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剥棉花
（一）
“贩杂货咯！贩杂货咯！”远处传来叫卖声。
一个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后座绑了一个扁平的大木盒，横着放在后面。
“等一下，等一下。”祖母在大门口喊道。那个男人一个熟练的抬腿，从车上轻轻地跳了下来，软软地落在地上，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跟着祖母来到的这个男人的车边。木盒子很大，我可以平躺在里面。木盒上面是两块透明的玻璃，一上一下，可以左右拉动，做成了一个简易开关门。就像是冰柜一样的那种门。
我痴迷地盯着里面看，花花绿绿的摆满了好多东西，生活用品、小工具、装饰品，小玩具等。
“那个青菜种子给我看一下。”祖母指着盒子里面的一包菜种子对男人说。
他熟练地拨开其中一块玻璃，取出青菜种子给祖母。祖母接过那包青菜种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下。
“放心，我这些都是在街上批发过来的，没有差别。”男人说。
“我只是看一下有没有过期，你经常来，在我们这都有口碑了，大家都相信你的。”祖母说。
“我都买了好几次了，两块钱一包是吧，我拿两包。”祖母掏出一张五元纸币对他说。
“好嘞，找您一块。”祖母接过他递来的一块硬币。
“走，回家吃饭。”祖母拉着我说。
“吃饭啦，吃饭啦！”祖母回到家后喊大家。
祖父缓缓地从后门走进来，“去，快去喊你爸妈吃饭。”祖父对我说。
“哦。”我满不情愿的答应了。我拖着像是和地面融为一体的脚，走出大门。刚走出没几步，看到我的父母正迎面走来。我的脚步瞬间轻松了许多，犹如陀螺一般的转过身，走回家中。“他们过来了，不用去叫了。”我对祖父祖母说。
我盛了一碗饭赶紧在祖母身边坐了下来。父母也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盛了饭坐在桌边吃饭。
“爸妈，我有一件事和你们说。”父亲放下碗筷说。
“我的事吃完饭再说，其他的事就现在说。”祖父说。
父亲挠了挠头说：“哎呀，不是你的事，但也是一件比较大的事，是我和明香的事。”
祖母端着饭碗，一脸疑惑的问：“你们有什么事？你该不会是打算今年不出去打工，回家接管一下家里那些荒地吧？”
“不是这个。”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继续说：“明香她怀孕了。”
祖父一脸面不改色的说：“怎么现在才和我们说。”祖父缓缓地咽下饭继续说：“生下来我以后没时间替你养孩子，你以后也别难为你妈，你妈她身子这么瘦小，你们自己养孩子。”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继续吃饭。
父亲看了一眼门口对面那户人家墙上刷地红色大字“计划生育国之本，优生优育万家兴”，说：“但是我们今年还是要出去打工，我们这是二胎了，孩子一出生绝对要罚钱，我们还是要多赚些钱。”
祖母夹了一点鱼给我说：“生，你们生嘛，怀上了就生。木西我还可以先帮你带着，你先不用管。”接着用大门牙嚼碎豆角，放在碗里夹给祖父说：“就是孩子现在生下来，我们是真养不了，我们都老了。”
“木西这么小就丢给我们，你看现在他都不叫你们‘爸妈’，所以孩子你要自己养，没时间也要自己养。”祖父说。
祖母接着说：“我们有真带不动了，木西小时候出了名的爱发脾气，我们没少操心，这把老骨头都操碎了。”
“好啊，这次我们绝对自己带孩子。虽然木西现在都上四年级了，但是现在还是得要你们带了。”父亲说。
“行呐。”
年过完了，拜年也结束了，二伯和我父母在之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前往了他们打工的地方。
我继续和祖父祖母生活在这个小平房里。
（二）
两个月后，祖父憔悴了很多，脸色泛黄，眼神空洞，每天只是坐在家里看看电视。
祖父拿起锄头，打算去给菜园除除草。
祖母拦住他说：“你这么有能耐啊，你都不看一下自己什么样子了。”
