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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太岁

    “操!你敢玩老子!”大胡子的怒喝还没传开,又一声震动伴着巨响,船向西边倾斜过去,顾庚连忙用长矛扎进船板上支撑自己才没有摔倒。

    翻滚的泥水里,隐约抽搐的竟然是一条蛇形黑影,不对,不是一条,是很多条。

    就像上百条蛇在一只巨兽的囊腹里翻滚着交尾一样,混浊的泥浆开始沸腾起来,水面蒸腾起丝丝烟雾,那蛇团一般的阴影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船摇摇欲坠,一侧几乎侧翻,可船家却一点也不害怕,挣扎着在船板上伸开双臂,嘴里不停的念着咒语:

    “鬼兮鬼兮生者魂魄兮,飘忽形之外兮幽冥叹无极,惩恶不能言兮空有悲啼,扬善须待时兮日月太急,鬼目如电察天地兮,人有暗室亏心,明鬼明鬼兮天地万物良知兮~”

    “是河伯!快趴下。”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顾庚抱紧长矛往甲板上一趴,张仪紧随顾庚身旁,黄河水如海啸一般披头盖面浇过来,灌了张仪一嘴泥沙。

    顾庚看着张仪满面黄泥,却笑不出来,对着他大喊:“张仪,那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大?”

    张仪看着混浊的黄河水与那逐渐勾勒清晰的阴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转头看了看船家,他念完那莫名其妙的咒语后就在甲板上不断冲着河水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恳求着什么。

    再看看一旁的大胡子,呆若木鸡的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发抖,还埋头喊着:“河伯饶命,河边饶命。”看来也是靠不住了。

    “顾庚,咱俩得去给船家弄死,至少让他闭嘴,说不定还有生机。”末了,又补上一句:“这毕竟是他召唤的。”

    顾庚倒也利索,撑着长矛摇摇欲坠的站起来,“你说吧,咱们该怎么做。”

    商队的老管家见状大惊,“你们在干什么!快趴下磕头啊,那可是河伯!”

    张仪大怒:“河伯?伯个姥姥,今天就是河神来了我也一剑斩了!”说着抽出不知哪里来的佩剑,顾庚这才想起这是出大梁时张仪跟人用玉佩换的宝剑。

    水里的东西突然迅速抽动起来,无数蛇头一般的长条状触须游动着从河深处往上爬,张仪提剑伸到大胡子脖子一侧,冷冷道:“想活命就去给我撑着帆。”

    大胡子面露难色,但宝剑在侧只好就范,他轻手轻脚的爬到桅杆处,扯起了帆。

    张仪是想借着帆的力量从这里逃离。

    顾庚屏住呼吸,也顾不上泥水了,紧紧贴在甲板上,听着蛇头状触手挠动甲板的声音,似乎是鳞片划过木板,滋啦滋啦的弄得所有人不寒而栗。

    仅从阴影来看,这东西的个头至少要三倍于船体,如果那东西想,这一船人都会葬身鱼腹。

    而且说不定还不是喂鱼…

    想到这里,顾庚全身的寒毛竖起,他拔出长矛,惊讶的发现原本有许多小窟窿的矛头竟然变得平滑如初,被修复好了。

    “幻觉!这是幻觉!”

    顾庚猛地甩甩头,让自己没那么头疼,然后看见提剑向着船夫走去的张仪,与一众淋成黄汤鸡的赵商们,还有那盖着牛皮篷布下蠕动的货物。

    不对,这不是幻觉,难道之前长矛有窟窿才是幻觉?

    可是,解释不通啊。

    看着赵商们恐惧的眼神和两车的货物,顾庚突然联系起来了,那河伯似乎不是被船家召唤的…

    想来也是,寻常船夫怎么可能有召唤那种东西的能力,倘若真有,也不会仅仅屈身做一个船夫了。

    引来水下东西的不是别的,而是……

    “大胡子,你们装的什么货?!”顾庚冷冷问到,大胡子长了张嘴,却没有敢说出来。

    “奶奶的。”顾庚一挥长矛便挑破了货车的篷布,大胡子和管家惊慌失措,赶忙就要上来阻拦,却被顾庚狠狠的一回矛逼退了回去。

    “小兄弟,求你了,千万别打开啊!”大胡子的声音近乎哀嚎。

    顾庚更加坚定了决心,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保持一些定力,不知是因为摇晃的原因还是别的,现在他也有些晕船了。

    “再坚持一下。”顾庚给自己打了口气,横下心来一挑,便将牛皮篷布掀开来,随后就被吓到了。

    篷布下面是一个很大的缸子,缸里存放着说不上来黑还是透明的胶状物质,正不断蠕动着,些许黑浊的黏液散发着逼人的腥气,让顾庚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

    顾庚的声音嘶吼出来,却没人理会他,张仪那边一剑斩下船家的头颅扔进水里,正气喘吁吁的看过来。

    水下的摩擦声更加频繁了,船也晃荡的厉害,顾庚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只觉得这东西或许才是水下那些蛇头们想要的目标,抱着车架使劲一掀,一阵更大的浪打过来,他几乎晕厥过去。

    “张仪!帮我!”

    铺天盖地的黄浊河水打上来,带着些许冰渣子给顾庚脸上划出来几道伤口,顾庚五官六感暂时被屏蔽掉了,他慌忙中听到张仪在喊什么,却没空多想了,借着船侧翻的劲一股气把缸里的东西推到水下。

    那粘腻又软软的触感让顾庚浑身鸡皮疙瘩,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喷涌而上,他本就有些晕船,颠簸里只想吐出今天吃的所有东西,迷糊中以至于他都没听清张仪喊的那句:“别———”

    随着顾庚把一缸胶质状东西推入水中,原本沸腾的河面瞬间安静下来了,船家已经死了,没人撑船,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只有张仪和大胡子沮丧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顾庚看着张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提剑的样子真帅。”

    张仪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依旧垂头丧气道:“这下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为什么?”这下给顾庚的微笑僵硬在嘴角。

    “为什么?”大胡子苦笑笑,接过话:“你知道你刚刚扔在河里的是什么吗?那是赵王钦点的太岁,大补之物。”

    “如果那河伯真的是被船夫召唤来的,还好说,可如果是被太岁吸引来的,咱们谁都走不掉了。”

    赵商管家的表情也很狰狞,他看看顾庚,嘿嘿笑着:“这东西怕不是在水里享用着美食呢,接下来只会有更加疯狂的攻击来要我们的性命,毕竟船上的东西还有一缸。”

    顾庚不解道:“那把那一缸也都倒了不就行了?”

    张仪摇着头苦笑:“没用的,这些人迷信什么吃了太岁能长生,夜里都偷偷吃了一点,除了咱俩,所有人胃里都有些太岁,河伯不会放过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

    还有句话张仪没来得及说,但也没机会再说了。

    他从提剑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因为他知道,河伯的目标甚至也不是太岁,太岁只是补物,还不至于让河伯铤而走险。

    这一船能惊动那种存在的…只能是顾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