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化
（一）
大半年又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天。
农历十一月份的结束，是腊月的开始，也是年的开始。
“吃饭了！”祖母在客厅里喊道。
祖父关掉电视，慢慢走出房间。步履略带点蹒跚，每一个步子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之前短了很多。他找了把椅子，缓缓的坐下来。
祖母盛来一碗饭放在桌子上，祖父刚要拿起来，祖母阻止到说：“你别吃这个，这碗给木西的，你的饭还在焖，等一下就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祖父看着大门外的远方说：“凤哎，再这样下去，我以后屎尿都要你管咯。”
“我管我管咯，我不管谁管，不然你还打算指望你那三个儿子？他们忙的要死。”祖母用舌头试了试刚刚焖好的饭。
祖母端给祖父焖好的饭，软塌塌的，像是比较粘稠的粥。“呐，快吃吧。”
祖父依旧像往常一样，扒一小口进入嘴里，反复咀嚼着，然后扯着脖子，瞪着眼睛，咽了下去。
“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种地了，每天也只能吃这么点东西，就待在家里吧，棉花地我自己可以种。”祖母说。
祖父吃着饭，低着脑袋，默默的点头。
“你现在也捕不了鱼了，船我上让老大用了，这个鱼就是他今天送过来的，你尝尝。”祖母指着桌上的一碗鱼说。
祖父用筷子挑开鱼肉，夹了一点放嘴里，嚼了两下，慢慢的抿着。
“这鱼煎的还可以啊，很软，我吃着不难受。”祖父说。
“我煎了之后，捞起来又蒸了半个小时，不然哪有这么软。”
“就是每天吃这个粥一样的饭，这个菜吃不了，那个菜吃不了。”祖父埋头说。“每天吃不了多少菜，自然也就不想吃饭。没有油，我屎都拉不出来。”祖父继续说。
祖母放下碗，灵机一动说：“对啊，面啊，吃面呐，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祖母继续说：“我晚上就煮给你吃。”
到了晚上，祖母照常先是焖了一点硬饭，盛出来端给我后，又加些米到电饭锅焖了一些软饭。接着，祖母舀了一些水到大锅里，祖父走过去给锅灶添加柴火。
祖母从走到厨房的储物柜前翻找什么东西，从里面拿出一捆面条说：“加两个柴就行了，我煮个面，很快。”
祖母抽出一把面，放入锅里。面从笔直地躺在锅延边到细软地在锅里飘荡，用筷子搅拌，锅里煮出了白色的泡沫。祖母见状，赶紧在一个碗里放入酱油、猪油、味精、盐。又筷子挑起面放入碗里，反复挑面，直到锅里只剩煮沸的水，在碗里充分搅拌。
祖母将面端上桌子，“赶紧，吃吃看，看看会不会痛。”祖父对着祖父说。
祖父憨笑道：“这么烫，你想烫死我。”
“你个老家伙，给你煮面还这么多的事。”祖母嫌弃地说到。
祖父说：“我来学木西以前一样面条。”祖父把筷子插入面条中，转动着面条，面条都缠在筷子上，祖父一提，提上了一大大托面。说着正要往嘴里放。
祖母看见，手上的筷子跑过来拍打祖父的手，说：“这么大人了，还不好好吃饭，你搞这么大一坨，是怕噎不死你是吧。”
祖父仰着头看着祖父笑着说：“骗你的，我这是弄出来给木西吃的。”说完就把筷子上那一大坨面放进了我碗里。
（二）
房间里响起电话铃声，我有点害怕，担心是我父母打过来的。
我正打算跑出门，祖父接通电话，“喂，爸，你在家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二伯的声音，我紧张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就那样，还能吃饭。”祖父说。
二伯说：“我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今年回家过年。”
“行呐，你家楼房已经建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住过，回来住住也好。”
“老三呢，他今年会不会来，他要是回来今年我们家就都团聚了。”二伯说。
“他呀，我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行。”
祖父挂断电话，接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我赶紧跑了出去。
