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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保送

    第二天,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选手齐聚大礼堂,紧张地等待比赛结果公布。纪睿表情放松,逡巡一圈,来了挺多知名高校的招生老师,虽有期待但心里释然,也许是苏文的那句“比赛结果是什么都没关系”起了暗示作用,心里特别舒坦。他低着头发了一张刚才进礼堂时的自拍给她,附言:宇宙无敌超级帅男友!

    苏文捂嘴偷笑,将照片放大了仔细看,连脸上的几颗小痣都不放过。她将照片设为微信聊天背景,回复:我的天呐,这是谁家的男人啊?帅炸苍穹!

    老钱鹰一样的眼睛一下盯住了头埋在手机里的苏文,他走到她的课桌旁,提高嗓门:“苏文!黑板上的这道题你来做!”

    苏文猛地抬头,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天书似的数学题,回答:“不会。”

    老钱被气得笑了一声:“不会?你倒是挺理直气壮啊!下课了来我办公室,坐下。不准看手机了,再看给你没收了。”

    苏文赶紧坐下,趁着老钱转身,给纪睿发了紧急微信:红色警报,暴露了,差点被钱姓敌人缴械,下课再与你联系。

    纪睿噗呲笑出了声,两旁的同学转过头像看二傻子似的觑着他,估摸着现在能笑出来的应该是破罐子破摔,对结果不报什么希望了。

    下课时,在老钱眼神胁迫下,苏文乖乖地跟着去了办公室,老钱拿出一沓,没错,不是一张,是一沓数学试卷。

    “这是这学期你没转来之前,所有单元的练习卷,你拿回去,做完后我给你批改。”老钱把卷子放到她的手中,“有不懂的问题多问问同学,比如纪睿,你不要看他外表冷冰冰的,感觉很难接近,其实他还是挺愿意帮助同学的,他的数学成绩最好,当然其他成绩也不错,就是语文差了点,你们呀正好可以互相学习。”

    苏文心里窃笑,他什么样我最清楚,外表是挺唬人,一副又拽又傲的样子,其实嘛,就是一个冒傻气的小可爱。

    语文陈老师正好走进办公室,看到苏文,立即笑盈盈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进这次征文比赛的决赛了!先不要说出去哦,还没公布,我托人打听的,我们市只有你一人进了决赛。”

    老钱两眼放光,嘴咧得跟荷花似的,“哎呀呀,太好了,我们理科班还从来没出过征文比赛能进决赛的,苏文,好样的!”

    “钱老师,真羡慕你啊,班上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听说纪睿的比赛今天上午颁奖,我们都等着你们班的好消息呢!”

    陈老师的话刚说完,苏文的手机就响了,是纪睿!

    “喂?”

    “文文,我获奖了,是金奖!”纪睿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苏文的心脏一阵狂跳,感觉就要冲出胸膛了,比自己得奖还要高兴几万倍,“太棒了,你太牛逼了!男……”

    她差点说出男朋友三个字,还好条件反射被及时终止,改口道“男生中你最棒!”

    她激动地看向老钱和陈老师,声音颤抖:“是纪睿,他拿了金奖!”

    老钱一听,一口枸杞水呛在了嗓子间,边咳边笑,边笑边说:“好样的,好样的,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

    苏文瞟了眼老钱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老钱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立马对她挥挥手,临走还让她转告纪睿,回来他自掏腰包为他庆祝。

    苏文一口气跑到了之前去过的警省室门口,那里很安静,她气还没喘顺就开口:“我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厉害!”

    “我记着你的话呢,所以轻装上阵,一点包袱都没有,当玩儿似的。哈哈。”纪睿笑着笑着,沉默了一阵,想到刚才Q大的老师找他谈话,希望能和他签保送Q大物理系的协议。如果他签了就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录取,也不用再回学校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协议,但是现在他不想签了……

    苏文也想着心事,纪睿回来了她是很高兴,但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们虽然现在关系变了,亲近了,但她其实并不了解纪睿实际的家庭关系情况,也不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底线是什么?她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万一他不能接受呢?但是瞒着他,心里总像是埋了个地雷,埋得越深越久杀伤力越强。

    挨千刀的苏明辉!

