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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字三拆(其二)

    名利之徒见来者衣衫虽脏,却非一般农家之布料,眼神虚虚实实。便问道:“你可识得此字?”

    那人点头道:“此乃茶字。喝茶、饮茶、茗茶皆是此字。”

    “嗯,看来小哥识得不少字。读过不少书吧?”

    那人脸有得色,笑道:“嘿嘿,曾上过三年私塾,倒也识得些字。”

    名利之徒拿起案上写有茶字的纸,思索片刻,脸色微变,又瞧了瞧来人。那人见名利之徒神情有异,忙问道:“先生,此字如何?”

    名利之徒摇摇头,说道:“凶矣,凶矣!”

    “怎么讲?”

    “小哥请看。”说完将纸平放于案上,用手将茶字的艹头遮住,问道:“你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那人仔细端详,摇了摇头。名利之徒拿起笔来,将艹头下面部分重又写在纸上。接着将人字的一撇一捺往上延伸,变成一个乂字。看了看他,那人又看了看,依然摇摇头。名利之徒便将木字的一横两端加长。那人破口而出道:“杀!”

    名利之徒点点头,说道:“正是!杀字只有半截头,便是脑袋被劈掉一半之意。你道凶也不凶?”

    那人一时惊得呆了,好半天回过神来。恳求道:“先生既然能窥探天机,必有解救之法。今日务必救救小人!”说完眼睛往左右看了看,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金锭,急忙塞在名利之徒手中。

    名利之徒将那金锭握在手中,足有二两多重。于当时而言,在平常人家里已属巨款,没想到他随手便掏了出来。名利之徒虽已料到他是何等样人,但见了他的出手,心里还是一惊。当下不动声色,将那金锭放进口袋。说道:“解救之法并非没有,只是做起来怕有些为难。”

    那人将头摇得飞快,道:“只要能留住脑袋,为难些也无妨。”

    名利之徒沉吟道:“你看这茶字上面是什么?”

    “是个草字”

    “草是什么颜色?”

    “绿…绿色”

    “嗯,你即刻去做一顶如此颜色的帽子戴在头上,于东门外招摇三天。方可解除此厄。”

    那人面露难色。问道:“先生,何故要在东门这等人来人往的闹区?在家不知可否?”

    当时戴绿帽子已是暗讽妻子红杏出墙之意,男人哪怕光棍断无戴绿帽子于街肆中四处游荡之理。

    名利之徒听他如此说,转过了脸,看也不看他。说道:“要面子还是要脑袋,全在于你自己。”

    那人见名利之徒动气,连忙赔上笑脸。说:“先生,小的只是不知为何要在东门,西门南门又如何?”

    名利之徒听他这么说,便又回过头来,说道:“茶字最下面一字是什么字?”

    “嗯……嗯,是个木字。”说完思索片刻,问道:“先生,木字又如何?”

    名利之徒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那人忽然恍然大悟道:“对了,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此便是……便是…”

    名利之徒脸现赞许之色,轻轻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要三天,切不可偷懒。”

    那人走后不久,几个官兵相互簇拥着进入茶馆。其中一个认识名利之徒,走到摊前来跟他打招呼。名利之徒说道:“你们贾司马好久不曾来喝茶了,怕是又有了新相好的了吧?”

    那官兵哈哈大笑,说道:“先生真不愧是我们司马大人的同窗,对大人的事情一猜便知。我们大人最近跟万芳楼的一个姑娘打得火热,听闻还要为她赎身……”说完压低声音道:“大人本来不许我把这事传出去,可是先生跟大人既是同窗,又是好友,说便说了。”

    名利之徒笑了笑,说:“既然如此,你且先去喝茶。我这里有封信等一下你替我转呈你家大人。”

    “好说,好说。”说完便笑着走进了茶馆。

    两天后,一人骑着马,后面跟着几个兵丁,缓缓来到名利之徒的摊前。骑马之人下马后,大步流星走到桌案旁,哈哈大笑。说道:“老米啊老米,好久不见啊!今日生意如何?”

