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勤勉

    当初海豚的飞船出现故障，文臻第一个跳船，选择落向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大陆。她有足够多的时间选择调整落地点，落到了高山草地间。那一片大陆在当时的地球具有春秋两季，春季万物萌发，秋季衰草枯黄。文臻他们来到地球的时候，正赶上了秋季。文臻抚摸着高及腰间的金黄色的杂草，看着周围的山峦和树木，等待着思顺和明达的降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金风涌起，飒飒之声此起彼伏。忽然，文臻感觉到，周围有五个大型动物正快速向自己靠近。文臻回身向四周望去，却完全看不到动物的踪迹。身处陌生之地，文臻的警戒性很高，她开始仔细感觉、辨识，想弄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然后她发现，原来是皮肤具有感知能力，能够感知到高低不同温度的热源。文臻知道，那是幻怪组织的功能，她对自己具有这样的能力满心欢喜，也刻意地去锻炼、使用。

    文臻没有害怕这些大型动物，相反，她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当文臻感知到最近的那只动物离自己只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她以极好的视力仔细望向草丛中去寻找。她发现那是一种具有金黄色皮毛的动物，动物外表的颜色与草丛的颜色十分相似，所以不易被发现。文臻对那种动物的好奇，让她有与动物进行交流沟通的冲动，她盯着动物的眼睛看；那只动物也盯着她看，而且似乎忘记了捕猎的使命，由原来匍匐的状态慢慢地从草丛中立了起来。另外的动物却没有放慢脚步，在离文臻足够近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扑向了文臻。文臻跳起，落向了附近的一座小山。

    在那座小山之上，文臻看到，远处一只猛兽似乎正在追逐一个人，看身形那个人很像一个人类孩童。被追逐的那个人似乎无处可逃，跑向一个巨大的环形坑。文臻心想，一旦进入了那个环形坑，那个人岂不是死路一条？她本来就想与地表上的人类取得联系，所以有意要救那个被猛兽追逐的人。文臻飞身跃起，从空中落到了奔跑的猛兽前面，挡住了那只猛兽的路。那只猛兽猛然一惊，吓得停了下来。猛兽似乎很害怕文臻，竟然不敢靠近文臻，当然也不敢继续追逐那个人。当文臻陶醉于吓停奔跑的猛虎的壮举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不要去惹那只猛虎，快跟我来。”文臻猛然想到，地表上的人与太空族具有相同的语言，跟自己星球的语言几乎一样。于是她不再与猛虎对峙，转身跟着那个孩童跑向了那个环形的坑中。文臻一跑，猛虎便又开始追他们。文臻的速度快，很快追到了那人的身后，发现那人长着一双尖尖的耳朵，身形怪异，很像一个小孩戴了一副面具，装扮成小怪物的模样。他们来到环形坑底部边缘的时候，那个人突然用力推一块石头，那块石头转动，原来是一扇石头门连着一个坑道。那个人进入坑道，文臻也跟着进入了低矮的坑道，那人又重新将石头门关闭。

    坑道内黑魆魆的，文臻完全是跟着幻怪组织的感觉走。只听那个人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没有与你们建立正式的交往，我们也不敢。你出现在这里就只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文臻听完纳闷了，说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就成为你们的敌人了呢？”那个人说道：“因为你们是凡乐族、太空族的敌人，而我们想成为凡乐族、太空族的伙伴，所以，我们只能是敌人。”文臻乐了，说道：“我就是太空族的，要到凡乐族去。”那个人说道：“不要骗我了！你会飞，只有怒人族的和少数的罪迁族会飞，凡乐族和太空族的人类没有会飞的。”直到此时，文臻才意识到对方声音的怪异，似乎不像正常的人类，于是说道：“你……你不是人类吗？我真地是太空族的，我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怒人族。”那人说：“你真地是太空族？确实只有太空族的某些族人被蒙蔽得最厉害，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太空族的领导层却知道我们，知道地表上各族的分布和形势。他们的领导层掌握所有的信息，却选择不让普通的族人知道；他们进行复杂的等级划分，施行严格的保密制度。我是勤勉族的，就是巨鼠族，对你们来说就是大老鼠。你如果是太空族的，为什么会飞？”文臻一听对方是大老鼠，心里就不是味，顺口胡诌道：“我们是太空探险回来的，在太空探险的过程中，在外星上，我们拥有了会飞的能力。”