    苏文强行笑了两声,恢复了高兴的气氛:“票买了吗?”

    纪睿开心道:“当然买了,下午最早的一班高铁。不过我待会去趟首都商场。”

    “你和谁一起逛商场?嗯!”苏文凶巴巴地吃着假醋,演技浮夸,明显缺练。

    但纪睿就喜欢看她为自己紧张的样子,贱嗖嗖地说:“和一女的。”

    “真的假的?你真的要和女的去逛商场?谁?一起比赛的吗?”她竟然用了自己最讨厌的连环问,看来是急了,没谈过恋爱的人,果真一诓就中招。

    “就我自己,左手牵右手,给我妈还有我妹买点东西回去。”纪睿有意忽略了电话那头的女士,忐忑地等着质问。

    没想到没等到质问,反而是苏文爽朗地夸赞:“嗯,孝顺的男人最可靠,小纪同学真的是样样都好。”

    纪睿被甜言蜜语兜头浇灌,脑浆子都黏糊了,说了一句“糖衣炮弹,想轰死我啊”,然后又自打嘴巴地说:“我想吃馄饨,你包的!”

    “行行,给你包,保准你一下车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馄饨。”苏文哄他像哄孩子似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蒋老太的课,她得知纪睿得了金牌后,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站在人生巅峰的蒋灭绝,现在看什么都顺眼,对谁说话都亲切和蔼,和风细雨,感觉现在你骂她一顿,她都当唱歌似的,难怪纪睿曾说过蒋老太嘴毒人不坏,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苏文瞄准了这个绝佳时机,举起了她的小手,“老师,我肚子疼,想请假回家。”

    这个理由,只能“呵呵”了,关键是她连捂肚子的动作都懒得做了,欺负老太太老花眼,但她并不瞎。

    “苏文同学……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我看你脸色煞白,赶紧回家吧,啊。”蒋老太投去了关切的眼神,差点要走过去扶住她了。

    苏文二话不说,利索地背起书包,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外,蒋老太还在身后悠悠来了一句“看她疼的,恨不得飞回家。”

    在十几米外的人群里,纪睿看见了苏文,他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在快到跟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张开胳膊,说:“过来。”

    苏文像一只鸟似的奔了过去,纪睿躬身一抱,把人搂到怀里,抱了起来转了一圈,他可不管人潮里发出的起哄口哨声,哪还克制得住。

    苏文哈哈直乐:“馄饨汤都洒出来了。”

    纪睿松开手,眼睛在她脸上来回扫荡:“才几天没见,怎么脸都瘦尖了。”

    “都怪老钱,让我做一沓试卷,还有于大林和江蔷薇把好吃的都吃了,还有老苏……”

    苏文牵着纪睿的手,一路嘟嘟囔囔地告着小状,落在纪睿眼里,是小别相聚的亲昵,是遮掩撒娇的絮叨。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扬着嘴角听她说话。

    “还有谁?都说了,我一块收拾!”纪睿转头看着她,轻笑起来。

    不远处的停车场,王叔启动了车子,朝他们开了过来。苏文松开了纪睿的手,其实她不想看到周淑慧,不是怕尴尬,更多的是别扭,不爽和生气,她有这么好的儿子,还有个这么有钱的老公,还不知足,还到外面招蜂引蝶,真想扇她个大嘴巴子!

    她突然的一松手,纪睿转头冲着她的脸呲瞪:“我看你一点也不想我,这几天都是我主动联系的你,你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我想你。你是不是得到了,就没劲了?”

    苏文一看他这幅怨妇的样子,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呼噜了一把,暗骂一声“傻东西”。

    “你妈来接你吗?”苏文嘟囔着。

    “别岔开话题,你到底想不想我?”纪睿和她面对面,凑近了脸问。

    “想,想,想死了!”苏文推开他,“别那么近,王叔要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反正我妈你也见过了,过两天,我还要带你回家呢。”纪睿又凑了过去,“亲我一下。”

    “不行,他真要看见了!”苏文推不动他。

    “就亲一下。”纪睿说,“你不亲,那我亲你了。”

    “啵”一声,苏文快速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行了,行了。”

