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借钱
纪睿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吃力，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带着牺牲的镣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一排排破旧的老公房，喝酒打牌的父亲，为了拆迁款撕破脸的母亲，他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苏文的生活碎片。
而她一直生活在那里，那种无望、无奈、无处可逃，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太想拉着她一起走，太想要一个永远的承诺。
他心里堵得慌，不想自己走得太快，一转身把她丢了，也不愿看到苏文把他往外推而自己在原地停留，好像她就只能陪他走人生的一段旅程。
他慢慢蹲在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的手。
“对不起，苏文，是我太急了，但我想你知道，你不是任何人的镣铐，那些出生和过去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你父母的人生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选择，你自己带上的镣铐也需要你自己脱下来。退后一步，苏文，你会发现世界其实和你眼中的不一样。”纪睿看着她，就这么真挚地看着她。
苏文回望着他，她对这张英俊冷淡的脸着迷，对这个优秀正直的人仰慕，她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没有信心，但她对他们的将来正在慢慢积蓄着勇气。
她拉起他的手臂让他做凳子上，纪睿慢慢直了直腿，轻哼一声“麻了”，苏文低头失笑：“去做你该做的，你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不应该为任何人停留，如果我跟不上你，我一定会在原地看着你，当你飞累了，倦了，回头看，我都在那儿。”
纪睿用力捏着她的手指，“高考我们考一所大学吧，至少要考到一个地方，好吗？”
“Q大是你的理想？”苏文问。
“嗯。”纪睿应了一声，“其实除了Q大，比赛后还有z大和F大也联系了我，当时我都没有签，他们以为我是要出国的，和我讲和很多国内高校的优势，也希望我能回去后考虑清楚了再回复他们。”
“你不想出国吗？”苏文笑了笑，“刚才哈佛那哥们，你不羡慕？”
“你够狠，现在都想把我推销出国了，你信不信我就是出国了也要把你打包带走。”纪睿捏了她的脸，觉得不解恨抓起她的手臂咬了一口。
“疼！纪小犬，你真是狗啊！”苏文一看小手臂上一圈整齐的红牙印，给他胸口一拳。
“还让不让我走了？我告诉你，我走哪都可以，但你，都得跟着！”纪睿用手捂着她手臂上的牙印又揉了揉，“以后再气我就咬你。”
“这个都得几天才能消呢，大热天得穿长袖才能遮住，”苏文站了起来，拎着保温壶，“走！”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考哪个学校？”纪睿一大步跟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家门口的工大！”苏文声音沉稳平和，像是在说实话。
纪睿哈哈大笑，“骗子！鬼才信你。”
的确没什么人会相信一个在文科班成绩前茅的人，会把自己推进毕业等于失业的专科学校。
那才叫牺牲呢，还是无人买单的牺牲。
“别闹，严肃的问你，到底想考哪？”纪睿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如果是理科的话，能考上工大不错了，如果是文科的话，我觉得B大不错。”苏文没有笑，像是认真思考过的回答。
“B大？太好了，和Q大只有3站路。”纪睿激动地抱紧她，她也被感染得好像两个人此刻已经拿到录取通知，紧紧回抱住他。
在两人都差点被勒晕过去之前，同时松开了手，“那你赶紧转回去。我帮你搞定老钱！”纪睿脸上阳光灿烂，有了共同目标，就有了奔头，还是打了鸡血的狂奔劲头。
苏文搂着他的腰，说：“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嗯？”
苏文还没回应，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那头老钱恭喜的话反反复复，于大林、方泽咋咋乎乎全是废话。他们都惦记着纪睿凯旋而归，迫不及待地要为金牌得主接风洗尘，于大林和方泽因为是吃日料还是烤肉差点在那头打起来，纪睿悄悄问了苏文她想吃什么，苏文在他耳边羽毛挠痒般说“想吃火锅”。最后敲定明晚老钱请客，班委陪同，吃火锅！
结束通话，纪睿还惦记着刚才苏文说要做的事，苏文告诉他，明天她要找亲妈要债！
梅玉正在餐桌边给小儿子喂饭，右眼皮总是跳，“邪门了。”
她抱儿子下桌，亲了亲他的胖脸蛋，高兴地去厨房削苹果。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梅玉的眼皮又是一阵跳，“今天真是见鬼了。”
梅玉打开门的时候，苏文拎着一袋糖果膨化食品站在门口，看样子心情挺好。