祖父又笑着说：“凤哎，我这样天天坐在家里难受啊。”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饭我做，衣服我洗，棉花地我种，实在弄不了的，我叫老大帮一下忙。”
“棉花快到采摘的时候了，等到了时候我去帮你采棉花，这样天天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比死还难受。”祖父放下锄头说。
“你啊，先不要管这么多，在家给鸡撒点谷。你帮我把米淘好，放在电饭锅里，然后按一下开关。别干太多事情。”祖母说。
“对了，米快不够了。我去叫老大运一袋谷带街上去砻谷。”
祖父说：“等等，等过几天去，居委会说了，过几天上面拨款买的砻谷机就要到了。”
“那行，给你找点事做，你过几天叫他去帮我砻谷。”
（三）
半个月后。
棉花完全成熟了。白色棉花絮，土褐色的棉花秸秆交相呼应，构成了棉花田里壮阔的一片。
祖母能力有限，没了祖父种地，祖母也只是把家附近的几块棉花地种上棉花，水稻田荒了好几块。
“凤哎，我现在帮不了你，一大袋一大袋的棉花你肯定搬不动，你怎么弄回来啊。”祖父说。
“你不用担心，我只装了半袋棉花就拿回来，你别去地里啊！不用你操心。”祖母严肃地说。
祖母找来一件祖父穿得破旧的衣服，“你这衣服我替你剪了，都这么破了，不能穿了，我用它做一个东西。”
祖母剪开衣服，又剪出细长的一条布，把它搓紧，搓成一条绳子。接着剪出两块大小一样的布，将两个布左右两边以及下边用针线缝合在一起，就做成了一个大袋子。然后把搓成的绳子缝在袋子的两端，把绳子从中间剪开。祖母紧接提着剪开的绳子两端，把袋子放在自己的肚子前面，绳子往后一拉，在腰后面打个结，这个大袋子就被祖母系再了腰间。袋子很大，低端快没到了祖母的膝盖。
“我就这样去采棉花，我还带一个蛇皮袋。”祖母继续说：“我先用这个采棉花，然后倒在蛇皮袋里面。”
“这样可以，不然你一个人，棉花很容易掉。”祖父说。
“等有半蛇皮袋，我就继续在田里把棉花连同棉花铃壳一起摘下来放到里面，然后和半袋纯棉花一起带回来。”
“您把壳都一起摘下来干嘛？”祖父问到。
“这些带回来给你，你把棉花剥出来。剥下来的壳你就直接丢在地上，到时候我来扫。”
祖母继续说：“你不是这样天天在家难受，给你找点事情做。”
（四）
早上洗完衣服，祖母拿着蛇皮袋，和它做的采棉花的大布袋子就去到了棉花地里。
不到半小时，祖母就回来了一趟。她将蛇皮袋子里的棉花倒到了另一个大蛇皮袋子里，接着把她腰间袋子里的棉花铃壳倒在地上。“你剥吧，我继续去摘了，剥来的棉花记得放大蛇皮袋里，壳到时候我来扫，你别没事找事做。”祖母说完就又去到了棉花地里。
一次又次回来，一次又一次过去。
将近中午，祖母又采完一趟回来，祖母说：“傻子，还不焖饭，快中午了。”
“忘了忘了，哎呦，我这记性。”祖父正要起来说。
“哎呀，算了，你这老骨头，坐着吧，我自己来。”接着对我说：“看好他，别让他出去乱跑。”
“我跑不动哦，你应该让我看住他别乱跑。”祖父憨笑到说。
“你们两个，我都不放心！我走了。”祖母又径直地向棉花地里走去。
“当”了一声，电饭锅跳闸了，饭焖好了。“饭熟了，我去叫你奶奶回来吃饭。”祖父说。
祖父来到田野间的田埂上，我跟在他后面，祖父朝着家里那块棉花地远远地喊去：“凤哎，吃饭哦，回来吃饭哦。”
祖父继续往棉花地的方向走着。祖母看见祖父两只手耷拉在背后，在田埂上举步维艰的走着，顾不上手里采摘的棉花，从棉花地里冲出来，跑到了祖父身边，用手扶住他。“你怎么了来了，不是叫你别出来吗！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赶紧回去！”转头指了一下棉花地里的蛇皮袋对我说：“木西，快去把那个蛇皮袋拿回来。”
祖母就这样扶着祖父走出了田野，走下了田埂。到了家里，祖母解下腰间的布袋子，倒下棉花。“你个死人，吓死我了，叫你别出去乱跑，你还走到了田埂上去了，不怕摔死是吧。”祖母用布袋子抽着祖父的后大腿。
祖父嘿嘿的笑着说：“现在你主外，我主内嘛，当然要叫你回家吃饭，以前你不就是这样叫我的嘛。”
“要你主内啊，你现在给我好好坐着，哪也不许去！”祖母严厉地说。
吃完饭后，祖父到房间里看电视，祖母把我拉到后院说：“你爷爷在家，管他！别让他再到田埂上去了，我刚刚差点没被他吓死，以为他要倒在田里。”
“好哦。”我说。
“贩杂货咯！贩杂货咯！”远处传来叫卖声。
