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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旧事

    遥想当年,自己还不是一域之主,而只是寄人篱下的弃子,叶思沁又何尝嫌弃。七岁那年,是她牵起自己的手,将自己拉离黑暗。

    物换星移,如今早已坐在光明之巅,坐拥楚和域。当时,也曾赐予她无上荣光,让她成为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域后。那时虽有后宫佳丽,心却只属一人。

    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开始避着她,因为心虚,也因为害怕看到她受伤的眼神,叶思沁的心从未变过,但自己的心,却彻彻底底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因为香妃的死,也曾怀疑过域后,确切的说,是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哪怕后来她以死明志,也无法解除心中的芥蒂。而自己分明认识了她那么多年,域后是怎么样的人,自己会不清楚吗?

    可还是无法接受香妃的死,所以,一定要为她的突然离世找一个借口,兜兜转转之下,那个宣泄的缺口就成了无辜的域后。

    越思索越觉得心乱如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域帝手扶额头,他记得今天她离开前的恋恋不舍:域帝哥哥,记得要来看我哦。

    回想当时,她的眼神和举动,以及从未宣之于口的亲昵称呼,还有孙太医心智失常的暗示。域帝的手不自觉攥紧,深深陷入掌心。

    那句“域帝哥哥”就像魔咒,在他心中盘桓不去。小时候他们在一起时,她也曾经这样一声声的唤着哥哥。

    往事如风,崇光君再也无法静下心,索性脱去道袍,离开竹林。

    域帝虽满怀愧疚,终究还是没来看域后,却在第二日遣太监赏赐了诸多礼物。

    叶夫人很是意外,要知道自从香妃入宫后,赏赐基本就成了她的专属,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先是天香楼,再是临水别苑。

    其他后妃也就是摆设,由宫里管事的太监,按时节发放份例。

    这些首饰绸缎,域后虽不甚在意,但想到是崇光君所赐,错愕之余也多了惊喜,可听到下一句,各宫娘娘都有时,喜悦便转瞬化作自嘲的浅笑。

    物件虽美,域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让青影收起来了。

    两日后,孙太医过来请脉,域后皱眉:“不是让你无召不用来吗?”

    孙太医偷觑了眼域后,硬着头皮回答:“回禀娘娘,老臣是尊了域帝的旨意,每个宫里都必须请平安脉,不可坏了规矩。”

    叶夫人沉默不语,半晌后道:“既然是域帝的意思,我也不为难你了。”

    按照惯例,各宫每十日,太医都需来请平安脉,就是原来的规矩。只是这次,从原本的十日换做五日,却是域帝的意思。

    孙太医怕域后一听,别的宫还是十日一次,这里却成了五日一次,万一不乐意不让请了,索性便含糊过去。

    这也无形之中恰好帮到了灵瞳。目前二人的时间是共享的,如此一来反倒天衣无缝。

    域后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被夺舍的日子,女孩闹的幺蛾子,是一切转折的开端。

    之后的几天,灵瞳暂时偃旗息鼓不再作妖,她吃得颇多,又适当散步,努力为域后调养身体。

    几日后,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赏芳宴。

    这是每年,域帝域后与后宫同聚的家宴,可惜当日,并没轮到灵瞳掌控身体,所以只能旁观。

    域后一袭绣银华服,如天上圆月,冰凉素净,熠熠生辉。

    然而,整个后宫暗地里全都兴致盎然,等着看域后的笑话。人人都知,身为后宫之主的域后娘娘,却不准靠近域帝二十步。

    秋风略过崇光君的天青宽袍,袍摆微微扬起,也带动了他额旁垂下的一缕发丝,长身玉立,俊逸风流的域帝,好似一块唐僧肉。

    他已经很久都未入后宫了,让暗自打量的各宫娘娘们心跳加速,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怪不得整个后宫都如狼似虎,从香妃离世到现在,已足足半年,崇光君谁也没再宠幸,自然也包括早已失宠的域后。

    即便香妃在时,域帝也只在月圆时去域后那里坐坐,毕竟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即便如此,香妃每回还是大发雷霆,将崇光君关在门外。

