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海豚

    那条船具有自动驾驶系统，没有其他船员，也没有别的乘客，只有文臻一人。文臻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地球上海风的吹拂，先有一种胜利感满足感；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星球，想到了明达，又有一种孤独感，这种独自一人的境况，让她的孤独感更为强烈。文臻的感受并没有扰乱她的理性思维，很快她开始思考在对岸怎样通关。她想，如果通过正规渠道不能进入凡乐族境内，她会通过非常规的方法进入凡乐族——找一个地点从空中飞进去；然后，自己冒充凡乐族的人，虽然不会去坑蒙拐骗，却完全可以骗吃骗喝，等熟悉了凡乐族的情况，再去寻找明达和思顺。

    在海上走了很长时间，文臻忽然看到，空中一艘太空船从前方飞来，正好经过自己轮船的正上方。文臻还在想，这是不是太空族派来接自己的。忽然轮船加速并急转弯，在巨大的离心力的甩动下，轮船倾覆。那艘船用的是地球上颇为珍贵的钢铁建造的，而文臻对金属的控制能力，使她牢牢地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入水后，文臻并没有急于弃船逃命，而是借着在水中的感觉冷静思考。她想：“人类个体具有的超能力并不能决定整个族群文明的发展，就像自己虽然有些超能力，却不能让这艘轮船免于倾覆，就像那些怒人族的人，虽然有很多超能力，却仍然被太空族、凡乐族压制，无法发展自己的科技，甚至都不被允许出海远航、不能制造轮船。然而，超能力对个体的生存却极为重要，如果自己没有幻怪组织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不能幸存。超能力能让人意外地幸存，这会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吗？自己来地球这一趟，经历这么多的事情，有特别的意义吗？想太多没用，现在船沉了，怎么才能进入凡乐园呢，真是愁人啊！水压越来越大，这个滋味可不好受，还是浮到海面上吧。”

    在海水中，文臻的幻怪组织能够接收到的信息并不是太多，所以，在上浮的过程中她也较为慌张，很怕遇到鲨鱼什么的，因为她知道，地球上的海洋里有这种可怕的动物。上方离水面越来越近，她却听到四周传来了陌生、神秘的哨子声。她加速上浮，哨子声越来越近，最后围拢着自己，也在加速上浮。文臻紧张到了极点，以极快的速度破水而出，这时她发现，周围有几只海豚也跟着破水而出，好像与自己竞逐、玩耍一样。文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动物，落近时看到它们的眼睛，感觉它们就像孩童一样，天真无邪。虽然文臻有能力脱离海面、留在空中，可是她却很想与这些动物接触一下，毕竟这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于是她又落回水中，在水中游泳，在水面上下腾跃。那些海豚都跟着她，几乎做一样的动作，好像要跟她比试一样。文臻在水中像鱼一样扭动着，享受着这种轻松、自在、美妙的感觉，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孩子，完全依着自己的爱好在玩耍。文臻是皇族，几乎从小就受各种各样的、或明或暗的限制和约束，所以，特别珍惜现在的这种状态。

    文臻在水中与海豚游戏，与它们越来越熟，似乎能够感受到它们的热情和邀请。在水中的时间长了，文臻也有些倦怠，忽然有想骑在海豚身上的冲动。于是她靠近了一只海豚，然后翻身跃到了那只海豚之上。那只海豚似乎很乐意驼着文臻，自从文臻来到它的背上之后，它便不再翻身滚动，而是只在水里上下跳跃，避免把文臻掀下来。文臻心里很高兴，用手抚摸着海豚的头部，心里表达着对它的感谢。然而让她吃惊的是，她似乎感觉那只海豚会说话，从自己的手部传过来了海豚的想法。她不确定，这只是自己的一种主观感觉还是自己真地能跟海豚交流，于是，她将自己的想法意图通过自己的手传导给海豚。那只海豚完全理解文臻的意图，不但照做，还能向文臻表达高兴的意思。文臻这才知道这是自己的一项新技能。文臻的孤独感此时减弱了，她觉着这一群海豚就是自己的朋友，能够敞开心扉交流的朋友。文臻一股脑儿将自己来地球受到的委屈和自己的愁苦都告诉给了她的海豚伙伴，她希望自己的海豚朋友听到自己的苦难经历，能够像人类朋友一样安慰自己，她并不奢望能从海豚那里得到某些建议。然而，她的海豚朋友并没有安慰她，而是告诉她，在自己经常玩耍的地方，能够见到人类，友好的人类，这些人类或许能够帮到她。那只海豚邀请文臻去那里，文臻答应了。于是，文臻骑着一只海豚，领着一群海豚，向南部远海游去。

