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字三拆（其一）

    北宋宣和年间，有个叫谢石的测字先生，测字十分准确，名动一时。不用说王公巨贾，便是当时的皇帝赵构，也曾找他测字。此后测字便成为一门谋生立命的学问，后世以测字而名者不知凡几。永州府便有一位测字先生，同样测字奇准。问其姓名，总是笑而不答。旁人见他测字摊子旁边的旗子上左右两边分别写着“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便从中摘下“名利”二字来称呼他。从此他也便以“名利之徒”自居。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疏。忽然一个妇人手里拎着几包药，神色凄惶。来到名利之徒的摊前，见先生伏案小憩。便轻轻叩了叩案台。

    名利之徒闻声而醒，抬头笑了笑。说道“大姐，测字吗？”

    那妇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公公三个月前出门做生意，遭遇土匪。受了惊吓，又失了做买卖的本金，万幸捡回条命。回家后恼恨惊惧，便卧病在床。不知他老人家此后吉凶如何？”

    名利之徒点点头，说：“是啊，那伙土匪十分猖獗。可是听说已经被当地衙门剿了，你老公公怕是在那之前……”

    那妇人不等名利之徒把话说完，便道：“正是。当时和我公公同行的人当中，有位颇有来历之人遭了毒手。上头责令务必破案，下面衙门不得不全力剿匪。这才将那贼窟捣毁，匪首也已成擒。也算衙门为民做了件好事”

    名利之徒说道：“你既然要问吉凶，那就请写个字。”

    妇人赧颜，小声道：“奴家不识字。”

    “嗯，那你随便说一个字也是一样”

    妇人看了看周遭，见旁边茶馆的招旗迎风轻扬，便对名利之徒说要测旗上之字。名利之徒见那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便将它写在案前的纸上。稍作端详，说道：“令尊怕是…怕是…”

    妇人见他如此说话，便知公公凶多吉少。一时悲情难抑，便蹲在地上轻轻啜泣。

    妇人的异常举动引起茶馆里的人好奇，便纷纷走出来询问出了何事。听名利之徒说完原委，便又问他为何断定她公公凶多吉少。

    名利之徒慢慢扶起妇人。说道：“鄙人测字，不敢说言之必中。所以大姐你暂且不要悲伤。”说完又对众人说道：“诸位请看，茶字由草、人、木三字组成，人在草木之间，下面是木头，上面长草，中间有人，不是坟墓又是什么？坟中之人岂非死人？是以在下便断定这位大姐的公公凶多吉少。”

    那妇人听他如此说，便又啜泣起来，碍于人多不敢放声大哭。众人听他说完，正在纷纷议论。见妇人扔下卦金要走，忽听街上一声长长的“娘～”传来，声音中带有悲伤。那妇人听了声音，分明是自己的儿子。拨开众人，不是自己儿子又是谁？便答应了一声。

    众人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脸有泪痕，跑到妇人怀里，哭道：“娘，爷爷…爷爷走了。爸爸叫你快点回去。”

    那妇人说道：“娘早上出门给爷爷抓药时，爷爷还一如平常。怎么会…怎么会…”

    孩子答道：“爹出去收债给爷爷瞧病，你又来给爷爷抓药，爷爷要解手，我又扶不动他，下床时不小心一头栽在地上就…”说完又哭了起来。

    众人见那对母子远去，不禁对名利之徒十分敬佩。此时街角处有一人偷偷摸摸地看向这边，几次三番地想要过来，却似乎一直鼓不起勇气。等众人散去，这才东张西望、谨慎之极的走过来，嗫嚅道：“先生，我…我要测字。”

    名利之徒见他蓬头垢面，便问道：你要测何字？”

    那人指着桌案说道：“便是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