    说起来,香妃没入宫前,域后也不喜欢和人分享丈夫,但为了绵延子嗣,毕竟也没专宠。

    后宫域妃统共六名,两周总能盼来一次侍寝,不偏不倚,也算是雨露均沾。其余日子,崇光君都在域后身边,后宫之主摆在那里,她的性子又最烦宫里头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所以,每个域妃入宫之初,都会训诫一番。只要发觉有搞事的,一旦查实,即刻关入冷宫冷静,时限三个月起,等想明白了再出来。如果还有下次,那以后都不用出来了。

    刚开始时,个性张扬跋扈的郑域妃不信邪,宫里哪能没有宫斗,不斗让她们干什么?

    于是便故意欺负温柔老实的陈域妃,把人家心爱至极,当宝贝养着的白猫给一锅炖了,还以受到惊吓为名,恶狠狠扇了陈域妃一个巴掌。

    事情传到域后耳中,她放下书卷皱着眉,将一众域妃都请去了永宁宫。

    原本按照惯例,每日域妃都要来给域后问安的,但域后偏偏不喜这套。

    从一开始,她就敏锐的觉察到,这些域妃不似家里的姨娘兄妹,出于真心的和睦。

    所出之言与所行之事,反倒都是满满的算计,于是乎,就有了入宫就出言训诫的一幕。

    同时,域后也清楚,域妃往自己这边跑,通常都带有各自的目的。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就是诉苦。

    故而她也不喜与她们往来,于是这样的问候请安,便被拉长到了十日一次,和御医把脉倒是一个频率。平日里若有别的事,便会将一众域妃都唤来。

    大家也都猜到了,娘娘叫她们来必然有事,所以域后出来前,便都坐在下面了。小声东拉西扯,哪怕听到风声也只当不知。

    域后叶夫人到来后端坐主位,一开始也不说话。

    下面,郑域妃怒瞪陈域妃,而陈域妃则始终低着头,双目红肿,不看任何人,也不发一言。

    域后端起茶盏,徐徐喝了一口后道:“这里是永宁宫,之所以取“永宁”二字,是希望后宫和睦,永享安宁。太域帝在时,太域后可是把一众域妃都管的服服帖帖。

    其实说起来,要永宁也简单,把不安分的挑出来,剩下的,自然也就安分了,郑域妃,你觉得呢?”

    郑域妃没想到域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刚坐下就来敲打她。

    说起来,她是郑王府的嫡女,郑王爷位高权重,又是老来得女。故而郑域妃自小心高气傲,被惯的不成样子。同时她姿容出色,从小又培养了一堆才艺,这才被选入宫。

    与域后的母亲治家有方不同,老夫人可谓智珠在握,事事都早有盘算。而当年,域后叶夫人只图一时方便,选妃的事,直接交由内侍省承办。最主要还是从前,域帝一颗心全在自己身上,于是就混入了恃才而骄的郑域妃。

    此刻,郑域妃杏眼圆睁,强压着愤怒大声道:“回域后娘娘,我再安分不过,不安分的是陈域妃,她就知道狐媚域帝,域后娘娘,您可千万别给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了……”

    她这边还要喋喋不休,域后以手揉眉道:“好了,吵得我头疼,陈域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时,陈域妃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满怀委屈的望着域后,随即又看向郑域妃。可当她的目光与郑域妃相触后,又是止不住的发颤,最后还是可怜兮兮的摇头,可泪水却扑簌簌的往下掉。

    域后柔声道:“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本宫会替你做主。”

    陈域妃还没有开口,郑域妃急道:“域后娘娘,这个陈域妃坏的很,整日在域帝面前花枝招展,博取怜爱,背地里可全部都是算计…”

    “够了!”域后眉头紧皱,知道再怎么问,陈域妃也不敢得罪郑域妃,显然,郑域妃最看不惯的,还是域帝对陈域妃的垂青。如此说来,在郑域妃心底,最记恨的人,恐怕就是自己这个域后了吧。