    到了晚上，那一群海豚围成一个圈，自由地漂浮在海中休息、睡觉。东方朝霞照耀，但还未出太阳的时候，海豚们便醒来、活跃起来，因为它们要去进食了。驼着文臻的那只海豚，迫不及待地让文臻把手放到自己的头部，告诉文臻要去进食，要去抓鱼。文臻告诉它，自己不饿，自己不吃鱼，但可以陪着它们一起去。于是文臻翻身到水里，在水面上就像一只漂浮的箭一样，直直地前进。而那群海豚则在水中上下翻腾，竞相捕鱼。大约有一两个小时后，那群海豚才不再那样闹腾了；驼着文臻的那只海豚重新来到文臻的身边，邀请文臻一块儿前进。它们走了很长时间，看到有一群带着羽毛的动物漂浮在海面上。海豚们似乎躲着那群动物，而那群动物却向海豚们赶来。那些带着羽毛的动物，比人的体型都大，它们踩着大大的蹼掌，扑扇着双翅，鸣叫着向海豚们扑来。那些有翅动物，是经过十多万年进化的巨鹅。地球上海洋面积扩大，陆地面积缩小以后，海洋动物大为增加，体型也进化得越来越大，那种海洋巨鹅就是一个例子。

    文臻询问海豚，那些巨鹅为什么追逐我们？海豚告诉文臻，巨鹅怕自己抢它们的鱼，所以驱逐自己；它们的喙和蹼掌上的爪钩，能够伤到自己，让自己很疼、很难受，而且身体流血以后，会一直吸引恐怖的鲨鱼，所以，自己不能受伤，所以很害怕那些巨鹅。海洋巨鹅冲来，它们扑扇着双翅在海面上奔跑，几乎就像飞行一样，速度比海豚快多了。海豚们很快被巨鹅所包围，于是它们潜入了水下。那些巨鹅竟然尝试着钻入水中来追逐海豚，海豚们普遍较为惊慌，它们一直在较深处向前游动。那只海豚告诉文臻，在水下能隐藏起来，巨鹅们很快就会失去目标，自己很快就能脱险。可是，这一次，那一群海豚的数量实在是太多，目标太过显眼，以致于巨鹅们如临大敌，呼喊警告，让附近的几群巨鹅都围拢过来了。文臻感觉到了海豚的惊慌，她知道海豚不能一直在水中，需要到水面上换气；附近几大群巨鹅的围攻，让海豚们相当被动。在水中，文臻发现海豚们能够相互交流，那只海豚告诉她，自己能跟同伴说话。于是，文臻让那只海豚告诉同伴，她要冲出水面，想办法引开那群巨鹅，大家在水中再坚持一会儿，等巨鹅离开后再浮出水面。

    文臻从海豚背上离开，直直地向上跃出水面，飞到了空中。那一群巨鹅都愣住了，有一只领头的巨鹅向文臻扑来。文臻没有逃，而是飞到了那只巨鹅的上方，落在了那只巨鹅的背上，把那只巨鹅压到了水面上。开始的时候，文臻是蹲坐在巨鹅背上，一只手抓着巨鹅的脖子，一只手按着巨鹅的头。她也不怕巨鹅摇晃甩动，因为她能依靠电磁力飞行，所以，根本甩不下她。领头的巨鹅知道自己瞎折腾是徒劳后，便收起了双翅，依靠浮力浮在水面上。文臻尝试着跟巨鹅交流，让巨鹅向海豚游动的反方向前进。她发现那只巨鹅似乎也听话，开始掉转方向，往回走了。文臻又让那只巨鹅告诉同伴，让同伴们也往回走；于是巨鹅高声鸣叫了几声，伸头指向前方，其它的那些巨鹅都开始掉转方向，放弃追逐海豚了。然后文臻逐渐飞起，拽着巨鹅的脖子，让它们在海面上再次站起奔跑。被拽着脖子的巨鹅高声鸣叫着，开始向前冲，好像前方有它们新的目标一样；其它的巨鹅也都跟在那只领头的巨鹅后面，奋力地向前奔跑竞逐。

