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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狱言

    上文说到贾司马来到监狱之中,听见有人哭泣。心道莫非有冤屈者么?便将脚步放得更轻,缓缓地走到那间关押盗墓者的监狱之旁。

    原来此监狱新修不久,这伙盗墓者乃是第一批罪犯,其它囚室尚还空着。是以贾司马进来时无人发现。

    此刻囚室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有人在爬动,接着便听人说道:“老四,老四,你哭什么?”

    只听那个哭泣的人说道:“二哥,我…我好后悔。早知如此,我听了寅狗的话多好,不至于现在被抓进牢房里来。我…我…嗯呜…”那人说到伤心处,便又哭了起来。

    “寅狗的话?他说了什么话?”

    “二哥,你还记得我们回家休息的那两天吗?”

    隔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想必是那位二哥用点头代替了回答。只听老四继续说道:“连续几天暴雨,到处泥泞不堪,冯老板兄弟见劳作不得,待在那里只能多耗费些伙食。便叫大家回家暂歇。

    “到家以后,半夜时分寅狗兄弟忽然到我家中,说我们此次之事可能要败露。最好就此罢手。

    “我问他从何得知,他便叫我点了灯,掏出四张纸来递给我。

    “我依言点亮灯盏,接过那四张纸一看。只见那四张纸上分别画有些线条,却不明白画的是什么,更不明白寅狗兄弟的意思。

    “只见他将那四张纸在灯下铺开,几下拼接。我再看那纸上图形时,原来是我们用来挖…挖…挖土的绝户铲。我心中一惊,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便说明坨昨天在城里给他测了个字,是那测字先生叫明坨带回来给他看的。

    “我问他测字先生是什么意思?他说测字先生画了一把绝户铲,却又将纸撕烂。便是告诫我们不可再做此营生。还说这是什么菩萨说的放下屠刀的意思。”

    贾司马听到这里,便明白那个叫明坨的即是那日来测茶字、自己还打算拿钱给他的那个孩子。听得老四继续说道:“我听他如此说,当即嘲笑他胆小。还跟他说你如果不敢去了,那份工钱可是拿不到了。这几天就白干了。

    “我见他摇了摇头,说他跟我不一样,家里有孩子有老人。若是有点意外,老人孩子怎么生活。‘而你却光棍一个’

    “我见他心意已决,便说你若不去,冯老板那里我可以作保,保证你不会泄密,寅狗兄弟,你的人品我们还是相信的。他道了声谢便走了。二哥,如今想来,我真是后悔不已。”

    “唉!谁又不是呢!”只听二哥说道:“我跟你说老四,那天晚上寅狗跟我说的和跟你说的一样。我才是后悔呀!这回我入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嫂子跟你侄子可咋办啊?”说完竟也呜咽起来。

    此刻狱中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有替二人可惜的,有嘲笑二人胆小如鼠的,“死则死尔,何作儿女之态!”原来大家虽是同伙,却来自四面八方,彼此并不完全认识。

    贾司马听到这里,更加佩服名利之徒。心道别人号称半仙,多属吹牛。而老米这家伙如此神算,若不是那么贪财,完全当得起半仙二字。

    原来那日贾司马将那匪首藏匿金银之地告知知府,并称自己能力不足,不敢担当独自前去取回金银的重任。请知府大人亲自前去,“若得大人耳提面命,下官荣幸之至!”

    知府见他如此懂事,自然喜悦非凡。上头正在追查此事,却又毫无头绪。未曾想这桩大功劳竟落在自己身上。这不同于剿匪,可说是毫无危险。当即点起人马,第二日便浩浩荡荡往那藏金处进发。

    到了藏金处所属州县,知会当地衙门,更增添了一些人手,队伍更加壮大。

    来到山中,道路变得崎岖陡峭。知府大人只得下轿步行,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大人来说,实在是苦不堪言。可一想到大功在望,便又往山中赶去。

    走到正午时分,已近当时剿匪之处。忽然远处山坳有青烟冒出。贾司马谙于侦破之道,见这青烟十分蹊跷。土匪驻扎之地,方圆十里往往无人居住,这青烟又从何而来?若是百姓为了御寒,在山中烧炭取暖以备过冬,然而炭窑乃是滚滚浓烟,与这袅袅青烟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当即命令队伍停下,接着又挥动手中旗子,众人一见,便找地方躲藏起来。

    贾司马见一切就绪,便命令两个得力军士前往青烟处查探。

    那两个军士查探回来,说山坳处有十几个人正在生火做饭,旁边不远处有不少新泥。

    贾司马听完,心里明镜一般。知府大人见众人似乎准备战斗,心中一惊,浑身上下颤抖不已。见到贾司马走上前来,这才稍稍安心。将手一挥,问道:“贾司马,这是何故?”