“你来干嘛？”梅玉没有让开道。
“来看我弟弟啊，”苏文从梅玉身侧挤了进去，“呦，小胖子，怎么又胖了！我都快认不出了。”
梅玉翻了翻她买来的零食，嘴里嘟囔：“都是什么啊？垃圾食品，我还以为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呢！”白了她一眼，转身去厨房切苹果。
苏文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小胖胖看到高兴地手舞足蹈，“给我，给我，我最喜欢棒棒糖！”苏文一会举高一会儿放低，逗小胖子跳起蹲下，一会儿就一头汗。
梅玉一把夺过棒棒糖，推了苏文一把：“你干什么，他一头汗风一吹容易感冒，还有不准给他吃糖，蛀牙。”
“你是养孩子呢还是养瓷娃娃？这个不准那个不准，还有什么不准的，列个单子，我以前在风里跑雨里打滚的，也没见你管过啊。”苏文偏不理她，快速塞了一块薯片进小胖子的嘴里。
“滚，滚蛋！”梅玉用小叉子叉了块苹果送到小胖子嘴边，“乖宝宝，我们不要吃这种脏东西，来吃苹果，酸酸甜甜，好吃极了！”
小胖子胖手一挥将梅玉手中的叉子打在地上，哭叫着说：“坏妈妈，我就要吃薯片，苹果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我再也不要吃了！”
梅玉咬了咬后槽牙，捡起叉子，耐心哄了一阵小胖子，他开始在地上打滚，像个圆桶似的，苏文坐在旁边看戏似的笑了半天，梅玉瞪了苏文一眼，从她手中夺过薯片，抱起小胖子，“好好好，吃薯片，但只能吃10片哦。”
小胖子的胖手一下子伸到袋子里，咔哧咔哧吃了起来。
梅玉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来干什么？不会是苏明辉让你来的吧？你们父女俩又揣什么坏水？”
“能揣什么坏水？我到现在还没喝到水呢？”苏文拉了拉磨毛的T恤边缘，起身走到圆形餐桌旁，从胸前的小包里拿出了那份公证书，放在桌上。
梅玉瞟了一眼，鼻腔里冷哼一声，哄儿子去卧室看动画片，顺手从写字台上拿了一只水笔走过去。
“啪”水笔被拍在餐桌上。
“我当你们父女俩这么硬气，一分钱都不要呢！”梅玉说，“我这下巴都留下疤了，难看死了，你爸下手够狠的。”
“我看看，”苏文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看老半天才看到一小块不明显的红印子，“呦，我还以为你们家老徐嘬的呢。”
“要死了，你真的是跟着苏明辉这个老流氓学得这么下作。签完快滚。我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你。”梅玉偏开头，她生气的时候眉头会微微颤抖，苏文对这个微表情太熟悉了。
“9月我就高三了，你觉得我考什么大学比较好？”苏文看着桌上的转让书，勾了勾嘴角，这个问题不在乎答案，而是在乎她问的是谁。
自从她生了小儿子后，她几乎就忘记了她还有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当一个人有了可以重新开始的人，就会下意识想切断所有过去的存在，因为在感情上她已经不再需要你，她想完完全全的重新开始。
“你已经成年了，自己考虑吧，反正读什么不重要，别像我一样找错男人就行。”梅玉说，“还有别太早生孩子，你现在已经大了，这些可以知道起来了。”
“我想考B大，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一直都不敢要，现在我已经明确了，我想去，也会努力去，所以，这个我不会签。”苏文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抬头看着梅玉，眼神里有从未有过的坚定，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什么意思？5万不够吗？难道你读大学全要我来负担，凭什么？你是判给你爸的，他想一毛不拔就白捡个名牌大学生？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倒是想得美，自己不挣钱花天酒地，女儿还有人养着，凭什么毁了我的青春前途不说，现在还要来拖累我的家庭？眼红我现在过得好是吗？回去告诉苏明辉，门都没有！”梅玉眉头抖得剧烈，双手叉腰话说得一气呵成，像早就准备好腹稿，随时都可以上阵。
梅玉说这番话，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已经没有难过的感觉了，她也不想去说理，说情，这多年说得够多了，情分都快说没了。
“就当我借的，我要10万。”苏文算过读大学四年的钱，还得给老苏留点钱，不然她走得也不安心。
梅玉一听，脱口而出：“不可能！借？你拿什么还，即使要还，我会问亲身女儿要钱吗？我要的出口吗？外面人要是知道，我不被人戳破脊梁骨！”
理由一套一套的，苏文低头叹了口气，她最讨厌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摆在以前，她已经摔门走了，但现在她有了目标，清晰的目标，她要争取，老天给了她机会，她不能轻易放弃。
