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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斗言冰青云雪霁,拜老儒千般留客(二)

    天空碧如洗,山间清风凉,叶准和宗暮两人搭伴在路上行了十来日,远离了青云县,中间翻越了崇山无数,目下终于是来到了平坦地方。叶准扶个手在额上,远远地张望着前方,总算是再不见了崇山峻岭,眼光到处,满地是鱼米禾田,稻青水绿泛烟波,长河短流互交错,打鱼人黄笠麻蓑,轻舟相来往,种田民赤膊铁锄,老牛犁地忙,是个好水乡。

    叶准不由得叹句:“自小没离过家,不晓得外面还有这般图景,实为开眼!”宗暮在旁边叉个手,腰间挎口刀,头稍微扬起道:“想来先生定是见得少了,我小时经常见得,这是最寻常普通的水乡罢了。”宗暮小时便是长在这等水乡中,对他而言早先习惯了,所以并不觉稀奇。

    叶准微微笑着道:“哦,还是宗暮兄弟见识多些。”宗暮听着,泛些羞愧,笑着答复:“诶,先生莫要取笑于我,只是我自小生长在水乡中,算不得见识。”话毕,二人又默契的轻声笑着。

    叶准一路来和宗暮少不了些攀谈,培养了些情谊,言语中也知得宗暮和徐明是表兄弟两个,被家里推去州府上做个公差,平日里由徐明领着,所以徐明才如此照看他。宗暮人虽然年轻些,甚至还小叶准一两岁,但是多能体贴人,也有些眼力见,叶准与他这一路也多些快乐自在。

    当下叶准和宗暮下了山,来到江水岸边,看着河水颇深,水道又没个边际,叶准看看宗暮问:“宗暮兄弟,如此要怎生过去呢?”

    宗暮自是过来人,向叶准指指侧方,叶准顺着看过去,一条小木舟靠在岸边,舟上躺着个人,斗笠盖着面,双手横着桨,就这样睡着。

    宗暮往岸前提上几步,远远地冲着那船夫叫喊道:“兀那撑船的,过河嘛?”

    那小舟里的船夫听着声,倏地睁了眼睛,一个打挺立了起来,戴了斗笠,也是远远应着:“要过的,要过的,两位且等等,我这就过来。”船夫完了话,三两下就将船儿划到了叶准和宗暮跟前。

    凑的近时,叶准和宗暮才看得这船夫模样,七尺来身材,年岁应该不大,敞个胸膛,腰间搭个青布,裤子卷过膝盖,露个光溜溜的双腿,上下黝黑,一身瘦削全是劲头,黄蜡面庞没甚髭须,塌个鼻子,眼睛明亮,嘴唇厚重,声音干脆。

    当下这人将船停住了,一个跳跃就船中蹦到了叶准和宗暮身前,熟练的去拿叶准背负的行李,同时问询着:“两位官人可是要去镇上?”

    叶准回个肯定后,那人已经提了叶准的书箱上了船,叶准和宗暮也跟着上了去,二人在船上坐定,那船夫道声:“坐稳咯!”而后两手握定船桨,左手在桨头,右手抓桨中,那杆足有两人长的船桨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看着着实轻松,上下左右来回挥动着,激起阵阵水花,推得小舟飞快的破开水浪,速度快的同时,小舟驶的却还平稳,像在平地似的妥当。

    “船家好功夫啊!”宗暮不禁夸赞船夫道。船夫手里家伙不停,就朝前答话着:“嘿嘿,不是和官人你吹嘘,这高庭州上下回个打鱼渡船的少说也有千百来人,却也难寻得哪个水上本领堪堪胜过我的。”

    宗暮看看小舟两边,肯定的道:“确实,驶的快的我也见过,但是似这般平稳的着实少见。不过船家,却不知为何这么大块水,只有你一人在这儿渡船?”