    那个人说道：“能够进行太空探险真好。”文臻问：“这个坑道通向哪里？怎么这么长？”那人说：“通向我们的狩猎营地。我们的狩猎场很大的，要出去当然要走很长的路了。”文臻又说：“我叫文臻，你有名字吗？”那人说：“有。我叫惜今，珍惜现在美好生活的意思。”文臻说：“那个环形坑是你们捕猎用的？我还以为你是被猛虎赶到那里，还要去拦住猛虎，要救你呢！”惜今说道：“那个环形坑是为了圈住猛兽，驯兽用的。一会儿见到我的族人，千万不要说要拦猛虎、要救我，这样他们会以为你是怒人族的人。”文臻问：“如果是怒人族的人，会有什么后果？”惜今说：“怒人族的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族虽然向往昌明的科学文明，却仍然很愚昧落后，怒人族敌人往往会被祭天。”丽雅问：“那说自己是太空族就安全吗？”惜今说：“是的。我们很崇拜太空族，对太空族都是很友好的。”

    终于走到了坑道的尽头，惜今、文臻从坑道中出来，立即被一群欢呼的勤勉族围住。原来，这是惜今的成人礼，引诱猛兽进环形坑是这个成人礼的重要项目。那一大群长耳、尖嘴、大腹便便、四肢短小的巨鼠族们看到文臻的出现，表现的犹疑不定，以致于减少了对惜今的欢呼。惜今来到一个戴着巨兽头颅的人前，跪拜施礼，说自己顺利完成任务，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太空族的人，这让自己的成人礼更具意义。那个戴着巨兽头颅的人看了文臻一会儿，让人给文臻座位，礼貌有加。少时，又有两个巨鼠人从坑道中出来，穿过人群，来到了巨兽头颅面前。其中一个人贴近巨兽头颅人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巨兽头颅人说道：“天空中高高在上的太空族，为我儿的成人礼祝贺，送来了这位漂亮的姑娘。让我们对她表示感谢，一起鼓掌欢呼。”文臻听完巨兽头颅人怪异的表达，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惜今的父亲。

    巨鼠族的人身高都在一米三以下，所以，当文臻跟着惜今在狩猎营地东逛西逛的时候，显得特别显眼，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吧。很快黄昏，狩猎营地燃起了篝火。巨鼠族们为文臻提供了肉食，文臻想到，这可能是某只老虎的肉，心中索然无味，她不吃，推脱说自己不饿。一大帮巨鼠族手挽手围成一个圆圈跳舞旋转，将惜今和文臻围在正中央。很快有人递给文臻和惜今一人一个酒杯，为他们斟酒，说为祝贺惜今的成人礼，一定要干了这杯酒。文臻皇族出身，见多识广，她怎么会喝外族人来历不明的酒呢？于是说道：“我们太空族认为自己是天空之子，一些重大的庆祝场合，为了表达对天空的感恩，我们都是把酒水等祝贺之物抛向太空。你们勤勉族是大地之子，为了表示祝贺，让我们感恩大地。”说完她将酒水倒在了地上，然后对惜今说：“你的这个成人礼很特别，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只能按照我们的方式来祝贺，请你理解。”惜今听后说道：“在我们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有太空族的人，以自己的仪式，为我们的成人礼表示祝贺。我非常感谢，相信我们两族的友谊会越来越牢固。”说完他一仰脖子，将自己的那杯酒喝下。

