子如烧红的火炭般红光闪闪,他先盯着卧榻顶上的纱幔望了片刻,后微微转头,瞪圆了的双眼看向叶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