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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王、司二姓祖宗在上,宗亲皆在,兹证:男王仲方与妇司素音和离”

    和离事毕人散,素音及家人从祠堂出来,看见王伯方一个人朝王家大院方向去。

    司素音停住脚步,跟爹妈说王家大院还有自己紧要的东西,或许有没烧完的,想去看看。爹爹说去套车,让妈妈陪素音过去看看。

    司素音母女跟着王伯方的脚步,一前一后来到王家大院废墟前,王伯方只道她惦念着自己的财物,对她说:

    “我带人来清点收拣过两三遍了,能用的都收走了,你的针线活计、衣服绣品最是易燃,一点都没有剩下。”

    素音点点头,自顾自地往前走。王伯方也跟着她来到南院,两人停在素音房间的位置。大火烧得屋顶坍塌,墙壁倾倒。即便收拾清理过,外人也难辨认出中间那一堆黑炭就是那张烧得只剩几根木头架子的阴沉木大床。

    王伯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堆黑炭,心里的大厦似乎也要坍塌了。

    素音对这张冷冰冰的大床素无好感,烧了似乎还得到解脱,只是挂念常出入这张床的青蛇,不知道当日闯下大祸的青蛇有没有逃走,会不会也被烧死?

    素音围着这堆黑炭走了一圈,心里默默丈量一番,原来这张拔步床长七尺二,宽七尺,印象里差不多有八尺之高,居然如此巨大!自己当年害怕这冰冷阴森的大床,入夜便以被盖头,鸡鸣即起身,不愿多待在床上,也从未认真打量过,只记得十八根床柱又粗又高,应该是质地坚硬的铁木,床顶终年被幔帐遮挡看不到,但四周挂掾及横眉皆为金丝楠木,镂刻透雕珍禽异兽及花卉,前门围栏及周围挡板刻有龙凤祥云,八仙人物等等……

    如今,床整个都烧没了,地上赫然留着深入地下半尺的十八根床柱柱基,这床原来莫不是嵌入地下的吗?!司素音抬头找王伯方,却不见其人。

    司家妈妈嫌这地方破败不吉利,催促素音快走,素音还想去枯井旁边看看,口里答应着,却还是往里走。

    来到后院,王伯方果然在这里和几个村民说着大火当天的情形。素音赫然发现枯井旁边的院墙倒塌,井上搭的棚子也已垮掉,走到近前查看,只见砖瓦泥土几乎把井填平了,于是蹲下来细细查看有无蛇虫出没的痕迹。

    司家妈妈落在后面一双小脚难行,急得远远地喊

    “素音,素音”

    王伯方见司家妈妈行走不便,于是过来扶住她往外走,说道一会儿去把素音带出来。

    司家妈妈在一个石墩子上坐下来,累得喘气,脚被咯得疼,抬起一只脚搁在腿上揉捏。

    王伯方看见司家妈妈脚上的绣花鞋,心头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一件事情:去年端午节前,司素音给阖家老少做了驱五毒的香囊香包,每一件都用了一个特别的纹饰,似文字又似图案,各不相同。

    其实那些纹样合起来有个名字叫做“六妖异兽纹”当年父亲指着这个纹样给自己看,说这个纹样大有来头。所以自己当时看到素音香囊上的纹样大吃一惊,问素音这些纹样从何而来,她吞吞吐吐,说是在家当姑娘时见过这些花纹样子,自己虽不信,却也不好追究。

    如今司家妈妈在,正好问问她。

    “司家妈妈这鞋面是素音妹子绣的吧?如此别致精巧”

    司家妈妈最爱显摆姑娘的手艺,听到别人奉承,无不应答。二人一问一答,王伯方就知道素音当年说的不实,她在娘家中所见所识都寻常,断不可能见过这些上古文字图饰。

    “这么说那些纹样是她到王家之后才看到的?她又是在王家何处得见呢?”王伯方还在沉思,只见素音惊慌地朝他们走过来,见面就哭:

    “村里人说前两天看见了一个婴儿襁褓,里面裹着的孩子都已经臭了,是不是那个孩子?!”

    司家妈妈忙抓住女儿的手,“罪过!罪过!我说不要来不要来,这种地方不干净的!”