    在同一个圆圈内，篝火另一边的巨兽头颅人似乎十分高兴，他唤来一个人，似乎交代他做什么事情，然后说道：“今天我非常高兴。一会儿上酒，我们勤勉族的每个人都得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围拢的人圈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果然，很快那些围成圈的人不再跳舞，而是就地坐下；有人搬来了酒坛，拿来了酒杯，分发给他们。文臻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那一帮巨鼠人开怀畅饮，想到明达和思顺，越发感到自己的孤单，心里惆怅起来。巨兽头颅人似乎看到文臻不高兴，说道：“尊贵的太空族送给我们的人不能喝酒，我们就燃起我们的烟香，表达对她的敬意。”一个人听到后，将很多颗粒碎末状的东西抛向了篝火。很快，篝火发出了浓烟，向四周弥散开来。文臻嗅到，那些烟具有某种浓烈的香味，似乎能让人安定心神，因为她渐渐感到，浓烟让自己安宁、麻木。巨兽头颅人看到文臻的表现，然后双手向头顶上方合掌一拍，周围坐着的那些巨鼠人又都站了起来，围着旋转，似乎唱着某种歌。

    痴痴呆呆的文臻忽然瞥了一眼，看到了惜今惊慌、诧异的表情。文臻的思绪飞转起来，隐隐约约预感到，那个巨兽头颅人——惜今的父亲——把自己当成了怒人族的了。她忽然有逃离的念头，因为此时她的求生欲相当强烈，可是她却发现她浑身麻痹，已然失去行动的能力。文臻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她还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惜今的父亲从巨兽头颅的眼眶中盯着文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说道：“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让我儿与人类共舞。”说完，他做出了邀请文臻的手势；文臻此时想站起来却没法做到。惜今父亲连续邀请了好几次，文臻都没有反应。然后，惜今的父亲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人类女人，是上天赐给我儿的。今晚，我们以古老的仪式，祭奠苍天，祈求我儿拥有人类的所有智慧和能力。”周围的巨鼠人听到后，都发出那种让人催眠的呜唉之声。

    在文臻的星球，没有地球上这种毒药，所以，文臻首次接触这种毒药，被麻翻得相当彻底，她不但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淡。然而，她的感知虽然很淡，却仍然有效，因为幻怪的那部分组织仍然在起作用，只不过这是一种全新的模式，文臻尚未掌握的模式。文臻还能感知到，惜今父亲将坐在地上的惜今拉起，交给他一柄长矛，让他来刺自己。文臻心里拔凉拔凉的，落到这种境地，她心里懊恼、悔恨不已。她想到，自己放弃女领主的地位来到地球，却遭遇了太空族的背叛，几乎殒命太空；新获得的本领让自己幸存，无奈却又被地球上的大老鼠暗算。文臻想到了明达，想到了思顺、智诚、飞梭和瑞奇，她甚至想到了海豚，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尽量不去想自己星球水球上的人和事，或许她觉着，对于自己当初的选择，她是无怨无悔。可是，美好的回忆越多，本能的求生欲越强。然后，文臻意识到，此刻没有人能够救自己了，求生的欲望越强烈，自己便会越发痛苦。于是，她渐渐地放弃那种求生的念想，安然地闭上眼睛，任其自然，仿佛过去、现在以至于将来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一样；当然，更不会挂碍周围的人和事了。

    文臻的这种状态让幻怪的那部分组织得到了解放和发挥，它们在几乎不受文臻思维意识控制的状态下，感知周围的环境，游离、聚合，变换自己的形态，默默地保护着文臻，当然也是在保护自己。当惜今拿着长矛从前面比划着，要刺文臻的时候，幻怪组织就在前面集结，结成硬硬的壳；当惜今在文臻后面比划的时候，那层硬硬的壳又游离到了后面。惜今拿长矛轻轻地戳了一下那层壳，发现坚韧无比，认为长矛无法穿透，于是扔下长矛，大喊大叫道：“她不是人类，不，她不是怒人族，而是太空族，全新的太空族。我们不能杀她，不能拿她来祭天，否则与我们族的原则和本意相悖。”惜今的父亲厉声说道：“原则，本意？不管她是太空族还是怒人族，今天都需要拿她来祭天。太空族一直瞧不起我们，是我们的委屈求全才获得了今天的生存空间。太空族才是一直高高在上压迫我们的罪魁祸首，他们才是我们最应该仇恨的目标。当然，这是我们心底里的认识，任何时候都不能表现出来，今天除外。”