    她生平最是厌恶恃强凌弱的人,于是冷声道:“事情我都查清了,当日你打了陈域妃一巴掌,青印,掌嘴。”

    话音一落,青印就走上前,响亮的啪啪两声,直接甩了郑域妃两个巴掌,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打懵了。

    说起来,青印打得并不算重,若要让执行的太监掌嘴,恐怕当场就要鲜血淋漓了。而域后也不希望见血,让青印动手,警告之意远大于实际伤害。

    而此刻,郑域妃怎么也没想到,域后一上来就不按牌理出牌,两句话都没说完,直接就让贴身宫娥动上手,郑域妃又羞又愤,愣在当场。

    其实域后上来就这么做,也是因为在私下里,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

    那日原本轮到郑域妃侍寝,陈域妃身子不舒服,派人急匆匆找太医,回来时的半路上,刚好被崇光君遇上了,就索性跟过去看。可探病之后也没出来,而是直接留在了陈域妃处,如此一来,郑域妃自然怒气冲天,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其实域后如此行事,还有一个鲜有人知的原因,因为域后从小便养着一只白猫,朝夕相处,很是爱宠,直到白猫寿终正寝,她伤心欲绝,好多日连崇光君都哄不好,再要送她一只,她也不要,不想再经历一次注定的离别。

    所以当域后知道,郑域妃用如此阴狠的方式杀了白猫,简直气坏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处置。

    转瞬后,郑域妃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疼,立刻就要一哭二闹,域后打断道:“我早说过,最烦看到这些,你前日这么做了,今日就这么受着,打人的一巴掌我替她讨要了,白猫死得可怜,也算作两巴掌吧,青印。“

    郑域妃立马不干了,她的父亲时任户部尚书,也是楚和域的钱袋子,向来有权有势,郑域妃自觉是有后台的,索性也豁出去了,喊道:“分明是那贱人自己炖了猫来吓我,域后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算真是我杀了猫,区区一只猫而已,凭什么让一个奴婢再打我两巴掌?这样做,身为一域域后,又如何能够服众?”

    域后嗤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冷声道:“郑域妃,你说得对,死一只猫,才打两巴掌,的确也是不能服众的,毕竟你取的可是一条命,都说猫有九条命,那就打九巴掌吧,来人,掌嘴。”

    这回上来的,已经不是青印了,而是掌刑太监。

    域妃一听,把脸都吓白了,声音颤抖:“娘娘如此作为,就不怕崇光君知道吗?”

    域后好笑的看着她道:“不怕,崇光君信任我,给了我统领后宫的权力,不要说只是打你几巴掌,就是今日赐你一条白绫,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掌刑太监过来,示意两个宫女把郑域妃按跪在地,手上也加了力道,一巴掌接一巴掌往郑域妃脸上甩去。

    域后心中叹息:自己本顾着她的面子,她却让我这个域后没面子。”

    九巴掌下去后,郑域妃的脸已经肿起没法看,域后道:“罢了,就这样吧,先送去冷宫,也让郑域妃冷静冷静。”

    看着还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瑟瑟发抖的陈域妃,终于战战兢兢的跪下来叩谢,域后不由皱了皱眉。

    她的确没想到,郑域妃竟如此愚不可及,会当面让她这个域后难堪。

    如此看来,即便是她弄死了陈域妃的猫,此事也没那么简单,恐怕这陈域妃为了激怒她,也没少耍手段,至于事情又是如何传到自己耳中,就更值得玩味了。

    还有那只白猫,如果不是因为惨死的是白猫,自己今日也未必会如此冲动,给陈域妃出这个头。

    域后总希望用最快速高效的方法解决一切,她讨厌尔虞我诈,但现实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就像直觉告诉她,陈域妃很大可能有问题,连自己都被她算计进去了,而此刻也只能顺水推舟。

    域后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陈域妃,果然在郑域妃被侍卫带去冷宫的那刻,她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了一丝得意。

    此刻,一众域妃都面面相觑,没人敢在此时发声。一向立完规矩后,便没多少存在感的域后,一旦管事便是雷霆万钧,连转还的余地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