    贾司马答道:“好教大人得知,卑职又要送大人一件小小功劳。”

    知府大人见又有功劳可得,胆气为之一壮。挺了挺胸,道:“到底是何功劳?”

    “大人稍安勿躁,片刻之间便见分晓!”贾司马说完,便去布置。

    不到一顿饭功夫,众军士便将那帮正在烧火做饭的盗墓者一个不漏的全都抓获。稍加审讯,原来那姓冯的便是首脑,当即派了四名军士将他单独看守,其余人众五花大绑起来。留下若干看守军士,其余人等便去将那藏匿的金银取了。

    知府见那金银数量十分可观。不由得大乐。却又见一个尚未打开的包袱,用手一提,并不如何沉重。打开来一看,只有几锭普通的银子,以其一根半尺来长、用桃木雕成的钟馗木雕。知府心想大概是商旅之人用以辟邪,不值什么钱。正要把它扔掉。

    贾司马见那木雕十分精巧,泛着隐隐光泽,可见有些年份。便跟知府大人讨了过来。

    贾司马听完他们的对话,心中盘算该如何搭救寅狗——即名利之徒要自己放他一马之人。思索片刻,计较已定。从狱卒处要来纸笔,刷刷写上“若欲活命,须宣称是替人挖聚宝盆”几字,写完将纸揉成一团,走回囚室将纸团扔了进去。

    第二日过堂,那些盗墓者都是些平民百姓,何曾见过知府大堂的威严?知府大人几下惊堂木一拍,众人早已吓得胆颤心惊。知府一问,全都抖搂了出来。何人是头目,共有几人,都是哪村哪村人,是否还有同伙,招认得明明白白。老四和二哥本想将寅狗隐瞒不报,奈何其他人都说还差一人不曾到堂,两人不得已只能将寅狗供了出来。

    你道众人为何竟然没有一人将纸团上的话说出?原来是全都不识字!大家捡到贾司马扔进来的纸团,还道是哪个恶作剧,嘴里咒骂不已。骂完后便拿着纸去擦了屁股。

    贾司马心里直叫苦,却又无可奈何。

    知府当堂判处斩刑,贾司马上前道:“大人,卑职有一言禀告。”

    “贾大人,此次破获两起案件,你居功至伟。不知你有何话要说?”

    “大人,堂下这些人虽说犯了死罪,可是一来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二来嘛,他们虽然盗墓,可连墓门都不曾见着,虽有其心却尚未成祸。有道是人命关天,大人切忌滥杀!卑职请大人高抬贵手,让他们多受刑责。免了他们的死罪吧!”

    “大胆!贾大人,你是仗了你立了些些功劳,便用这等语气跟本府说话吗?”

    “不敢!大人如何判罚,卑职本不该过问。可是人命关天,若过于杀伐,干了天和,怕于大人阴鸷有碍!”

    只见知府脸色铁青,五官几乎要揉作一团。缓缓说道:“司马大人,我知你平素从不相信因果报应,今日突然在堂上如此说道,想必是受人唆使之故。”

    贾司马见他说中,答道:“正是!”

    “是受何人唆使?你受了他什么贿赂?”

    “唆使卑职之人是卑职的至交,他跟卑职若有事情相托,一句话而已!用不到贿赂。”

    知府听他如此一说,不觉好奇。问道:“贾大人这位朋友是何等人?”

    “一介平民而已。”

    “必然有过人之处,不然怎可让贾大人折节?”

    “大人过誉。此人便是在城中清风茶坊旁边摆摊测字之人,匪首所以成擒,全赖此人。”

    “市井之中传闻有人号名利先生,善于测字,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说完便将名利之徒如何传书抓捕匪首之事说了。

    知府听完,说道:“我道此人不过是一江湖骗子,今日听司马大人一说,此人确实有些本领。也罢,先将这一干人犯收监。本府这就去会会这位名利先生。”

    贾司马和知府二人便装来到名利之徒摊前,见有人正在测字,待那人离去,知府走到摊前,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了一个花字。道:“先生,给我测测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