    惜今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她是全新的太空族，长矛无法刺穿她，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饶了她吧。”惜今父亲又说道：“她的能力越强，用她来祭天越有价值。也许能让你获得她的能力，成为第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勤勉族。”惜今说道：“我们有几万年的历史，我知道，祭天的事时有发生。可是，我们通过祭天，敲骨吃髓，并没有让我们变得更聪明，也没有变得更强壮。相反，那些吃人脑浆的人，大部分都变得虚弱不堪，早早死去。那是不人道的，更是违反天道的，所以他们才受到了上天的诅咒。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不会拿她来祭天，更不用说是在我的成人礼上。”惜今父亲说：“拿人类祭天，表现了我们的勇气和魄力，是作为大总领的必备仪式。你如果不拿她来祭天，就无法继承大总领之位。”惜今说：“那我放弃大总领之位的继承权，保她一条性命。”惜今父亲喝道：“那由不得你说了算。拿我锋利无比的大刀来，我来代行祭天之礼。”周围人听到后，慌忙从远处拿来了一把金属大刀，交给惜今的父亲。惜今的父亲手握大刀说道：“长矛刺不死你，那就让你尝一尝大刀的厉害。”当他靠近文臻时，忽然手中的大刀自己动了起来，飞到空中盘旋，守护着文臻。

    惜今的父亲不但失了刀，更是几乎将自己和周围人的命都置于旋转飞刀的威胁之下，他震惊愤怒，说道：“准备火箭，烧死这个人类怪物。”周围的人拿来了木质弓箭，瞄准文臻，箭上都带着火。惜今挥舞双手，拦在文臻前面，说道：“这违反了我们的原则和祖训。火是上天的恩赐，只能用来烧取食物。如果对她用火，那就意味着她是我们的食物。勤勉族的祖训告诉我们，我们不是禽兽，我们是万物之灵，我们不吃同类，不吃与我们说着同样语言的智慧物种。如果今天我们违背祖训，明天我们就会同类相食，就会重新变回低劣的物种，重新成为低等动物。所以，不能用火烧她。”周围举着弓箭的人都觉着惜今说的有道理，纷纷放下了弓箭。惜今父亲大失颜面，围绕着文臻转了好几圈，说道：“我，作为勤勉族的大总领，说过要用她来祭天，那就一定要办到。拉我们打猎用的强弓铁箭来，拿我的传世宝剑来。”周围的人很快拉来了一个带着木质车轮的一副机器弓弩，配着铁箭。惜今父亲接过呈上来的宝剑，交给惜今，说道：“你来指挥，用这幅铁箭，从远处射死她。我不相信她比铁还硬。”

    铁箭已经装配好，对准了文臻，就等惜今用宝剑发令。惜今拿着宝剑，不敢举起。呆了一会儿，惜今忽然从衣服里伸出了自己的尾巴。原来，巨鼠族都长有长尾，可他们为了模仿人类，都把自己的尾巴藏起来，从不显露。惜今抓住自己的尾巴稍，一剑将自己的尾巴斩断，同时将尾巴和宝剑都仍在地上，扔在了惜今父亲的跟前。惜今的父亲被惜今的勇气和决绝所震撼，因为按照勤勉族的传统，割掉自己的尾巴，是可以救自己想救的那个人的命的，如果救不下那个人的命，只能与那个人共同赴死了。