    原来名利之徒姓米,见了来人,虽然是个官员,他却并不如何恭敬。淡淡地回应道:“贾老爷,看你春风满面,想必有什么好事啊?”

    此人便是贾司马,前两日名利之徒要那官兵所转呈的信件便是给他的。贾司马听名利之徒如此问,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道:“老米,你知道吗?你可帮我破了一个大案子…”

    原来那日第二个测茶字之人不但是个土匪,而且是土匪头子。也正是他及其手下抢了第一个测茶字之妇人的公公,算是害死她公公之人。

    那伙土匪本来离此二百来里,当时剿灭土匪时,查看花名册发现少了一人。当地官员见匪首已然被擒,少个把喽啰就没在意,心想说不定是剿灭土匪时掉进哪个窟窿里摔死了。可是过得几日,那匪首的脸上突然掉渣——原来是被易容高手易容成匪首的模样,当了匪首的替身,而真正的匪首却逃之夭夭。

    当地官员本想囫囵过关,未曾想上级官员得知这伙匪徒抢过不少大户,囤积了好些金银。如今匪窝被毁而金银丝毫未有,上官自然生疑,细查一之下,发现匪首也是个冒牌货。上官更加生气,重罚剿匪之人,并责令如期将匪首捉拿归案。

    可是天下滔滔,要去找一个善于易容的匪首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怜那批剿匪的大小官员以及兵丁不但功劳被除,反被打得呜呼哀哉。

    那匪首逃脱以后,便重新易容。穿上旧衣烂衫,混迹于市井之间打探风声。等到一有松动,便挖出那批只有自己知道藏匿之地的金银,就此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前些日子逃窜至永州府,见四处张贴着捕拿自己的榜文。更加不敢贸然回去取金银。只得逗留于此。

    听得名利之徒测字奇准,便也来试试自己运气如何。当听得名利之徒的说词如此凶险,他是一个匪首,又上过几年私塾,不能说没有见识,本来极难相信他人。可是名利之徒名声在外,自己又身负血案、是个杀头的重罪,不由得他不相信。便听从了名利之徒解除劫难的方法,戴了顶绿帽子,装成个疯子在东门外游荡。旁人见他是个疯子,自然不会疑心有他。

    名利之徒给贾司马的信便是叫他立刻抓捕东门外一个戴绿帽子之人,此人是个在逃的土匪。贾司马素服老米之能,又契合上头发下来的海捕文书。当即吩咐十几个壮丁穿戴成寻常百姓模样,到了东门外,却又装作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打着打着便打到了易容成疯子的匪首身旁。

    匪首正在错愕之际,那帮打架的人忽然将自己擒住。不由分说便捆了起来。

    贾司马这边收到信,那边派人从土匪所在的衙门押解来三个平时跟匪首比较亲近的匪众。匪首一投入到监狱,那边解差已将匪众押到。贾司马洗去匪首的妆容,叫三个匪众先后分别认人,并且写下名字。三人认完人后写下的名字都是一样。面对如山铁证,匪首只得认罪。贾司马再稍使手段,匪首便将金银藏匿之地也供了出来。至此破获土匪的大功劳便全都归于贾司马一人。

    贾司马说完经过,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人便是土匪?”

    “这并不难,我见他鬼鬼祟祟,若窥伺之状,测的又是个茶字,人在草木之间而作窥伺之状,非土匪而何?”

    “妙!妙!妙!”贾司马大声赞叹,“今日之功全赖同窗!”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名利之徒。那锦盒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然盒内之物绝不菲薄。

    名利之徒并不推辞,将它收了下来。此时之间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似乎有前来测字之意,可是惧怕官员在场,竟然畏葸不前。

    贾司马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老米,今日不妨给我也测一字。”

    名利之徒不去睬他,用手往旁边摆了摆,示意他往旁边让让。贾司马见状连忙让在一旁。只见名利之徒对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孩童招手道:“孩子,你要测字吗?”得到肯定回答后,便走上前去将他扶至桌案之前。问他要测何字,不料那孩童用手指径直指向桌案上的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