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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狼骑隐匿 上

    不知是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慑,还是为庞大的信息而心惊,赵百川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燕、狼骑兵、二皇子,每一个词都超出了赵百川的意料。

    天下大势,有如骇浪,恰似汹涛。二百年前,高祖皇帝张观象于前朝乱世中揭竿而起,屡建武功,一统中原,饮马西域,建立大泓,划天下为二十六路以治之,筑长城一万八千里以御敌。

    而大燕,便是所谓外敌。

    这个兴于草原的国家虽然由鲜卑人建立,却同样奉行汉制,同样自称华夏正统。百年来,两国间战火延绵不绝,百姓苦不堪言。

    终于,泓燕两国在十年前定下合约,封刀挂剑,偃革倒戈,百姓这才有机会休养生息,难得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而狼骑兵,乃是燕国骑兵精锐中的精锐,精通骑射之术,当年两国交战时,狼骑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进退攻守之灵活凶狠,胜似群狼,再加上骑兵甲胄多以狼皮装饰,故称为狼骑兵。

    燕国二皇子,拓跋贺山。

    这个身份摆明后,贺山身边萦绕着的谜团——自称离群之狼,射术精妙,不知歪罗汉的名号——纷纷浮出水面。

    松林里安静了下来,八十名狼骑兵如铁铸般伫立着,等待着拓跋贺山的回应。

    “三年前,我为避开朝中的明争暗斗,远走泓国,隐居在这幽州鹿鸣岗,当时无一人阻拦,如今却又要我回宫,”拓跋贺山将铁胎弓重新挂在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二皇子英明,确实是到了不得不请殿下出面的关头。”说着话,宇文进抬起头来,但却不是看向马背上的拓跋贺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马下的赵百川,那目光如刀如剑,仿佛要刺进赵百川的五脏六腑一般,看得赵百川脊背发凉。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饿狼视作猎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拓跋贺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百川贤弟是我的朋友,与我甚为相投,是个可信之人,不必疑虑。”

    “既然是殿下的朋友,末将自然是信得过的。”宇文进这才抬起头来,直视拓跋贺山的眼睛,“太子薨了。”

    拓跋贺山闻言,二目圆睁,额角青筋微动,嘴刚张开,想说些什么,却又作罢。

    树林里再次死寂起来,若说之前的安静里透着肃杀之气,这次则是充斥着悲凉。无人敢发一言,只有马儿的哼气声偶尔响起。赵百川甚至能依稀听见拓跋贺山的下颌发出的点点脆响。

    “谁的手笔?慕容家还是吐谷浑家?”半晌后,拓跋贺山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哽咽。

    “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和这群主战派脱不了干系!”宇文进的语气激动了起来,“如今太子遭遇不测,陛下龙体欠安,急需殿下重返青螭宫,统领朝政,稳定大局!”

    “他们敢谋害老大,一定是已经选好了钟意的傀儡。”拓跋贺山平顺了呼吸,朗声道,“是谁?”

    “回殿下,是五皇子。”

    “贺云……”拓跋贺山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年轻气盛,少不更事,与我当年如出一辙,只知推崇武力征服,我本想着有老大镇着,他早晚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如今五皇子被慕容岭那奸相蛊惑,不知何时就会兵变起事,”宇文进语气愈发急促,“时间紧迫,千万不能让五皇子背上罔上谋逆的骂名啊!”

    拓跋贺山沉思片刻,看了看赵百川,问道:“贤弟,刚才听你提到了金葵教,你怎么会惹上这群瘟神?”

    “倒也没什么,和一伙山匪起了点小摩擦罢了。”赵百川早就听愣了,被拓跋贺山一叫,终于回过神来,简述了先前的遭遇。

    “怪不得你的举止一直不大对劲,这些金葵教的人可不是良善之辈,尤其是他们那个姓周的舵主,看着像个温顺之人,实则是个心狠手辣之徒,我有几次差点就栽在了他手上。”拓跋贺山说道,“直到去年,金葵教才不再来招惹于我,不知是怕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贤弟惹上他们,只怕前路难卜。”

    拓跋贺山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宇文进,“宇文将军,此次出动带了多少补给?”