    “这还差不多,这么怕见婆婆啊,她今天打牌去了,不来,放心啊,小媳妇。”纪睿摸了摸自己的脸,咧着嘴笑,像个吃到糖的小屁孩。

    苏文一听到打牌两个字,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果真是老房子着火,收也收不住,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不知道王叔是真没看到,还是装傻,反正她从上车到下车,王叔虽然还是问东问西,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但明显比以前客气节制许多。

    纪睿在快到苏文家的小公园让王叔停下了车,他拉着苏文一起下来,两人溜达到小公园的亭子里,那儿有一张石桌子,两人挨着坐下。

    晚霞的余晖洒在石桌一角,反射出微弱的七彩光芒,苏文起身正好披上了微光,她打开保温壶,从壶盖上取下勺子在汤水里搅拌了一下,“嗯,没坨。”

    她的所有动作都沉浸在光里,看呆了纪睿,“你身上有光。”

    “对,对,对,我是观世音菩萨,吃吧,菩萨给你包的馄饨,开过光的。”苏文递给他勺子。

    纪睿本想肉麻一把,被她这么一说,收不住得想笑,整壶馄饨吃得汤汁四溅,相当动感。

    “和我说说你比赛的事呗。”苏文看着他,既自豪又好奇。

    她从未去过首都,小时候在课本上看到天安门,还缠着老苏带她去看升旗仪式、长城、故宫,结果所有的这些她都是在电视上游览的。

    其实,这么多年她没去过哪旅游,最远也就去了郊区十几里外的大龙山,还是学校组织的秋游活动。所以她喜欢听别人讲外面的事,外省的也好国外的也好,对她来说都挺新鲜的。

    “去了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和我住一屋的哥们,山东的,听说已经拿到了哈佛的offer,还有一女的,香港来的,会四国语言,不过她没拿奖,会继续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纪睿说得有趣,苏文听得有滋味。

    “听说,获得这个比赛金奖的能直接保送?”苏文玩着他的手指。

    “嗯,”纪睿顿了顿,手指在她的手心挠了挠,“我没签,我想读完高中。”

    苏文用力捏了他的手指,面带愠色:“你为什么不签!你应该签的。”

    “你这么想我走?我可舍不得你。”纪睿笑着晃他们牵着的手。

    “你是因为我?”苏文挣脱了他的手,表情严肃。

    纪睿觑着她,一丝表情也无,受了伤,冷漠地把脸转到一边。

    “我是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放弃了,太可惜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是以牺牲你的前途为代价,我接受不了。”苏文冷着脸,语气低沉。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这有错吗?怎么就牺牲了,牺牲什么了?我又不是是英勇就义了,不就是没有签保送协议吗?你有必要上纲上线吗?”纪睿站起身,来回走动,“你要这么想我走,你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我纪睿还是有脸有皮的人,放心不会纠缠你。”纪睿的声音一点点提高,他一天的好心情,满心的思念都在这一刻被苏文的一句“接受不了”击碎,他受不了她的后退,她的冷酷,他觉得喜欢就是要在一起,没有什么比两个人的感情更重要。

    苏文抬起头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苏明辉的影子,当年的老爸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呢,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想不到命运也会遗传。

    纪睿转身叹了口气。

    苏文盯着他的背影很久,开口说:“我以前总幻想,要是他们没有生下我该多好,老苏会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老妈有她热爱的演员梦,她会去BJ,一步一步去实现她的理想,哪怕失败了,但至少她去试过了,但现在呢,就是因为他们相爱了,互相牺牲了学业、梦想,为了我,所谓爱情的结晶,消耗了所有的青春年华。结果呢,结果呢?原本两个相爱的人,变得互相憎恨,原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人,因为我戴上了镣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我呢,我是最痛苦的那个,我承受了他们所有的恨和不甘。我又有什么错?”

    苏文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眼眶泛红,她从没翻开伤口给任何人看过,也从没想过会将这番话对任何人说,她只想默默藏在心里,不愿意任何人再为她牺牲什么。

    纪睿被她说得愣了愣,转身和她面对面,他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苏文情绪如此失控,他的心被揪着,他误解苏文了,而且还他妈的逼她掀开伤口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