“妈，我给你写个借条吧，放心，这个借条就放你这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等我工作了，按月还你，你看胖胖还小，到时我在BJ落脚了，以后他读书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苏文的声调平稳有力，梅玉的恼火被压了下来，渐渐陷入了思考。许久后她拉开椅子，坐在了苏文的对面。
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卧室津津有味看电视的胖儿子，开口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能……”
“不能告诉老苏，行，拿张纸给我。”苏文坐下来，在白纸上写借条。
梅玉坐在旁边，瞟了她一眼，清瘦的脸显得五官愈发立体，嗬，真像啊！和苏明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当初她就是迷恋他的这张脸，爱的生猛，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结果在这个破地方葬送了半辈子，所以苏文想要离开这里，她还是高兴的。
“写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苏文将借条推到梅玉面前。
梅玉快速看了一眼，“嗯，行。”
她刚要把借条收起来，苏文又拿了回去，“等一下。有红笔吗？”
梅玉递给她一只红笔，她在自己的食指指腹上涂满了红色，按在了借条签名上，“行了，收起来吧。”
“我不怕你赖账！”梅玉将借条叠起来，走近卧室放进了衣柜抽屉里，“你不要觉得我不近人情，等我死后这些都是你们姐弟的。”
“妈，写借条我自己心里舒坦，还有你会长命百岁的，像老妖怪一样。”苏文笑了笑，神情放松，眼睛炯炯有神。
梅玉冲她挥挥手，“快走吧，烦人！”
苏文刚走到楼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有点陌生。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以前老宅子那儿的邻居顾晨，他比她大3岁，现在已经大二了，还是在她向往的B大。
“晨哥，你怎么回来了？”苏文有点惊讶，笑嘻嘻地走过去。
“我不能回来吗？暑假了呀！”顾晨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长高了，有170了吧！”
“168，晨哥，你怎么会来这个小区？”苏文记得他们家在她初中的时候就搬到省会去了，他们大概有3、4年没见过了。
“我听我妈说阿姨住这个小区，本来想着来看看阿姨，顺便问问你的情况，没想到就遇上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顾晨眼睛一直盯着苏文的脸，那眸子如同激起浪花的湖水，反射着晕染的光。
带着牺牲的镣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一排排破旧的老公房，喝酒打牌的父亲，为了拆迁款撕破脸的母亲，他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苏文的生活碎片。
而她一直生活在那里，那种无望、无奈、无处可逃，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太想拉着她一起走，太想要一个永远的承诺。
他心里堵得慌，不想自己走得太快，一转身把她丢了，也不愿看到苏文把他往外推而自己在原地停留，好像她就只能陪他走人生的一段旅程。
他慢慢蹲在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的手。
“对不起，苏文，是我太急了，但我想你知道，你不是任何人的镣铐，那些出生和过去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你父母的人生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选择，你自己带上的镣铐也需要你自己脱下来。退后一步，苏文，你会发现世界其实和你眼中的不一样。”纪睿看着她，就这么真挚地看着她。
苏文回望着他，她对这张英俊冷淡的脸着迷，对这个优秀正直的人仰慕，她对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没有信心，但她对他们的将来正在慢慢积蓄着勇气。
她拉起他的手臂让他做凳子上，纪睿慢慢直了直腿，轻哼一声“麻了”，苏文低头失笑：“去做你该做的，你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不应该为任何人停留，如果我跟不上你，我一定会在原地看着你，当你飞累了，倦了，回头看，我都在那儿。”
纪睿用力捏着她的手指，“高考我们考一所大学吧，至少要考到一个地方，好吗？”
“Q大是你的理想？”苏文问。
“嗯。”纪睿应了一声，“其实除了Q大，比赛后还有z大和F大也联系了我，当时我都没有签，他们以为我是要出国的，和我讲和很多国内高校的优势，也希望我能回去后考虑清楚了再回复他们。”
“你不想出国吗？”苏文笑了笑，“刚才哈佛那哥们，你不羡慕？”
“你够狠，现在都想把我推销出国了，你信不信我就是出国了也要把你打包带走。”纪睿捏了她的脸，觉得不解恨抓起她的手臂咬了一口。
“疼！纪小犬，你真是狗啊！”苏文一看小手臂上一圈整齐的红牙印，给他胸口一拳。
