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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假朋友,遇事见人心

    初次出门,外面的世界让人觉得很新奇:原来传说中的东莞,并不是处处见工厂。相反,到处都是高山农田,比自家所在的地方都山区!农田水稻等作物长势不错…叶泉心想这东莞,也根本没想像中那么繁华嘛!

    镇与镇之间的柏油马路,狭窄繁忙。公营与私营的各种大巴中巴车,野蛮穿插着抢位,你方走罢我登场。车门口总守着个售票的抓着各站的牌子不停拍打着车身,大声吆喝着招客。

    阮华以过来人的身份早就说过:出门得处处留神,上车前你得长个心眼分辨是不是直达目的地的车?直接到地的车,挂的到地牌子一般不会乱七八糟。若要是同时挂着“沙湾”、“樟木头”的牌子,你多半要半途被“卖猪仔”,因为这两地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车不可能这样走的…运气不好的时候,车上还会有人作局套铅笔骗人赌的,见没人上当还可能就改晃着刀子打劫了。这时候你可得识时务,司机和卖票的可不管事呢!没必要为这个为自己添麻烦,当是去财消灾罢!

    阮华身材高挑,和他一块让人很有安全感。他眉长过目,天生的黑皮肤,若不是嘴唇薄人中短、再改掉习惯性耸肩的毛病,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他是家里有两姐两兄,排最小。由于年龄差距大,上面的兄长姐妹里叶泉只见过他头上的姐姐…她有家族遗传的高挑好身材,皮肤却没有弟弟那种黒。扎着两个长长的发鞭,长得白牡丹花似的美丽,那总是笑吟吟的眼睛如弯弯的月牙。真是名如其人,称呼叫月姐。这是一种让人不能久视的美,自小以来叶泉都觉得自己多看她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到月姐呢?这也太让人羡慕了!有时候叶泉会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后来月姐嫁到了城里,那又是后话了。

    阮华和叶泉,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真正发小。在城里读书那几年,几乎每个周末都得骑自行车回来和叶泉聚头。周末里叶泉也经常吃住在他家,因为他家有双卡录音机,还有叶泉喜欢的歌星费翔的卡带。这做裁缝的老父老母早就不见外了。

    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直到有一天,叶泉忽然发现自己一天怎没见这阮华就不习惯呢?怀疑自己心理有问题,果断改了住他家习惯。关系再好,可不能搞成同性恋了!

    话说这头一次出门,一路倒是顺利。大家早上凑钱买票、凑合着吃了点包点,下午便辗转到了沙头。

    刘玉成这一下车就说:“你们去厂里吧!我在发廊等你们。阮华知道那地方。”

    叶泉心里不快,心想着怎么才下车就丢下我们呢?我可是头一次出门呢!

    各种简陋的厂房在散布在乡间村里,空气里飘着各种不知名化品的味道。排水渠里哗哗啦啦地流趟的黑臭污水,衬托着工厂的嘈杂繁忙。刘成曾经说过,这沙头厂里的水沟里有一种巴掌大叫罗非的鱼,下雨天弄个篮子一抄就满满的一篮。这么脏的水打的鱼能吃?一路留意,叶泉并没有见到有鱼。

    阮华带着俩人在厂外一排老瓦房前。远远的就顺风飘来又潮又霉的味道,窗前台上密密麻麻晾满了的衣服,显示这里怕是住着有两三百号人。阮华说这就是集体宿舍,以前他就住这儿。转转,没见有熟人。这让叶泉诧异,估量着怎么才能这集中营般脏乱差的环境里生活。

    “落工厂就是这样的了。”堂兄以一副见过世面的口吻说,“肯定没在家舒服的。”

    “我能习惯。別人行我也可以。”叶泉认为并没那么糟糕,这起来码有落脚的地方。瞅着玩具厂下班,工人们鱼贯而出,宿舍区立即热闹起来。打水洗衣的、敲着饭盆打饭的、收衣服争水洗澡的,乱哄哄一片。

    趁着这下班的时间,阮华说他去玩具厂的总管老乡处去问问招工的事。

    以前就听刘成说过那总管老乡很受老板重用,厂里大小事务都由他打理。这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这会正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逗着学行的儿子玩。