一个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后座绑了一个扁平的大木盒，横着放在后面。
“等一下，等一下。”祖母在大门口喊道。那个男人一个熟练的抬腿，从车上轻轻地跳了下来，软软地落在地上，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跟着祖母来到的这个男人的车边。木盒子很大，我可以平躺在里面。木盒上面是两块透明的玻璃，一上一下，可以左右拉动，做成了一个简易开关门。就像是冰柜一样的那种门。
我痴迷地盯着里面看，花花绿绿的摆满了好多东西，生活用品、小工具、装饰品，小玩具等。
“那个青菜种子给我看一下。”祖母指着盒子里面的一包菜种子对男人说。
他熟练地拨开其中一块玻璃，取出青菜种子给祖母。祖母接过那包青菜种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下。
“放心，我这些都是在街上批发过来的，没有差别。”男人说。
“我只是看一下有没有过期，你经常来，在我们这都有口碑了，大家都相信你的。”祖母说。
“我都买了好几次了，两块钱一包是吧，我拿两包。”祖母掏出一张五元纸币对他说。
“好嘞，找您一块。”祖母接过他递来的一块硬币。
“走，回家吃饭。”祖母拉着我说。
“吃饭啦，吃饭啦！”祖母回到家后喊大家。
祖父缓缓地从后门走进来，“去，快去喊你爸妈吃饭。”祖父对我说。
“哦。”我满不情愿的答应了。我拖着像是和地面融为一体的脚，走出大门。刚走出没几步，看到我的父母正迎面走来。我的脚步瞬间轻松了许多，犹如陀螺一般的转过身，走回家中。“他们过来了，不用去叫了。”我对祖父祖母说。
我盛了一碗饭赶紧在祖母身边坐了下来。父母也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盛了饭坐在桌边吃饭。
“爸妈，我有一件事和你们说。”父亲放下碗筷说。
“我的事吃完饭再说，其他的事就现在说。”祖父说。
父亲挠了挠头说：“哎呀，不是你的事，但也是一件比较大的事，是我和明香的事。”
祖母端着饭碗，一脸疑惑的问：“你们有什么事？你该不会是打算今年不出去打工，回家接管一下家里那些荒地吧？”
“不是这个。”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继续说：“明香她怀孕了。”
祖父一脸面不改色的说：“怎么现在才和我们说。”祖父缓缓地咽下饭继续说：“生下来我以后没时间替你养孩子，你以后也别难为你妈，你妈她身子这么瘦小，你们自己养孩子。”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继续吃饭。
父亲看了一眼门口对面那户人家墙上刷地红色大字“计划生育国之本，优生优育万家兴”，说：“但是我们今年还是要出去打工，我们这是二胎了，孩子一出生绝对要罚钱，我们还是要多赚些钱。”
祖母夹了一点鱼给我说：“生，你们生嘛，怀上了就生。木西我还可以先帮你带着，你先不用管。”接着用大门牙嚼碎豆角，放在碗里夹给祖父说：“就是孩子现在生下来，我们是真养不了，我们都老了。”
“木西这么小就丢给我们，你看现在他都不叫你们‘爸妈’，所以孩子你要自己养，没时间也要自己养。”祖父说。
祖母接着说：“我们有真带不动了，木西小时候出了名的爱发脾气，我们没少操心，这把老骨头都操碎了。”
“好啊，这次我们绝对自己带孩子。虽然木西现在都上四年级了，但是现在还是得要你们带了。”父亲说。
“行呐。”
年过完了，拜年也结束了，二伯和我父母在之后的几天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前往了他们打工的地方。
我继续和祖父祖母生活在这个小平房里。
（二）
两个月后，祖父憔悴了很多，脸色泛黄，眼神空洞，每天只是坐在家里看看电视。
祖父拿起锄头，打算去给菜园除除草。
祖母拦住他说：“你这么有能耐啊，你都不看一下自己什么样子了。”
祖父又笑着说：“凤哎，我这样天天坐在家里难受啊。”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饭我做，衣服我洗，棉花地我种，实在弄不了的，我叫老大帮一下忙。”
