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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作妖

    思索间,灵瞳蹑手蹑脚的上到三楼。

    域帝果然在,正凝望着远处的浩渺长空,低低吟诵《长恨歌》。

    女孩倚靠在墙角,手扶下巴叹息:域后啊域后,选择性错误啊,渣龙分明更喜欢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莫非这就是他喜欢丰满女人的由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具骨相美更胜皮相美的身子,本人还是非常满意的。可是遇上眼瞎的,还能怎么办?

    女孩想了想,一咬牙,整整头上的金步摇,又将袖中的手帕塞入胸口,顺带挺了挺胸脯。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道行不行啊。

    黄金流苏相互碰触,发出虽低却悦耳的声音。

    这时崇光君正念到:“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忽听到背后有动静,心绪翻涌间蓦然回首,女孩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努力把帕子塞得更妥帖。

    此刻见崇光君正怒气冲冲看向她,瞬间石化。

    思绪飞转间,灵瞳轻轻咳嗽一声,细声细气的接了两句:“赤橙黄绿青蓝紫,叮咚叮咚叮叮咚”。

    崇光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发冷厉,女孩颤颤巍巍碎碎念:“对,对,要撩菜不要抢菜,还叮咚叮咚叮叮咚干嘛。”

    “你说什么?”域帝的脸色更冷,好似马上就要吃人。

    灵瞳都快哭出来了,半晌之后憋出了几句诗:“那个…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月落日升霞披彩,雨过天青万籁寂。”

    说完之后,她有几分得意,眨了眨明亮的眸子问:“域帝哥哥,如此接,你可喜欢啊?”

    眼见崇光君的脸色阴晴不定,灵瞳心中冷笑,自己在地牢里心无旁骛住了十二年,文韬武略学了个全,诗词歌赋不过是牛刀小试,只要乐意,和香妃打个齐平也不是不可能。

    域帝知道域后的才情与急智,不过之前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叮咚叮咚叮叮咚”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有刚才她在干嘛,往胸衣里塞帕子是几个意思?莫非也是自己看错了?

    对峙半晌后,域帝神色稍缓,仍有不愉:“谁让你来这里的?还有域后,你刚才叫我什么?”

    女孩一脸天真无邪的狡黠道:“臣妾想你,想见你,日也想,夜也想,情不自禁,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域帝哥哥,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域帝疑惑的看着域后,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当然是听见我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这是什么?是怦然心动的声音啊!域帝哥哥,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说罢她挺起小胸脯,直接做起了西子捧心状。

    为了向香妃靠拢,灵瞳也是拼了,她的理论是,既然域帝爱吃榴莲,就该塞他一嘴榴莲。叶夫人再好,他不欣赏有什么用,好不容易魂穿了,难道还让从前的历史重演?

    域帝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的望着素来端庄的域后。

    随后脸色一沉道:“放肆!叶思沁你越来越放肆了,朕竟不知道,你连装疯卖傻都学会了,不要忘了我之前下的命令,不准靠近二十步,你现在就走吧。”

    女孩脸色一僵,莫非自己太过奔放,又不对胃口了?可如今骑虎难下,想来再怎么过分,域帝也总不至于真动手杀人吧。

    再说,域后本来的策略也不成,那么久了都没起效,究其原因就是不对路。

    女孩牙一咬心一横,索性来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拼了!

    “我不走。”灵瞳眨眨眼,一脸无辜与忧伤:“还有我也没疯啊,域后想念域帝,有哪里不对吗?再有,我离域帝哥哥远远的,哪里止二十步,不信我数给你看。”

    此刻,灵瞳装做心无旁骛,假装低头专心数步子,结果还没等崇光君反应过来,她就一步步飞快奔来,一边跑一边还报数: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女孩好似脱了僵的小烈马,顷刻之间就向他飞扑而来。域帝睁大双眼,整个人都惊呆了。此刻疑惑已远远压过了愤怒,明明是她,何曾见过这般模样,难道真是疯了?

    只一个愣神,女孩已经飞扑到域帝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直接投怀送抱。烈焰红唇擦过侧脸,虽不是吻,但也是擦枪走火般的撩拨。

    崇光君一时惊也不是,怒也不是,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女孩也有自己的打算,若真吻上,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尽管用的是域后的身子,可还是不爽,不过就当作夺舍的利息吧。

    至于本金,她的计划是,尽可能让域帝回心转意,至于风花雪月,还是留给真正的域后。

    没等域帝发作,灵瞳马上跳开,连连后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域帝哥哥是我步子迈大了,不小心扯到你了。”

    崇光君满脸通红怒不可遏:“你东拉西扯胡说什么?”

