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陷阱

    为了入乡随俗，明达骑了一匹马离开人猿族的地界，来到了接壤的怒人族。他本想孤身一人游历怒人族，没想到盖亚也骑了一匹马追来，表示要追随自己，游历各族。明达知道，盖亚是私自追随自己而来，一定没有得到摩那的同意；可是在怒人族的地界，自己跟盖亚都是异乡远客，自己必须保护盖亚，直到摩那派人将他接走。

    他们骑着马慢慢游荡，在路上明达问盖亚，太空族的人定期派无人飞船扫荡人猿族和怒人族，是因为得罪了他们吗？盖亚说：“应该不是。如果硬要说得罪了他们的话，那么人猿族和怒人族能够繁荣发展，能够好好地生存就是对太空族的得罪。”明达问：“难道太空族就没有一点信息传出来，告诉你们，他们为什么要扫荡吗？”盖亚说：“他们将对我们的屠杀说得冠冕堂皇，依他们说，是为了控制我们的人口规模，以便长久可持续地发展。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族和怒人族的地界都是人烟稀少的，所以，没有人相信他们的鬼话。”明达又问：“既然是定期扫荡，你们为什么不在扫荡的那一天或那几天躲起来呢？”盖亚说：“定期只是说有大体上的期限，不是说就定在哪一天或哪几天，而且他们在天上能够看到我们，他们只在我们没防备的时候出现，所以没法躲。你们星球的人都像你一样厉害吗？”明达说：“也不是。在我们来之前，比我们厉害的有三个人，他们那三个人应该比我厉害好几倍。除了他们就是我们四个坐宇宙飞船来地球的人了，我们星球的其他人类都跟你们一样，跟地球的其他人类一样，都是很平常的人。”盖亚惊道：“还有比你厉害的人？他们能够怎样呢？”明达说：“我不是他们，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本领，但他们一定比我厉害，他们是我们能力的始祖。我们星球上除了人类，还有一个种族就是幻怪，它们才厉害呢，基本上想变成什么就能变成什么。可以变成飞船，可以变成虎豹，可以分身成无数的飞禽走兽。我越来越感觉，在我们星球上，它们才是最厉害的生命存在。”盖亚问：“你们跟它们住在一个星球，不害怕吗？”明达想了想说：“在我们的历史上，本来只有它们的传说，它们并没有残害我们，或者说，由于我们对它们毫无了解，所以还不知道害怕。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实际上才刚刚开始。”盖亚又问：“幻怪这样厉害，它们会入侵地球吗？”明达说：“我们都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吧。每一种生命都有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地球的环境应该适合我们，不适合它们。我们星球既使适合它们，它们尚且没有完全占领，更不用说陌生贫瘠的地球了。地球对我们来说很肥沃，对它们来说就很贫瘠。”盖亚问：“你认为它们是宇宙中最厉害的生物吗？”明达说：“肯定不是，肯定还有更厉害的生命存在。更厉害的应该是瑞奇那个物种的生命。瑞奇是我们来地球的路上捡来的，它才神奇厉害呢。”明达说着瑞奇的神奇，有的时候不免添油加醋，让盖亚崇拜不已。

    就这样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他们慢慢游荡了三五天，终于来到了怒人族的市镇。人猿族跟怒人族有交往、有贸易往来，所以，怒人族的人看到一人一猿骑马而行，也没有觉着奇怪。明达和盖亚打尖住店，迤逦往北，穿过一个市镇来到另一个市镇。这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一家客栈住下，在楼下吃饭的时候，盖亚被一个人猿用手势唤到了外边。过了一会儿盖亚回来的时候，满脸不自在，匆匆地吃完饭就上楼去了。平常都是盖亚邀着明达去闲逛，盖亚的反常让明达心里纳闷，于是也跟随上楼。明达问：“你的同族唤你出去，告诉你了什么，怎么一脸郁闷？难道你父亲要惩罚教训你吗？”盖亚表现怪异，以正常的嗓音应道：“是啊。他嫌我私自随你出来，说回去以后要关我禁闭呢。”说完盖亚睁着大眼睛迅速以夸张的表情示意明达，外边有人在监听，悄悄来到明达耳边，低声说：“今晚警觉点，可能有人要对付我们。”明达领会，说道：“要关你禁闭？那怎么行呢，我见了他会为你说情的。别想太多，我们累了几天，早点休息吧。”