    篝火渐弱，已经看不清惜今痛苦的表情。勤勉族俗语，亲人连心，也许此时惜今的父亲真能感受到惜今的痛苦；就算感受不到，这也为他出了一个难题。惜今父亲年龄很大了，惜今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他嘱意的大总领继承人。惜今父亲又围绕着文臻转了好几圈，最后来到惜今跟前，摘下自己所戴的巨兽头颅给惜今戴上，说道：“今天这样的形势，要救她的命，只能由你来做这个大总领。现在，我，勤勉族的大总领——忠朴，要把大总领之位禅让给你，你要为我们勤勉族宵衣旰食，鞠躬尽瘁。”疼痛痛苦的惜今没有什么反应，他似乎只想救下文臻的命而已；而周围的人却开始欢呼庆祝，为新任大总领庆祝。忠朴看着木然的惜今，问道：“你确定要救她的命吗？”惜今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忠朴说：“好吧，今天既是你的成人礼，也是你的加冕礼。你现在是大总领了，可以发令，她是我们勤勉族的朋友，谁都不能加害她。她中了醉香之毒，估计得四五天以后才能恢复。”惜今听到后，赶紧照着忠朴的话下令，说文臻是勤勉族朋友，只可帮助，不得加害，说完他就晕厥过去了。忠朴命令给惜今治伤；撤掉武器，保护文臻；除了警戒人员，其他人尽早休息。

    文臻幻怪组织的那一部分洞悉了发生的一切，似乎知道自己的危险解除，于是在头顶飞旋的大刀便落在了文臻的跟前。文臻虽然处于醉迷状态，却不知不觉间让自己的神经系统发生了重组、优化，幻怪组织的那一部分能够自由发挥，有机体的那一部分也得到了升华发展。第二天天明，文臻就醒了，她回忆昨晚的一切，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文臻站了起来，看着前面地上的刀，心一动念，便让那把刀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似乎感觉，让刀飞起的过程，有一部分是电磁力的作用，还有另一部分却不是，她怀疑自己初步具有了贤伟的能力，心中一阵快慰。

    遵照命令围坐在文臻周围保护她的那些勤勉族，看到文臻醒来站起，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刀，都惊骇万分，四散开来。文臻看到他们的反应后，慌忙把刀放在地上，对他们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会相互拼杀相互伤害。嗯，我想知道惜今怎么样了。”一个人回道：“新任大总领割尾受伤，现在正在养伤。我去禀报，看他想不想见你。”很快那个人又回来，说：“新任大总领要见你，请跟我来。”文臻来到了一个大帐篷内，看到惜今一切如常，只是耳朵、鼻子有点发白而已。文臻表达对惜今救命的感谢，并表示，不管自己是太空族的还是凡乐族的，或是其他任何种族，都视勤勉族为朋友，都把惜今当成救命恩人。惜今表示，自己的种族是后起的文明物种，虽然有很多缺点，却一直在努力改变，向好发展；自己种族对其他各族的某些仇恨态度，来源于复杂的历史和现实，只要自己是勤勉族的大总领，就一定会努力改变这种状态。文臻告诉惜今，自己有同伴同来，现在失散了，希望能帮助寻找。惜今自然爽快答应，并立即下令，还要确保他们的安全。然后文臻与惜今聊起了勤勉族的历史和发源，聊起了人口和社会制度，聊起了勤勉族科学的发展，也聊起了其他各族以及与各族的关系。

    文臻是皇族，在自己星球的时候就接触到了以前星际文明流传下来的某些丰富知识，再加上来太阳系的旅程中在飞梭太空船上的交流学习，自然见识不凡，在很多方面都能点明要点，为惜今答疑解惑。所以，后来惜今视文臻为老师，将自己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拿来让文臻解答。于是，惜今明白了优秀的社会制度对社会发展的巨大促进作用，也知道社会生产力反过来也制约决定着社会关系；好的制度都是适应当时的社会形势，并且能够促进生产力长远发展的。勤勉族是与其他族差异最大的一个种族，所以其他族本来就不屑于与勤勉族交流，勤勉族的人在其他族的地界往往受到歧视和伤害，导致勤勉族信息闭塞，生产力落后。文臻的到来，为勤勉族文明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火种，为勤勉族整个族群带来了内在、新生的力量。