    灵瞳则一脸羞涩满心猥琐的在心里补充:扯到你了混蛋!

    嘴上却老实又无辜:“那个,我错了,对不起。”

    域帝被她一扑一勾,只觉此刻脖梗处发烫,刚才软绵绵的身子压上他时的触感,竟让自己有了反应。

    自从香妃走后,整整半年时间,他再没和任何一个女人亲近,如今这若有似无的一勾半吻,好似天雷勾动地火,简直要了命了。

    又见域后的小脸红扑扑的,眸子灵动有神,天真烂漫又狡黠,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崇光君揉揉眉心,估计自己昨晚没休息好,才会在天香楼与域后夹缠不清,立马高喊:“来人!来人!”

    楼底下的侍卫闻声,立马飞奔上来。也不怪他们,从来域帝入天香楼都不让人跟随。

    域帝咳嗽了一声道:“送域后回去,她病糊涂了,让御医看看。”

    灵瞳还想说什么,领命的侍卫已经尽职尽责的挡在她身前,而崇光君也再次背过身去。

    侍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女孩只得下楼,临走前还不忘恶心一句渣龙:“域帝哥哥,那我就先回了,你记得要来哦。”

    心中暗自得意,花楼里的姑娘,约莫也是这般招揽恩客的吧。

    装疯卖傻间,女孩再次坐楼船返回对岸,又乘着舒适的软轿,返回回锦元殿。侍卫高效,此时孙太医已经候着了。

    等灵瞳舒舒服服坐好,太医望了眼域后的气色,随即一本正经搭脉。

    灵瞳也随他去,心里琢磨着刚才的种种,忍不住噗嗤笑了。

    刚才渣龙算不算被调戏了?其实感觉域帝也没有域后以为的那般绝情。实在不行,哪天来个熟米煮成蛋炒饭?

    得意之余,女孩眉眼弯弯,哼哼起了土夫子教她的小调。

    灵瞳这里心不在焉,孙太医却皱起了眉。

    自从香妃入宫,域后失宠后,她就时常茶饭不思,早前这样的情况已持续整年,直到香妃故去,所有的怀疑又都指向她,域后更是时常夜不能寐,索性夜夜酗酒,靠着酒醉昏睡过去。说起来,那时她的身子底就被掏空了,而最致命的,还是那碗毒药。

    其实说起来,这些天为了要续《琵琶行》,域后需要保持状态,不能整日昏昏沉沉,其实已经不再饮酒,而灵瞳更不会喝。

    然而,域后的病,又哪里只靠戒酒就能治愈,真正的域后心里有数,所以早就拒绝太医定期诊脉了。

    孙太医心下已了然,又问了咳疾,女孩如实答了,也没隐瞒咳血的事。花白胡子的小老头,此刻脸色更差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嘴上还是让娘娘放宽心。

    见域后似听非听,神色古怪,嘴里还哼哼唧唧不知道唱些什么,中间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只怕连神志都已经不清明了。

    孙太医皱紧了眉,心中哀叹。

    域后现在看着人像是好好的,其实根本无力回天。

    青影这边听到域后咳血的事,脸色瞬间煞白,想到这么久了,自己竟浑然不知,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一旁的福满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的攥紧,牢牢按住那条当日被他偷偷拾起,沾了血的帕子。

    匆匆告退后,孙太医不敢隐瞒,诊脉的药箱也没放下,就直接去回禀域帝。

    赶到时,见崇光君的神色也不太好,他正在听竹别苑小憩。

    听竹别苑连着筑水居。筑水居的功能类似道观,同样是当年为香妃祈福而特别修建的。

    竹林幽静,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下面正立着手拿书卷的清俊男子,此刻已换上一身宽大的道袍。

    孙太医知道域帝的脾气,有时会来这里暂住两日,修身养性,不过问朝政之事。见太医来了,域帝神色平静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孙太医抬起眼,正对上君主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此时说也不是时候。

    但既然来了,也不可能隐瞒,索性大着胆子讲:“刚才已为娘娘诊过脉了,恕老臣直言,长久以来,娘娘终日郁郁,又饮食不调,夜不安寐,最主要还是那次之后,不仅伤了脏腑,恐连心神也有亏损,若不能及时止住咳血,且去除心病,只怕…”

    域帝闻言也是一惊,其中信息量太大,他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域后几时就病成这样了?心神亏损?咳血?为什么从来都没人向我禀告?”