“还让不让我走了？我告诉你，我走哪都可以，但你，都得跟着！”纪睿用手捂着她手臂上的牙印又揉了揉，“以后再气我就咬你。”
“这个都得几天才能消呢，大热天得穿长袖才能遮住，”苏文站了起来，拎着保温壶，“走！”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考哪个学校？”纪睿一大步跟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家门口的工大！”苏文声音沉稳平和，像是在说实话。
纪睿哈哈大笑，“骗子！鬼才信你。”
的确没什么人会相信一个在文科班成绩前茅的人，会把自己推进毕业等于失业的专科学校。
那才叫牺牲呢，还是无人买单的牺牲。
“别闹，严肃的问你，到底想考哪？”纪睿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如果是理科的话，能考上工大不错了，如果是文科的话，我觉得B大不错。”苏文没有笑，像是认真思考过的回答。
“B大？太好了，和Q大只有3站路。”纪睿激动地抱紧她，她也被感染得好像两个人此刻已经拿到录取通知，紧紧回抱住他。
在两人都差点被勒晕过去之前，同时松开了手，“那你赶紧转回去。我帮你搞定老钱！”纪睿脸上阳光灿烂，有了共同目标，就有了奔头，还是打了鸡血的狂奔劲头。
苏文搂着他的腰，说：“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嗯？”
苏文还没回应，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那头老钱恭喜的话反反复复，于大林、方泽咋咋乎乎全是废话。他们都惦记着纪睿凯旋而归，迫不及待地要为金牌得主接风洗尘，于大林和方泽因为是吃日料还是烤肉差点在那头打起来，纪睿悄悄问了苏文她想吃什么，苏文在他耳边羽毛挠痒般说“想吃火锅”。最后敲定明晚老钱请客，班委陪同，吃火锅！
结束通话，纪睿还惦记着刚才苏文说要做的事，苏文告诉他，明天她要找亲妈要债！
梅玉正在餐桌边给小儿子喂饭，右眼皮总是跳，“邪门了。”
她抱儿子下桌，亲了亲他的胖脸蛋，高兴地去厨房削苹果。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梅玉的眼皮又是一阵跳，“今天真是见鬼了。”
梅玉打开门的时候，苏文拎着一袋糖果膨化食品站在门口，看样子心情挺好。
“你来干嘛？”梅玉没有让开道。
“来看我弟弟啊，”苏文从梅玉身侧挤了进去，“呦，小胖子，怎么又胖了！我都快认不出了。”
梅玉翻了翻她买来的零食，嘴里嘟囔：“都是什么啊？垃圾食品，我还以为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呢！”白了她一眼，转身去厨房切苹果。
苏文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小胖胖看到高兴地手舞足蹈，“给我，给我，我最喜欢棒棒糖！”苏文一会举高一会儿放低，逗小胖子跳起蹲下，一会儿就一头汗。
梅玉一把夺过棒棒糖，推了苏文一把：“你干什么，他一头汗风一吹容易感冒，还有不准给他吃糖，蛀牙。”
“你是养孩子呢还是养瓷娃娃？这个不准那个不准，还有什么不准的，列个单子，我以前在风里跑雨里打滚的，也没见你管过啊。”苏文偏不理她，快速塞了一块薯片进小胖子的嘴里。
“滚，滚蛋！”梅玉用小叉子叉了块苹果送到小胖子嘴边，“乖宝宝，我们不要吃这种脏东西，来吃苹果，酸酸甜甜，好吃极了！”
小胖子胖手一挥将梅玉手中的叉子打在地上，哭叫着说：“坏妈妈，我就要吃薯片，苹果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我再也不要吃了！”
梅玉咬了咬后槽牙，捡起叉子，耐心哄了一阵小胖子，他开始在地上打滚，像个圆桶似的，苏文坐在旁边看戏似的笑了半天，梅玉瞪了苏文一眼，从她手中夺过薯片，抱起小胖子，“好好好，吃薯片，但只能吃10片哦。”
小胖子的胖手一下子伸到袋子里，咔哧咔哧吃了起来。
梅玉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来干什么？不会是苏明辉让你来的吧？你们父女俩又揣什么坏水？”
“能揣什么坏水？我到现在还没喝到水呢？”苏文拉了拉磨毛的T恤边缘，起身走到圆形餐桌旁，从胸前的小包里拿出了那份公证书，放在桌上。
梅玉瞟了一眼，鼻腔里冷哼一声，哄儿子去卧室看动画片，顺手从写字台上拿了一只水笔走过去。
“啪”水笔被拍在餐桌上。
“我当你们父女俩这么硬气，一分钱都不要呢！”梅玉说，“我这下巴都留下疤了，难看死了，你爸下手够狠的。”
“我看看，”苏文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看老半天才看到一小块不明显的红印子，“呦，我还以为你们家老徐嘬的呢。”
“要死了，你真的是跟着苏明辉这个老流氓学得这么下作。签完快滚。我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你。”梅玉偏开头，她生气的时候眉头会微微颤抖，苏文对这个微表情太熟悉了。
“9月我就高三了，你觉得我考什么大学比较好？”苏文看着桌上的转让书，勾了勾嘴角，这个问题不在乎答案，而是在乎她问的是谁。