    船夫眼睛仍盯着前面,只是声音转了过来:“官人你不知,前几日起,这江水多些古怪,就似这风平浪静时,也能突然起个大浪花,或是凭空生个黑漩涡,打翻了不少来往船只,其余撑船的只道是这水里有鬼怪发作,怕丢了性命,不敢来了。就我胆子大些,又有一身好本领,却才不怕什么鬼怪,仍自来撑船。”

    船夫大力划了一桨,空个左手出来,朝着岸边水浅处比划下,叶准宗暮顺着看去,见得好些个渔人在靠岸近些的地方撒着网,捕些鱼虾。船夫接着说:“咯,官人你看,那些打鱼捉虾的也都只敢在那边水浅处活动,不敢来这江心。”说罢,船夫放声笑笑,似乎是在彰显着自己超乎常人的胆气与本领。

    可就在船夫得意时,冷不丁前面水流突生变故,方才还平稳如镜的水面居然横生了个漩涡出来,直有四五个小舟那般长,将着近处的江水都一并吸进去了。船夫在前觑的真切,喊声“哎呀!”,然后急忙朝着左边大力的挥动船桨,小舟就在那漩涡面上大转个弯,甩了过去,好悬是避开了那漩涡。

    只不过这个转向来的突然,叶准和宗暮没得准备,差点落进水里,好在二人死死的抓紧船缘,才没被甩下水去。不过置在舟上的叶准的书箱可没得双手,随着那船儿大幅度一甩,书箱“扑通”一声进了水里。

    叶准叫个不好,急忙欲去拿取时,小舟已经驶的远了些,加上那漩涡吸力大,两下就把书箱拽了过去。船夫回身来看,见得丢了行李,于是把桨一横,就在江面上停住了船,接着一个纵身进了水去。只见他活似条鱼般上下蹿腾,两三下游到那书箱边上,赶在书箱被漩涡吸进去时把书箱拉了回来。然后左手抱着书箱在怀里,发了全身的劲儿欲要回船上,可是那漩涡吸力颇大,船夫费了好大力气却还在原地,再不多时只怕就要被那漩涡掳了去。

    叶准看得船夫挣扎,急忙去船头拿了那船桨来,自己拿了桨尾,将桨头伸到船夫面前道:“船家,你握紧了,我拉你上来。”

    船夫于是奋力朝前游了游,伸出右手抓紧了木桨,叶准在船上使劲儿一拉,旁边的宗暮也来帮忙,两人一起发力,总算是把船夫拉了回来。

    船夫被拉到船边,先把书箱递给叶准,然后双手一撑上了船,带着些后怕,大口大口喘着气。

    叶准拿过书箱,满是歉意道:“船家,为了这点东西,险些害了你性命,皆是我的不是。”那船夫摆摆手道:“官人休这样说,若不是我本领不精,怎会有这般事情,况且不是官人你出手搭救,我哪还有命来?”

    一旁的宗暮立在船头,自己拿了桨朝前划动着,将小舟又驶得离那漩涡远了些。船夫歇息妥当,心神定了下来,转过身来去看那身后的漩涡,不解的道:“莫不是真个鬼神发作,怎么凭空会生如此大个漩涡来?”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以后行船还是小心些为妙。”叶准坐在船上,检查着书箱里的书籍道。

    船夫看向叶准的书箱,里面的书籍都沾了水,尽皆湿润了,于是问叶准道:“官人此去镇上定要停留吧?”

    叶准回个确实。船夫接着说:“正好镇上有个我的相识,开个馆店,平日里接纳些个游人顾客,我带你们前去,也好为官人你烘晒这些物件。”

    叶准闻声,堆个笑回道:“若如此,却是麻烦船家你了。”

    船家道个无妨,站起身来,从宗暮手中接过船桨来,小心翼翼的朝着镇上去着。约摸过了个时辰,船夫驶进了镇上,这镇中水道四通八达,横纵交错在房屋中间,好些屋宇就立在水上,各个房屋之间用些浮木相连接着,镇民们大多面色沉些,穿个短衣衫,赤个脚,在自家门口整打理些鱼虾之类,依水而居,傍水而生。

    船夫带着叶准宗暮驶过一栋栋水居,同时还为二人讲解着:“这些水居都是些渔民、渡船、下田的住处,为的是图个方便快捷,再往前去到了岸上,才是镇处所在。”叶准看着两岸的居所,发个问:“却不知此处叫什么?”

    船夫指了指前面的一道拱门,拱门上有块石碑,大书着“平水县”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