    据说他弟弟阿东,和刘家威他们耍一块的…只见他远远向叶泉几个人看了看,向阮华说了句什么。阮华便回来说:现在厂里不招人。

    这一切都不在计划里了,怎么办呢?阮华说,先去找刘玉成吧!在脏乱的村街里七拐八拐,来到一家发廊前。发廊门口挂着转红圈圈的灯柱,装修简陋,里面狭窄局促。两个衣着暴露、涂脂抹粉的妖艳女人,正在搂着客人的头洗头。叶泉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乡下没有发廊,但也听说过这不是干净地方。

    阮华悄悄地说:那两个女人,应该就是刘玉成和刘家威的女朋友了。

    阮华的堂兄,见了女人就两眼放光。他自告奋勇上前询问说,来找刘玉成和刘家威的。那妖艳女人用瞧不起人的眼神打量着他一眼,扭头向里吆喝了一声。不一会见刘玉成从发廊的天花板小口上推了一条梯子爬下,笑嘻嘻地走出门来。

    “你就住这?”叶泉问。这瓦房的天花,又矮又窄,爬进去住恐怕不如那工厂的集体宿舍舒服。

    “对!那是我女朋友!”刘玉成粗犷又有些俗的脸上挂着笑容,带着炫耀的口气神秘秘地回头看了看说,仿佛怕那两女的不小心听到似的。

    叶泉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鄙视神情,他也没指望谁会引进发廊去介绍介绍,于是背过身去不想抬头多看那发廊里面一眼。

    “厂里不招人,怎么办呢?”阮华征询刘玉成的意见,意思就是现在得交给你刘玉成了,必竟就数你混得好。

    刘家威意外地并不在沙头,不知道去哪了,刘玉成说问过他女朋友说也不知道他行踪。

    阮华又说:计划打不准了咋办?刘玉成搔抓着头,那头发如厨房里油腻的钢丝团。他又两手插裤兜里一付无所谓的口气:厂里不招人,那也没办法。

    矮胖的身材,配着可以偷藏母鸡的罗卜柔姿裤,而且那裤腿还带着红边,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也不知道谁设计的?

    阮华的堂兄年长几岁,出门惯了,想去广州碰一下运气,说有熟人在广州。阮华问过他身上钱够不,他说够的。又向发廊里深深看了一眼,便告别众人找去广州方向的车去了。

    在这地住个旅店?刘玉成说住一晚上得二十块钱。住一晩上明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工做呀!

    三个人在发廊前站着商议。最后阮华提议说不如去深圳他二哥那里,看看二哥能不能找到工作。阮华二哥是个铁路警察,深圳刚开始建设时从部队退伍后就分到那了。特区的警察,这在家乡人眼里,可真算是个很有面子的工作。

    沙头去深圳每人要十二块钱车费,要是中途不被卖猪仔的情况下,再有两块钱坐公交车就到深圳北站的哥家宿舍了。

    这本就是出门前定的个预备方案,两人看看刘玉成。刘玉成说这样也好呀!他就不去了,他有地方吃住,你们俩去吧!发了两根烟,独自个儿进发廊去了,在镜子前挤了一手摩丝泡泡,一边和女人调笑一边往头上自顾涂抹。

    “这就是刘玉成和刘家威的发廊?”叶泉疑惑地问。“怎么看,都觉得那两个女人才是老板。”

    阮华撇撇嘴:“我估计他俩是冤大头,出钱让人家做老板。”

    两人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凑一块数了数,一共四十八块,顺利的话到深圳够的。

    “要不去找刘玉成要二十块备用?”阮华有点拿不定主意,向发廊里面看了看问。

    叶泉深深吸了口烟,把烟头丢地上踩了踩说:不用。我俩有伴怕什么?边防证别弄丢了就行。半路上真被卖到猪仔,大不了走路到深圳北站去!

    阮华笑笑,说行呀!

    出门在外,就得准备吃苦。阮华说去和刘玉成说一句交代道别,叶泉却说,不用,走吧!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在叶泉内心里,已经把刘玉成从朋友名单里剔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