父母每个月都会打一次电话回来，有时候忙也会隔一个月再打过来。每一次都要我去接电话，我也不知道和他们聊些什么，但他们倒是话很多，无非就是围绕“成绩”展开一系列的问题。即使我每次期中期末考都得奖，但从来没听他们夸过我。
一般都是祖父祖母去接电话，但不一会儿就要我去接电话，我每一次都是想尽办法逃脱，不想接电话，特别反感。
我跑到了发小家里，在他家吃了中午饭，之后我们玩起了他的玩具。
傍晚，我回到家里。
“你刚刚跑中午跑到哪去了，饭都不回来吃。”祖父训斥我说。祖父好像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想接我父母的电话。
但祖母似乎知道些，也从来没有骂过我。“你爸爸妈妈今年过年要回来，给你买了新衣服。”祖母对我说。
祖父以为我会很高兴，我简单的“哦”了一声，我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又会见到我所谓的父母。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二伯在腊月二十三号这天回来了。二伯虽然也在外面打工，但是回来过好几次，我们之间也见过几次了，自然也不陌生。在家里这些人当中，我最陌生的应该就是我的父母了。
祖父提着扫帚和簸箕，带着我去二伯家，帮他们整理家具打算灰尘。“爸，你就别动了，我们又不是不会弄。”二伯抢过祖父手里的东西说。接着对我说：“来木西，帮二伯打扫卫生，我给吃的。”
我愉快地答应了。
“爸，你去那个椅子上休息，我来弄。”二伯继续说：“那些药，我这次也带回来了些，你先吃，不够我再买。”
祖母也来到了二伯家的楼房。祖母走进来对二伯说：“你这里一直是紧闭着的，我偶尔会来给这里通一些风，所以就会有些外面的灰尘进来。”接着对二嫂说：“你们这有没有什么锅之类的东西，老大买了辆摩托车，找他借一下，明天你让老二带着你上街买点这些做饭的东西。”
“老大在家没去打工都买了辆摩托车呢！这么厉害，我去看看。”二伯嬉笑到说。
……
我的父母也毋庸置疑的回来了，在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回来了。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祖母为了不让我难为。便对我父母说：“你们这刚回来，又只有一张床，没有什么做饭的东西。就这样，木西还让他在我们这睡，我来做饭，你们到我这来吃饭。”
祖母这一说，我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整天待在祖母家。
“木西，和我们一起睡吧，可以挤一下的，你和爷爷奶奶谁也是挤在一起。”母亲对我说。
我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祖母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对我说：“你爷爷在菜园摘菜，你去帮他拿一下，别让他摔倒了。”
我应了祖母一下，匆匆地跑回去了。
（三）
大年三十到了
“今天晚上全部到我那里去吃，我都准备好了，老二老三那我也说了。”二伯对祖父说。
“行啊，我和你妈在家里准备一下，放完爆竹就去。”祖父说。
祖父祖母带着我来到二伯家，我们坐靠着桌子坐下。
“爸妈，你们坐上。”我的父亲说。接着把我拉到他旁边，说：“你不能坐上，你过来和我们坐一起。”
二伯出去放了个鞭炮，就开始过年了。
大家开始吃年夜饭，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大家没说话，自己吃着自己的。
祖母往祖父的碗里加了鱼、蒸蛋、腐竹。“妈现在爸只能吃这些软的东西是吧？”二伯吃着饭说。
祖母嚼着嘴里的饭菜说：“是啊。”
大家看着祖父一口又一口地艰难咽下去，祖母在一旁说道：“少吃点。少吃点。”
半小时后，大家都吃完了饭，祖父起身，打算回去。
二伯拉住他说：“等一下，我们所有人一起拍个照吧。”
祖父没有说话，找了个椅子低着头坐下了。
我们所有人站在桌子前，祖父祖母坐在我们前面。我打算站在祖父祖母旁边，母亲把我拉了过来，拉到了她前面。二伯架好手机，打开的倒计时拍照。
拍完后，祖父就要走出去。我提起他的双脚，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脚底似乎没怎么离开地面，每走一步，显得很艰难。大家看着祖父走出去。
“才一年多，就变成这样了，估计就是今年的事了。”大嫂用手背拍了一下大伯的手臂说。