    孙太医心里一凉,赶忙跪下,嗫嚅道:“是老臣无能,老臣失察,只是那件事过去后,娘娘就不让请平安脉了,臣也不敢贸然过去。”

    崇光君将手中书卷往边上一扔,冷哼道:“域后不让你们过去,你们就不过去了?那我要太医院有何用?”

    这时,孙太医的额头已经冷汗涔涔,更是连连叩首:“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想着既然娘娘已有吩咐,若凤体不适,自会遣人过来,没成想铸成大错。老臣糊涂,当时实在不敢违抗娘娘的旨意啊。”

    崇光君见孙太医满头热汗,几缕花白头发黏在额头,也明白臣子难做,域后不让请平安脉,难不成跪着不走,所以这事也不能全怪太医。

    域帝冷哼一声,强压下怒火道:“你起来吧,域后的病究竟如何了?”

    孙太医哪里敢起来,苦思冥想间,还是摇头:“现在的关键还是要让娘娘的心情变好……”

    还没等他说完,崇光君就皱眉打断:“心情变好?怎么变?偌大一个楚和宫,可曾缺了她什么?身为后宫之主,我行我素任意妄为,又有何人苛责过她?”

    孙太医颤颤巍巍不敢说话,域帝发完一顿脾气又接着问:”倘若心情好了,人会好吗?”

    孙太医这才稍稍直起身,垂着眼皮也不敢看域帝,犹犹豫豫回道:“倘若娘娘的心病能慢慢好转,不再饮酒,加之汤药调养,应该还能撑个三年左右吧。”

    崇光君闻言,只觉一股凉意瞬间从脊背蔓延开来,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太医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三年?怎么可能?”域帝如梦初醒,紧盯着孙太医,连声音都变了。

    “你告诉朕,叶思沁只能活三年了,这怎么可能?”

    孙太医都要哭出来了,“半年前,娘娘的服毒不是作假,当时她是怀着必死之心去的,人是救下来了,可是终究伤了根本,再加上之后,娘娘又一直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所以……”

    域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给堵住了,这种感觉在香妃离开他时,曾经每时每刻都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此刻又来了。

    昏沉之间,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一次是为了域后叶思沁,唯一感觉到的,只有满心的不忿与无法言说的慌张。

    域帝怒不可遏:“朕只是让她离我远些,就这般要死要活,说服毒就服毒,有病也不治,一声都不吭,她是不是就想这么耗着,等哪天把自己给耗死了,好叫全天下都知道朕负了她!”

    孙太医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一句话也不敢接。

    自打香妃入宫,崇光君对域后的冷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当初域后为了洗脱不白之冤,服毒明志,被救回之后,因为香妃的死而性情大变的域帝,也只丢下“装腔作势”四个字,就拂袖而去了。

    到底是不是装腔作势,御医们自然是一清二楚。但崇光君不问,又有谁敢冒冒失失的说,到了现在,域后没两年好活了,域帝又拿起了情深意重和无法接受。

    事实上,原本孙太医过来回禀,只是思及日后娘娘殡天,域帝不要以为太医院都是庸医,早知道也不说。

    但听域帝连娘娘的名讳都叫出来了,可见帝心难测,他也并非如众人以为的那般无情。

    一时之间孙太医也懵了,一大把年纪脸色发白,倒似自己先要撅过去。

    崇光君见孙太医这个样子,更加心烦,摆摆手让一旁侍卫扶他起来,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接下去每五日,你都去给域后请平安脉,她若是问起来,你就说这是宫里的规矩。既然是规矩,作为后宫之主,理当做表率,又岂能随随便便给废了。至于要吃什么补什么,都看着办,朕就不信,普天之下的灵丹妙药,留不下域后这条命。”

    说罢转身就走,像是一刻都不愿再看见孙太医这张老脸。

    孙太医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退了出去。重重的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域帝又何尝不是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之前崇光君还在为那个脸红心跳的瞬间满心愧疚,所以穿了道袍想超然物外,可转眼,听到域后快死了,整颗心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