    明达一晚上没有睡觉，他在想，敌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付自己，自己有哪些反击手段。他想，自己能在磁场中飞行，只适合逃跑或追击，那不是御敌的本领；自己能控制近距离金属物品的本领，可能派上用场，可是现在的人类社会，金属已经是稀缺资源，这项本领的用处不大；自己能够定向释放闪电，倒是厉害的本领，可惜那是杀招，不能随便使用；其它的就只有身体对抗的本领了，这是自己的强项，应该是最适用的。总结完这些，明达又想起贤伟的用意念隔空移物的本领，心想这项本领才是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可惜自己还没有掌握，或者自己永远学不会。想到了御敌的场所，这个客栈，让明达感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曲折，地球人类几十万年的发展，最后因为没有资源，重新回到了古代落后的社会模式，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啊。明达想起了自己星球的地堡，以地球人类的眼光看，那实际上就是一个坚固的城堡，只是那种城堡不是地球人类传统风格样式的；在自己的星球，人们不会建屋居住，如果没有地堡，那就挖山洞，一些工厂车间的建造没有采用地堡的形式，而是采用地球人类普通建筑物的形式，虽然宽敞明亮，但人们似乎害怕居住在里边，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星球的人的固有观念；地球人类的地面上的建筑物、客栈等，反映的是地球人类的自由开放，自己星球的地堡，则反映出了保守谨慎的潜意识。不知不觉间，天亮了，一晚无事。

    一大早，明达和盖亚就收拾行装，早早出行。在空旷无人之地，明达问盖亚，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盖亚说：“我们人猿族在怒人族的地界建有商贸网络，能够收集各种人族的消息。一个族人认出了我，他告诉我说，我父亲摩那正赶来接我，让我最好提早离开你。他说，你现在是人族的名人了，是什么‘啖龙’行动的目标了。人族中暗暗流传你们三个人的画像，大意是说，你们三个外星来的人，携有特殊的基因，吃上一口你们的肉，能让普通的人类多活好几万年呢。人类早期历史上有‘唐僧取经’的神话故事，你们三个人就是故事中的唐僧，怒人族的人，人人都想吃一口你们的肉呢。”盖亚说完从怀里取出了三张薄纸，上面是明达、文臻和思顺的画像，既有正面也有侧面，还有对三个人体型的描述。盖亚说：“你看另外两个人是你要找的人吧？他们的画像可比你向我们描述的清楚多了。只有太空族的人知道你们的底细，应该是他们制定了‘啖龙’计划，要让地表上的各族对你们不利。我原以为跟你游历会安全，现在看来不是安全，是危险。但是我不怕，我们人猿族也绝不会害你，反而会尽量保护你。”明达说：“画像是我们三个人的。可是在来的路上，一切都很正常啊。说不定是太空族的人寻找我们，你们都理解错了。”盖亚说：“消息是从北边传过来的，刚传到这里。你也看到了，画像上说，你们是外星人，含有异常长寿的基因和身体物质，虽然你们的身体物质可能让人类获取某些特殊能力，但建议远离你们，以免让你们污染人类的基因库。哦，忘了问你了，你认识字吧？我们地球的字。”明达看了一眼盖亚，说：“我既然与你们会说同样的语言，就自然认识同样的字。就凭画像上说的，怒人族的人就会对我们不利吗？他们不会真地想吃我们的肉吧，那岂不是与野兽无异？”盖亚说：“怒人族分修养派和天性派。修养派的人努力让自己群体维持相同的理念观点，整体上更有力量。我们人猿族跟怒人族交往，也主要是跟他们交往。因为跟他们的首领确定了的事，自上而下都无异议，这样会很顺利，省很多事。天性派的人则不一样，他们思想杂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天性派的首领对他们不加约束。所以，我们跟天性派的首领谈不成任何事情，谈成了也没用。修养派以前的理念是和睦四邻，不与任何种族为敌，包括太空族。虽然在大方向上友善，但他们族人的个人行为则几乎是处处损人利己。你们三人孤孤单单，恐怕他们不会看重你们，所以，对你们不一定友善，而一旦他们的首领对你们感兴趣，恐怕他们整个族群都会与你们为敌，这是最可怕的。”盖亚然后不说了，明达看了看他，问：“那怒人族的天性派呢？”盖亚说：“我原以为你要问‘那该怎么办？’结果你问天****你来说生存的关键就在这天性派，天性派的人都依自己的本性而活，有的人、有时候是至善，有的人、有时候是至恶，这种不一致不协调的状态正适合你这样的生存困难人员。我们族人在谈论起他们的时候，说他们就像古代社会的人，没有什么一致的思想觉悟，只有淳朴的道德约束，只接受世间命运的摆布。他们作为一个族群没有力量，甚至没有一个公认的首领，当然，即使有首领，也毫无存在的意义。你最好能隐匿于他们中间，如果被发现，那么修养派总有办法让天性派的人屈服，天性派的人即使心中不忍，恐怕也顾不了你。”明达郑重地看了看盖亚，说道：“你说的这一番话，真不像是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盖亚说：“以前我父亲议事的时候，我天天听着，这些都是他们总结出来的结论，没有一点是我自身感悟出来的，所以也不知道对错，但我认为是对的。你这一路上都是敌人了，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了。”