大伯沉默着，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半年又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天。
农历十一月份的结束，是腊月的开始，也是年的开始。
“吃饭了！”祖母在客厅里喊道。
祖父关掉电视，慢慢走出房间。步履略带点蹒跚，每一个步子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之前短了很多。他找了把椅子，缓缓的坐下来。
祖母盛来一碗饭放在桌子上，祖父刚要拿起来，祖母阻止到说：“你别吃这个，这碗给木西的，你的饭还在焖，等一下就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祖父看着大门外的远方说：“凤哎，再这样下去，我以后屎尿都要你管咯。”
“我管我管咯，我不管谁管，不然你还打算指望你那三个儿子？他们忙的要死。”祖母用舌头试了试刚刚焖好的饭。
祖母端给祖父焖好的饭，软塌塌的，像是比较粘稠的粥。“呐，快吃吧。”
祖父依旧像往常一样，扒一小口进入嘴里，反复咀嚼着，然后扯着脖子，瞪着眼睛，咽了下去。
“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种地了，每天也只能吃这么点东西，就待在家里吧，棉花地我自己可以种。”祖母说。
祖父吃着饭，低着脑袋，默默的点头。
“你现在也捕不了鱼了，船我上让老大用了，这个鱼就是他今天送过来的，你尝尝。”祖母指着桌上的一碗鱼说。
祖父用筷子挑开鱼肉，夹了一点放嘴里，嚼了两下，慢慢的抿着。
“这鱼煎的还可以啊，很软，我吃着不难受。”祖父说。
“我煎了之后，捞起来又蒸了半个小时，不然哪有这么软。”
“就是每天吃这个粥一样的饭，这个菜吃不了，那个菜吃不了。”祖父埋头说。“每天吃不了多少菜，自然也就不想吃饭。没有油，我屎都拉不出来。”祖父继续说。
祖母放下碗，灵机一动说：“对啊，面啊，吃面呐，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祖母继续说：“我晚上就煮给你吃。”
到了晚上，祖母照常先是焖了一点硬饭，盛出来端给我后，又加些米到电饭锅焖了一些软饭。接着，祖母舀了一些水到大锅里，祖父走过去给锅灶添加柴火。
祖母从走到厨房的储物柜前翻找什么东西，从里面拿出一捆面条说：“加两个柴就行了，我煮个面，很快。”
祖母抽出一把面，放入锅里。面从笔直地躺在锅延边到细软地在锅里飘荡，用筷子搅拌，锅里煮出了白色的泡沫。祖母见状，赶紧在一个碗里放入酱油、猪油、味精、盐。又筷子挑起面放入碗里，反复挑面，直到锅里只剩煮沸的水，在碗里充分搅拌。
祖母将面端上桌子，“赶紧，吃吃看，看看会不会痛。”祖父对着祖父说。
祖父憨笑道：“这么烫，你想烫死我。”
“你个老家伙，给你煮面还这么多的事。”祖母嫌弃地说到。
祖父说：“我来学木西以前一样面条。”祖父把筷子插入面条中，转动着面条，面条都缠在筷子上，祖父一提，提上了一大大托面。说着正要往嘴里放。
祖母看见，手上的筷子跑过来拍打祖父的手，说：“这么大人了，还不好好吃饭，你搞这么大一坨，是怕噎不死你是吧。”
祖父仰着头看着祖父笑着说：“骗你的，我这是弄出来给木西吃的。”说完就把筷子上那一大坨面放进了我碗里。
（二）
房间里响起电话铃声，我有点害怕，担心是我父母打过来的。
我正打算跑出门，祖父接通电话，“喂，爸，你在家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二伯的声音，我紧张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就那样，还能吃饭。”祖父说。
二伯说：“我这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今年回家过年。”
“行呐，你家楼房已经建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住过，回来住住也好。”
“老三呢，他今年会不会来，他要是回来今年我们家就都团聚了。”二伯说。
“他呀，我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行。”
祖父挂断电话，接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我赶紧跑了出去。
父母每个月都会打一次电话回来，有时候忙也会隔一个月再打过来。每一次都要我去接电话，我也不知道和他们聊些什么，但他们倒是话很多，无非就是围绕“成绩”展开一系列的问题。即使我每次期中期末考都得奖，但从来没听他们夸过我。