“棉花快到采摘的时候了，等到了时候我去帮你采棉花，这样天天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比死还难受。”祖父放下锄头说。
“你啊，先不要管这么多，在家给鸡撒点谷。你帮我把米淘好，放在电饭锅里，然后按一下开关。别干太多事情。”祖母说。
“对了，米快不够了。我去叫老大运一袋谷带街上去砻谷。”
祖父说：“等等，等过几天去，居委会说了，过几天上面拨款买的砻谷机就要到了。”
“那行，给你找点事做，你过几天叫他去帮我砻谷。”
（三）
半个月后。
棉花完全成熟了。白色棉花絮，土褐色的棉花秸秆交相呼应，构成了棉花田里壮阔的一片。
祖母能力有限，没了祖父种地，祖母也只是把家附近的几块棉花地种上棉花，水稻田荒了好几块。
“凤哎，我现在帮不了你，一大袋一大袋的棉花你肯定搬不动，你怎么弄回来啊。”祖父说。
“你不用担心，我只装了半袋棉花就拿回来，你别去地里啊！不用你操心。”祖母严肃地说。
祖母找来一件祖父穿得破旧的衣服，“你这衣服我替你剪了，都这么破了，不能穿了，我用它做一个东西。”
祖母剪开衣服，又剪出细长的一条布，把它搓紧，搓成一条绳子。接着剪出两块大小一样的布，将两个布左右两边以及下边用针线缝合在一起，就做成了一个大袋子。然后把搓成的绳子缝在袋子的两端，把绳子从中间剪开。祖母紧接提着剪开的绳子两端，把袋子放在自己的肚子前面，绳子往后一拉，在腰后面打个结，这个大袋子就被祖母系再了腰间。袋子很大，低端快没到了祖母的膝盖。
“我就这样去采棉花，我还带一个蛇皮袋。”祖母继续说：“我先用这个采棉花，然后倒在蛇皮袋里面。”
“这样可以，不然你一个人，棉花很容易掉。”祖父说。
“等有半蛇皮袋，我就继续在田里把棉花连同棉花铃壳一起摘下来放到里面，然后和半袋纯棉花一起带回来。”
“您把壳都一起摘下来干嘛？”祖父问到。
“这些带回来给你，你把棉花剥出来。剥下来的壳你就直接丢在地上，到时候我来扫。”
祖母继续说：“你不是这样天天在家难受，给你找点事情做。”
（四）
早上洗完衣服，祖母拿着蛇皮袋，和它做的采棉花的大布袋子就去到了棉花地里。
不到半小时，祖母就回来了一趟。她将蛇皮袋子里的棉花倒到了另一个大蛇皮袋子里，接着把她腰间袋子里的棉花铃壳倒在地上。“你剥吧，我继续去摘了，剥来的棉花记得放大蛇皮袋里，壳到时候我来扫，你别没事找事做。”祖母说完就又去到了棉花地里。
一次又次回来，一次又一次过去。
将近中午，祖母又采完一趟回来，祖母说：“傻子，还不焖饭，快中午了。”
“忘了忘了，哎呦，我这记性。”祖父正要起来说。
“哎呀，算了，你这老骨头，坐着吧，我自己来。”接着对我说：“看好他，别让他出去乱跑。”
“我跑不动哦，你应该让我看住他别乱跑。”祖父憨笑到说。
“你们两个，我都不放心！我走了。”祖母又径直地向棉花地里走去。
“当”了一声，电饭锅跳闸了，饭焖好了。“饭熟了，我去叫你奶奶回来吃饭。”祖父说。
祖父来到田野间的田埂上，我跟在他后面，祖父朝着家里那块棉花地远远地喊去：“凤哎，吃饭哦，回来吃饭哦。”
祖父继续往棉花地的方向走着。祖母看见祖父两只手耷拉在背后，在田埂上举步维艰的走着，顾不上手里采摘的棉花，从棉花地里冲出来，跑到了祖父身边，用手扶住他。“你怎么了来了，不是叫你别出来吗！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赶紧回去！”转头指了一下棉花地里的蛇皮袋对我说：“木西，快去把那个蛇皮袋拿回来。”
祖母就这样扶着祖父走出了田野，走下了田埂。到了家里，祖母解下腰间的布袋子，倒下棉花。“你个死人，吓死我了，叫你别出去乱跑，你还走到了田埂上去了，不怕摔死是吧。”祖母用布袋子抽着祖父的后大腿。
祖父嘿嘿的笑着说：“现在你主外，我主内嘛，当然要叫你回家吃饭，以前你不就是这样叫我的嘛。”
“要你主内啊，你现在给我好好坐着，哪也不许去！”祖母严厉地说。
吃完饭后，祖父到房间里看电视，祖母把我拉到后院说：“你爷爷在家，管他！别让他再到田埂上去了，我刚刚差点没被他吓死，以为他要倒在田里。”
“好哦。”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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