自从她生了小儿子后，她几乎就忘记了她还有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当一个人有了可以重新开始的人，就会下意识想切断所有过去的存在，因为在感情上她已经不再需要你，她想完完全全的重新开始。
“你已经成年了，自己考虑吧，反正读什么不重要，别像我一样找错男人就行。”梅玉说，“还有别太早生孩子，你现在已经大了，这些可以知道起来了。”
“我想考B大，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一直都不敢要，现在我已经明确了，我想去，也会努力去，所以，这个我不会签。”苏文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抬头看着梅玉，眼神里有从未有过的坚定，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什么意思？5万不够吗？难道你读大学全要我来负担，凭什么？你是判给你爸的，他想一毛不拔就白捡个名牌大学生？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倒是想得美，自己不挣钱花天酒地，女儿还有人养着，凭什么毁了我的青春前途不说，现在还要来拖累我的家庭？眼红我现在过得好是吗？回去告诉苏明辉，门都没有！”梅玉眉头抖得剧烈，双手叉腰话说得一气呵成，像早就准备好腹稿，随时都可以上阵。
梅玉说这番话，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已经没有难过的感觉了，她也不想去说理，说情，这多年说得够多了，情分都快说没了。
“就当我借的，我要10万。”苏文算过读大学四年的钱，还得给老苏留点钱，不然她走得也不安心。
梅玉一听，脱口而出：“不可能！借？你拿什么还，即使要还，我会问亲身女儿要钱吗？我要的出口吗？外面人要是知道，我不被人戳破脊梁骨！”
理由一套一套的，苏文低头叹了口气，她最讨厌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摆在以前，她已经摔门走了，但现在她有了目标，清晰的目标，她要争取，老天给了她机会，她不能轻易放弃。
“妈，我给你写个借条吧，放心，这个借条就放你这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等我工作了，按月还你，你看胖胖还小，到时我在BJ落脚了，以后他读书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苏文的声调平稳有力，梅玉的恼火被压了下来，渐渐陷入了思考。许久后她拉开椅子，坐在了苏文的对面。
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卧室津津有味看电视的胖儿子，开口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能……”
“不能告诉老苏，行，拿张纸给我。”苏文坐下来，在白纸上写借条。
梅玉坐在旁边，瞟了她一眼，清瘦的脸显得五官愈发立体，嗬，真像啊！和苏明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当初她就是迷恋他的这张脸，爱的生猛，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结果在这个破地方葬送了半辈子，所以苏文想要离开这里，她还是高兴的。
“写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苏文将借条推到梅玉面前。
梅玉快速看了一眼，“嗯，行。”
她刚要把借条收起来，苏文又拿了回去，“等一下。有红笔吗？”
梅玉递给她一只红笔，她在自己的食指指腹上涂满了红色，按在了借条签名上，“行了，收起来吧。”
“我不怕你赖账！”梅玉将借条叠起来，走近卧室放进了衣柜抽屉里，“你不要觉得我不近人情，等我死后这些都是你们姐弟的。”
“妈，写借条我自己心里舒坦，还有你会长命百岁的，像老妖怪一样。”苏文笑了笑，神情放松，眼睛炯炯有神。
梅玉冲她挥挥手，“快走吧，烦人！”
苏文刚走到楼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有点陌生。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以前老宅子那儿的邻居顾晨，他比她大3岁，现在已经大二了，还是在她向往的B大。
“晨哥，你怎么回来了？”苏文有点惊讶，笑嘻嘻地走过去。
“我不能回来吗？暑假了呀！”顾晨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长高了，有170了吧！”
“168，晨哥，你怎么会来这个小区？”苏文记得他们家在她初中的时候就搬到省会去了，他们大概有3、4年没见过了。
“我听我妈说阿姨住这个小区，本来想着来看看阿姨，顺便问问你的情况，没想到就遇上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顾晨眼睛一直盯着苏文的脸，那眸子如同激起浪花的湖水，反射着晕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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