    等文臻觉着海豚们已经安全了，她便倏地飞向高空，找到海豚的踪迹，重新回到那一群海豚的身边。驼着文臻的那一只海豚看到文臻回来后很是高兴，它似乎相当崇拜文臻，竟然先围着文臻转了好几个圈，它的那种高兴的表情，让文臻难以忘怀。走了有七八天，文臻开始看到天空中有一条细线插入海洋中，而海豚们的前进方向正是那条细线。文臻此时才知道，这群海豚要带自己去找太空族。虽然文臻怀疑，勤勉族境内关于自己的告示是太空族发出的，但是，她却知道那是他们偷偷摸摸、非法的操作，不是光明正大的、正式的告示。文臻觉着，太空族虽然暗地里卑劣，但在正式的场面上，还不至于要明着迫害自己，所以，直接寻求太空族的帮助也是一种可行的选择。两三天以后，她来到了那条细线的底部，就是太空族船柱的底部。海豚们带着她绕了船柱好几圈，她才相信那个船柱真地是漂浮在海洋中的，与海底之间没有连接；但是似乎那个船柱与海水有交流，上部、下部几处水口，有的出水有的进水。

    文臻骑着海豚，挥舞着双手朝着船柱呼喊着，希望能够引起太空族人们的注意。可是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当晚，她和海豚们就宿在船柱的周围。她发现，船柱上的太空船，只在一定高度以上，晚上才会亮灯，底部的那些太空船都不会亮灯。文臻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寻求太空族的帮助；她对那一群海豚，心中充满了感激。文臻骑着的那只海豚似乎知道文臻的苦恼，安慰她说，明天一群海豚在船柱周围的海面翻腾跳跃，一定能引起注意。文臻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她知道，一大群的海豚在海面跳动应该能够引起太空族的注意，但如果想传递某些信息，还得需要使用文字；而自己使用的文字与太空族的文字几乎是相同的，跃动的海豚组成致密的点阵，形成文字的形状，就可以向太空族传递信息。文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驼着自己的那只海豚，那只海豚立即召唤同伴，拥在文臻周围，听从安排。于是，黑夜之中，它们便开始了演练。那群海豚们排成一个方形的矩阵，以一种状态表示显示字符形状的矩阵点，另一种状态表示衬托字符的背景矩阵点。这种方阵变换，就能用文字写成一段话，向太空族求助。文臻唯一担心的就是，海豚们记不住那么多的内容，可能会出错，毕竟让人类排练这种表演，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好的效果。然而，或许海豚们不知道它们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它们却有天然的良好记忆，能够完美完成文臻交给它们的任务。

    第二天早晨，那一大群海豚先是跃出水面，扑腾着，唤起太空族们的注意；然后，它们便按照文臻的编码，腾跃着，以点阵文字向太空族寻求帮助。那些能够看到海豚表演的太空族成员，都是资深的太空族成员，特别具有传播力，他们习惯于将地球海面上的稀奇美景拍摄，传播给其他的太空族成员，这算是一种炫耀吧。他们拍摄了海豚们的舞动表演，并传播给了所有的太空族成员，因为这本来只算是一种自然美景，这种信息的传播并没有受到限制。然而，有的太空族成员开始注意到，海豚的表演矩阵形成了字符，矩阵的变换形成了一段文字，大体说的是，外星来客到达火星，太空族生化人海豚接送到地球凡乐园体验生活，飞船坠毁，接送员遇难，体验生活的三人失散各地；女外星人文臻，降落在凡乐园之外，无法进入凡乐园，亦无法与太空族取得联系，进退失据，请太空族帮忙，本着友好的态度，帮助自己，与火星李博士和自己的飞船船员联系。海豚们忙活了二三十分钟，先把文臻的这件事忙完，才去寻食，然后在中午的时候，又把排练的这一通表演了一番，好像怕太空族注意不到一样。很快，太空族的人也注意到了，有一个女人骑在一只海豚之上，似乎能够指挥海豚行动。他们对这件事都大为好奇，这段视频也完完全全地录入进了太空族的资料库，都有据可查了，而且，人们对视频的评价，都成了太空族的一个热点新闻，那种不能撤销、无法隐瞒的新闻。于是，太空族大总领派出一只太空船来接文臻，要将文臻送到凡乐园，并表示会寻找另外两人的下落。而文臻则让太空船悬在空中，稍等一会儿。她跃入水中，再一次与海豚们共同游动起舞，同时与海豚们作别。于是，那些海豚看到文臻飞到空中，进入太空船中以后，便纷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