一般都是祖父祖母去接电话，但不一会儿就要我去接电话，我每一次都是想尽办法逃脱，不想接电话，特别反感。
我跑到了发小家里，在他家吃了中午饭，之后我们玩起了他的玩具。
傍晚，我回到家里。
“你刚刚跑中午跑到哪去了，饭都不回来吃。”祖父训斥我说。祖父好像一直都不知道我不想接我父母的电话。
但祖母似乎知道些，也从来没有骂过我。“你爸爸妈妈今年过年要回来，给你买了新衣服。”祖母对我说。
祖父以为我会很高兴，我简单的“哦”了一声，我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又会见到我所谓的父母。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二伯在腊月二十三号这天回来了。二伯虽然也在外面打工，但是回来过好几次，我们之间也见过几次了，自然也不陌生。在家里这些人当中，我最陌生的应该就是我的父母了。
祖父提着扫帚和簸箕，带着我去二伯家，帮他们整理家具打算灰尘。“爸，你就别动了，我们又不是不会弄。”二伯抢过祖父手里的东西说。接着对我说：“来木西，帮二伯打扫卫生，我给吃的。”
我愉快地答应了。
“爸，你去那个椅子上休息，我来弄。”二伯继续说：“那些药，我这次也带回来了些，你先吃，不够我再买。”
祖母也来到了二伯家的楼房。祖母走进来对二伯说：“你这里一直是紧闭着的，我偶尔会来给这里通一些风，所以就会有些外面的灰尘进来。”接着对二嫂说：“你们这有没有什么锅之类的东西，老大买了辆摩托车，找他借一下，明天你让老二带着你上街买点这些做饭的东西。”
“老大在家没去打工都买了辆摩托车呢！这么厉害，我去看看。”二伯嬉笑到说。
……
我的父母也毋庸置疑的回来了，在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回来了。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祖母为了不让我难为。便对我父母说：“你们这刚回来，又只有一张床，没有什么做饭的东西。就这样，木西还让他在我们这睡，我来做饭，你们到我这来吃饭。”
祖母这一说，我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整天待在祖母家。
“木西，和我们一起睡吧，可以挤一下的，你和爷爷奶奶谁也是挤在一起。”母亲对我说。
我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祖母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对我说：“你爷爷在菜园摘菜，你去帮他拿一下，别让他摔倒了。”
我应了祖母一下，匆匆地跑回去了。
（三）
大年三十到了
“今天晚上全部到我那里去吃，我都准备好了，老二老三那我也说了。”二伯对祖父说。
“行啊，我和你妈在家里准备一下，放完爆竹就去。”祖父说。
祖父祖母带着我来到二伯家，我们坐靠着桌子坐下。
“爸妈，你们坐上。”我的父亲说。接着把我拉到他旁边，说：“你不能坐上，你过来和我们坐一起。”
二伯出去放了个鞭炮，就开始过年了。
大家开始吃年夜饭，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大家没说话，自己吃着自己的。
祖母往祖父的碗里加了鱼、蒸蛋、腐竹。“妈现在爸只能吃这些软的东西是吧？”二伯吃着饭说。
祖母嚼着嘴里的饭菜说：“是啊。”
大家看着祖父一口又一口地艰难咽下去，祖母在一旁说道：“少吃点。少吃点。”
半小时后，大家都吃完了饭，祖父起身，打算回去。
二伯拉住他说：“等一下，我们所有人一起拍个照吧。”
祖父没有说话，找了个椅子低着头坐下了。
我们所有人站在桌子前，祖父祖母坐在我们前面。我打算站在祖父祖母旁边，母亲把我拉了过来，拉到了她前面。二伯架好手机，打开的倒计时拍照。
拍完后，祖父就要走出去。我提起他的双脚，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脚底似乎没怎么离开地面，每走一步，显得很艰难。大家看着祖父走出去。
“才一年多，就变成这样了，估计就是今年的事了。”大嫂用手背拍了一下大伯的手臂说。
大伯沉默着，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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