    他们又经过了一个市镇，一路无事，继续前行。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乡间，明达看着明媚的湖光山色，心中的烦恼顿时无影无踪。明达想着，不知文臻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能与她同行，一起欣赏这湖山美景，那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呢。前面传来了喧闹之声，打断了明达的非非之想。盖亚立即警觉了起来，说道：“前面有人，一定要小心啊。我们人猿族判断，怒人族的修养派一定会对你有所行动，你孤身只影毫无依靠，在他们看来是软弱可欺的。如果他们的首领下了命令，那么一定会贯彻到乡间，凡是有人群的地方，你都得小心了。”明达心想，盖亚真是一个小孩子，少见多怪，说道：“我们是被太空族出卖，应该是太空族的敌人了。虽然修养派不想与太空族为敌，太空族却仍然扫荡、欺压怒人族，也就是说太空族仍然是怒人族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一般可以当作朋友，修养派不一定会像你说的那么鼠目寸光，要对我们不利。”盖亚急道：“修养派的人唯利是图，压抑自己的本性的。压抑本性自然要目光长远，目光长远自然会注重大的方向，大势。在大的方面，你们有依托、有依靠吗？虽然你们是外星人，与太空族取得了接触，却被太空族背叛、抛弃，这说明在太空族的眼里，你们无关紧要。修养派的人难道不会判断，得不出这样的结论？没有强大的族群依靠，修养派的人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的。他们一定会处处图谋你们，你很危险。”他们很快接近了喧闹之处，明达听完盖亚说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前面路边不远处，有一处绳索吊桥，一个少女跟一个男孩在上边嬉笑玩耍。盖亚四处张望，好像生怕中了人家的埋伏。忽然小男孩往前跑动，吊桥上的一块木板脱落，小男孩失足惊呼，少女双手拉着小男孩的一只手，吓得大呼小叫。盖亚睁大了双眼，惊恐万分。明达从马上跃起，跳到桥上，一只手轻轻地救起小男孩。少女看到明达出手，放开了小男孩的另一只手，就在小男孩脱离坠空危险的一瞬，少女迅速从身后取出一把匕首刺向明达心脏处。在明达心脏处，衣服底下，幻怪组织迅速集结，以抵御刺穿。匕首尚未碰着明达的衣服就停住不动了，少女脸现惊恐之色，似乎将匕首抛向空中掷出。小男孩趁明达不备，也突然从身上取出一把木质匕首，扎到了明达大腿上，然后与少女一同跑向吊桥的另一边。大腿上的剧痛似乎让明达本能地切断神经系统信号的传导，也让明达疏于防范，难以对身体进行高效地控制。对于自己遭受的攻击，明达或许不以为意，没想追击他们。这时候，吊桥上下游两岸的树上，无数只木箭射向了明达，明达仍然能够腾空飞起，轻轻松松逃离。木箭太密集，有几只射断了吊桥的绳子，不远处驻足观看的少女和小男孩坠向了河涧。明达本可以逃走，可是他心生恻隐之心，不想看到少女和小男孩丧命，于是迅速落下，双手抓住了两人又重新飞起。明达从少女的眼里似乎看到了无奈，只见少女从身后又取出一把木质匕首刺向了明达的脖颈。明达闪避过的同时，将少女和小男孩扔向了不远处的对岸。可是，哪怕再迅捷的动作都避不开敌人蓄意、不懈的攻击，明达、少女和小男孩身上都中了箭，少女和小男孩被明达掷出，身上中的箭很少，明达则被射得像刺猬一样。

    明达浑身剧痛，已然丧失了惯常的意志，坠向河涧。在接近河面的时候，明达看到了水下密布的木刺长矛，一阵寒意袭来，让明达又控制着自己飞起。明达看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盖亚，喊道：“快跑。”盖亚调转马头，打马便跑。盖亚不是偷袭的目标，偷袭者们也不想得罪人猿族，都没有去管盖亚。飞向了空中的明达心里想着，自己总不能一直这样飞着，落到哪里好呢，落到地面上任何一个地方，被他们找到也许就会被他们吃掉；自己浑身剧痛飞不多远，不如再飞得高一点，让偷袭者掌握不到一点踪迹，然后落向一个大湖泊，去喂鱼鳖也比遂了那帮小人之意要强。这样想着，明达越飞越高，瞅着离着最近的、明晃晃的地方奔去，一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