    文臻了解到，太空族每隔十多、几十年就以无人飞船扫荡勤勉族，专门摧毁最发达的建筑，所以，勤勉皇族后来也就不敢再建宏大的建筑了；勤勉族西部与凡乐族邻接，有专门的市镇用来接待来自凡乐族的信使，接收他们的信息和某些指令，同时为他们提供任其选择的交易。惜今还告诉文臻，勤勉族往东，跨过大海，能到达太空族直接控制的区域，那里就像天堂，更像另一个世界，明亮、整洁、富足、全新的世界；那里没有人类的存在，只有机器在工作运转；在那里，有与太空族直接联系的一个渠道。惜今甚至将怎样与太空族联系告诉了文臻，他希望太空族能够重视与勤勉族的交流，如果文臻能够回到太空族，希望能跟太空族的首领反映一下。

    文臻待了有将近一个月，一直在等明达、思顺的消息，可是最后汇总起来的消息却是，整个勤勉族境内，没有明达和思顺的下落。于是，文臻向惜今告别，要前往凡乐族，寻找同伴的下落。而惜今则愿意亲自陪同，送文臻去凡乐园。惜今将事务交给他父亲忠朴处理，自己则带了几个随从骑马，陪着文臻西行。勤勉族的马都比较矮，但行起来却相当平稳，只是速度有点慢。走了很长很长的路，除了在落脚点的驿站，文臻几乎没有发现任何的建筑，于是就此事询问惜今。惜今说，只有驿站和总领皇室等公家建筑，是参照、模仿人类样式建造的，其他民间的建筑都是分散建造在地表以下。文臻说：“如果都是这样，那怎么能准确地统计人口数量？毕竟随便在野外地下建造建筑物，是很难被发现的。”惜今说：“那也无所谓，反正太空族对我们的压制，让我们皇室有了很强的自制能力，我们没有太多的欲望，对人民的需求就很少。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人民交的税赋少，他们都是随便交一点，我们就够用了。我们并不是太在意准确的数量，如果勤勉族的实际人口更多，那就更好。”一个多月的时间，文臻见了各色巨鼠人，却不能准确判断他们的年龄，于是问惜今：“你们族的人平均寿命能有多少啊？”惜今说：“有五六十岁。在我们历史的起点，几万年之前，这个年龄要短得多，后来的几万年，这个年龄增长到了八十多岁，再到后来就出现了下降，现在都是五六十岁。”文臻又询问，一般勤勉族家庭平均都有几个子女。惜今告诉她，勤勉人终其一生最多有三四个子女，很少有这么多的，一般都是一个或两个；勤勉族的人都是试婚，一对配偶能生下小孩才会正式在一起，有很多勤勉族的人都不能生育。文臻一想，这样岂不是会凋零，默然不语。

    在路上一个驿站，有个人给了惜今随从几张纸，惜今拿到后交给了文臻。文臻看到了自己三人的画像，说道：“太空族真是六亲不认。我们千辛万苦太空探险回来的人，竟然被当作了外星人。而且他们还怂恿、教唆别人暗害我们，真是无耻下作。”惜今说：“太空族是压迫我们的根源，但是他们却是最先进的。我们也希望能进入太空，希望部分太空族的人能改变现状，让地球各族和和睦睦，共同发展，都能进入太空，为地球增光。”文臻点头说：“对。他们这样对我们，我们是得拿出点行动了。”

    又行了几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勤勉族的最西部，这里建有一个人类样式的市镇，人类风格的建筑组成的一个市镇。勤勉族没有船，不能主动渡海前往凡乐族，与凡乐族之间的来往船只甚至码头口岸，都由凡乐族控制。惜今让熟悉此事务的一个随从领着，来到了一个凡乐族控制的口岸点，与管理口岸的凡乐人员交流沟通起来，说要送一个太空族人员到凡乐园，请他们安排船只。那个人平常都是骄横自大，根本不把勤勉族当回事；今天他却早早注意到了文臻，并认出了文臻是告示中的外星人。