    “回殿下,此次行动为求效率,每人只带了半月的干粮饮水,路上用了六日,找寻殿下用了三日,如今还可支撑七天。”

    赵百川这才注意到,每匹马的屁股上都挂着两个布口袋,应该就是用来装干粮的。

    “这样,你我二人带七十骑即刻够奔青城,分出十骑,护送这位百川兄弟到阳高县县城外,算起来也就半日的光景,加上返程,干粮应该是够了,快去快回,若是不够了,我这里有些碎银,可以去购置些补给。”

    说着,拓跋贺山伸手要从怀里掏银子,宇文进见状,连忙阻止:“不妥啊殿下!”

    “有何不妥?”拓跋贺山愣了一下。

    “我们本就是偷偷过的边境,若是到了县城附近,被人发现有狼骑兵出现在泓国境内,届时有心之人借机做些文章,再燃战火,和平毁于一旦,两国百姓好不容易盼来的安生日子可就化为泡影了,望殿下三思啊!”

    拓跋贺山不禁犯了难。一方面,宇文进言之有理;另一方面,自己答应了赵百川要将他送到附近的城镇,出口之言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赵百川见拓跋贺山犯了难,双手合十,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贺兄,不对,拓跋兄……”

    “贤弟,还是叫我贺兄吧,听着顺耳些。”

    “那好,贺兄。”赵百川继续说道,“不必为我担心,之前遭遇他们时贫僧能全身而退,再遇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况且已经一天一夜了,他们还没追来,应该是没事儿了,社稷要紧,快些出发吧。”

    拓跋贺山想了想,终于翻身下马,将胯下白马的缰绳递给了赵百川。

    “贺兄,你这是?”赵百川见状一愣。

    “为兄说出口的话,自然要做到。”拓跋贺山的语气斩钉截铁,“既然公事缠身,不能亲自履行承诺,为兄打算将这白马赠与贤弟,给贤弟作个代脚坐骑,早点抵达,也能免去些麻烦,我也算对得起自己许过的诺了。”

    “贺兄,万万不可啊!”赵百川摆手推辞,“如此宝马,贫僧怎敢随意收下……”

    “贤弟千万莫要推辞!”拓跋贺山打断了赵百川,一把抓过他的手,将缰绳塞了进去,“我拓跋贺山自诩光明磊落言出必行,若是让人知道我与人食言,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这马,贤弟一定要收下!”

    赵百川挠了挠头,颇难为情,只得借坡下驴,拉过缰绳,连声道谢。

    “此马伴我多年,可听懂人言,颇有灵性。”拓跋贺山介绍道,“不是为兄夸大,我大燕盛产名马,但这坐骑在大燕也可算作一等一的宝驹,名马中的名马。”

    “鹿鸣岗距我大燕首都青城近九百里,我便给他个起了个名字,就叫‘九百里’,你叫他的名字,他便可知你是在与他施令。”

    “九百里?”赵百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那马儿竟真听懂了,长嘶一声以作回应。

    拓跋贺山见九百里愿意回应赵百川,很是满意,向赵百川一拱手:“贤弟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变故,不便带着它行走江湖,还望为它找个好归宿,为兄也能安心些。”

    “一定,一定!”赵百川连忙回礼。

    交代完后,拓跋贺山转身上了宇文进的红马,伸出左手,两指含于口中吹了个口哨。先前二人勒马停下后,那海东青便就近找了棵青松落了脚,如今听见哨声,再次拍翼而起,落在了拓跋贺山的肩头。宇文进也站起身来,翻身坐在了拓跋贺山身后。

    “百川贤弟,若有什么难处,就来青螭宫找我,为兄定为贤弟尽些绵薄之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贺兄,后会有期!”赵百川高声回道。

    拓跋贺山一拉缰绳,引导红马转过身来:“狼骑兵听令!”

    “开拔!”

    八十一骑一路向北,绝尘而去,没入林影之中,只有铁蹄声从远处传回,依稀可辨。赵百川看着狼骑兵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其训练有素,威风凛凛。

    但是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片刻后,赵百川猛然醒悟——

    “我根本不会骑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