    那个口岸人员显得有点慌张，捂着口鼻听完了惜今的请求和陈述，然后说道：“她是那个女外星人，会影响人类健康，赶快把她……赶走。你们怎么处理都行，赶快，赶快。”在后面的文臻听完大为气愤，问道：“那几张纸的告示，是你们发出来的还是太空族发出来的？你要如实说，要对你的回答负责，否则你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那个人一听，外星人还会说自己的语言，想到要承担后果和自己往后几千上万年的寿命，不想有任何吃苦受累受罚受罪的风险，于是如实说道：“不是我们发出的，也不是太空族发出的。我们如果要发出告示，一般都用照片，那种打印的照片，绝不会用这种画像。”文臻听完说道：“既然不是你们发出的，你为什么要相信这样的告示呢？如果我是太空族的，被安排到凡乐族去，你不让我去，还把我推到外族人那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是不是你造成的后果？你这是不是犯罪？在凡乐族犯罪的后果不严重吗？”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放开了口鼻说道：“那个告示是在勤勉族这里看到的，难道不是勤勉族发出来的吗？这个口岸虽然归凡乐族管理，但这里毕竟还是勤勉族的土地，我们要遵纪守法，遵守勤勉族的法令。”惜今听完说道：“你们什么时候遵守过我们的法令了？另外，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告示不是我们勤勉族发出的，因此，你不能因为那个告示就拒绝让她坐船。”那个人问文臻道：“你有我们凡乐族的身份令牌吗？在我们凡乐族有身份吗？”文臻听完，说道：“我是高高在上的太空族的，第一次到你们凡乐族，哪里有你们的身份？”那人听完说道：“太空族都有太空船的，你为什么不坐太空船降落到我们凡乐园呢？”文臻说：“我们的太空船出了故障，坠毁了，我们是幸存人员。”那人听了，白了一眼文臻道：“没了太空船的太空族人，那就什么都不是，既不是太空族的，也不是凡乐族的。或许罪迁族愿意接收你，也许你到怒人族，他们也能要你，可是我们凡乐族不能接收。这是制度，几千几万年以来定下的制度。”文臻气道：“我自己扎个竹筏渡海，看你们的制度能拿我怎么办。”那人也毫不示弱，说道：“没有身份令牌，你到了对岸，人家也不让你通关啊！甚至人家把你当成罪迁、怒人族的人，对你警告到一定次数后，会格杀勿论的。”文臻说道：“你只要把我送到对岸就行了，他们会不会对我格杀勿论，我不怨你。”那个人似乎想同意，但又有点犹豫不决。文臻又吓唬他，说道：“我从太空族来到凡乐族，是有重要使命的，你把我渡过海就立了一大功。相反，你不让我渡海，耽误了重要的事情，就给太空族、凡乐族甚至整个地球的智慧种族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也许，你要对整个地球文明的衰落负责。”那人看看文臻说：“你有你说的那么重要么？”文臻则道：“想想看吧，堂堂太空族要到凡乐族，太空船却出现故障；然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告示，要怂恿别族人暗害我们，不让我们到达凡乐族。如此看来，我们要到凡乐族，必然是对凡乐族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情。人家越发不想让我们到达凡乐族，越发说明我们应该到那里，你们越发应该帮助我们才对，怎么，你反而要阻碍我呢？你多大年龄了？虽然难得糊涂，但也分时候啊！”那人听完，满脸通红，说道：“那你来吧。先拍照，传送你的信息到对岸的口岸。现在这个口岸只有一条船了，本来那是我们这里口岸人员撤离的备用船，就先交给你使用。勤勉族的人不能跟随啊，只允许你自己。”文臻大为高兴，感谢了他，然后与惜今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