    王伯方劝素音不要多想,当天死伤的人成百上千,怎见得就是那孩子,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到这世上来......更不需自责,当时的火势根本不可能冲进去救人。

    素音还是惊恐害怕,被妈妈拉着走了。

    王伯方看着他们走远后,离开南园,进了北院。

    北院与南院大部分建筑都连接在一起,都是三进院子跑马回廊式的两层楼,南院先起火,火势蔓延至北园,经仆人奋力扑救后熄灭,但因为两院共用一道院墙,一侧墙壁倒塌,另外一侧的房屋就不可能立得住,目前只有第三进最里面的院子得以完整保留。

    王家大院南北两院的后花园里都各有一口井,却不是用于打水浇园子的,家里种药材用水量巨大,王家直接从旁边修渠引滇池支流河水浇灌。南院后园那口井就是一口枯井,至于北院花园有井的事,估计就算是家里自己这一辈的人都不知道,旁人只看见一座假山,是当年建王家大院之时就设计修建的,假山的中间就藏着一口井。

    这是一口直径十七、八尺宽的井,打开井口用铁链拴住的铁栅栏,顺着井壁的铸铁扶梯一直往下,数至第23个铁磴,在侧壁将有一个石头砌的洞门,人可直立从洞门进去,走约15米就是王家的地库。洞门下面有一条水道直通滇池边的涵洞,从涵洞出去就是石寨村司家山崖的绝壁之下。当年,王老爷和管家一起,把石寨村崖下涵洞里发现的宝物一件件运回王家大院,装了满满当当的十二箱。里面任何一件宝物只要见了光,都会引起轰动。这就是王家的秘密,是王家的根基命脉!

    “只要地库宝物在,咱们王家虽遇大灾大难而不倒,任凭朝代更迭依旧世代昌隆!”他永远记得父亲手持火把,指着十二只箱子说的话。

    王伯方顺着记忆往下走,只要进了地库,就会看到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二口箱子。

    19,20,21,23,忽然,他在井壁上僵住了,眼前23蹬处左手边的石台在滴水!

    “难道地库被水淹了?!”

    他忙跨进一人高的石头门洞,踩着水进去,一路只见一片狼藉,几件笨重杂物泡在水里,装着宝贝的十二只木箱不翼而飞!

    王伯方懵了,站在门洞口往下望,井下涵道原本停泊着的小舢板也不见了踪影。

    经过反复求证,他终于接受了事实:王家南院、北院井底由直通滇池的涵道连接,当初王老爷精心设计,南院枯井与北院水井一明一暗,枯井底部与涵道隔开,大轰炸将南院的枯井炸毁造成堰塞,滇池水倒灌入北院水井,漫过地库,然后不知何故堰塞被冲开,地库里的木箱便被突然下泄的流水一同卷走。

    当他在石寨山崖下的涵洞里找到几只空木箱时才确信,老天爷收回了王老爷苦心积虑积攒的不义之财,从滇池边挖出来的宝贝,最后回到了滇池!

    涨潮了,湖水淹没了岸边的青蛇,我被呛醒了,扭一扭身子,骨头居然没有断。

    “救……命,我在哪里?”

    “哦……原来还在涵洞里。”

    水涨上来,把洞口淹了,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小爷我游走自如,蛇就是蛇,没有光亮照样舒服,只有阿朱那个女人会瞎讲究。

    “啊啊!一只肥老鼠!”

    我张口就叼住!

    “涵洞是我家,想吃老鼠随便抓,我爱我家哇哈哈!”

    开心!阿朱附身的日子里,我怎么可能吃老鼠吞蟑螂,她恨不得我只喝竹叶上的水!偷点贡果糕饼已经算开荤了!司素音把活鸡活鸭扔进枯井里,她却不让我直接扑杀,说是见不得血腥!可怜我只有小孩手臂粗细!

    普通的蛇撑死就活三、四十年,成蟒需要500年,我就是一条普通的菜青蛇,修炼成蟒不知要何年何月……

    “啊啊!又一只肥老鼠!”

    我在涵洞中吃饱喝足犯了困,接着睡,等再次醒来,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这个涵洞的洞口本应随着海水落潮出现,如今却一直都没在水下,隐约有光线透出,看不出水的深浅。不可能啊!已经饿了吃,困了睡好几轮了,几天都过去了,海水还是只涨不落?

    “待我下去探个究竟!”我朝着涵洞口有光线射进来的地方游去。

    我尝试穿过水下的涵洞,很深,很深......不行了,不行了......快快快!我拼命钻出水面......咳咳卡卡......差点被憋死!

    我被困在涵洞里了,所有的东西都困在这个涵洞出不去了!

    每天都可以吃老鼠,永远都有吃不完的老鼠,我每天都尝试从水下的涵洞口钻出去,可是钻出水面之后发现还是在涵洞里。我当然记得我是怎么来的,我是听着成慎的召唤,从王家地库出来,乘着成慎的小舢板顺着潮汐流进来的,小舢板载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顺着潮汐流出去了,而我被困在涵洞里了!

    “成慎去哪儿了?一个鬼魂,谁知道呢!”

    “姐姐,你不喜欢我吗?”阿朱问

    “你从我脑袋里出去!”司素音抱住头

    “为什么?姐姐,你不喜欢我吗?”阿朱追问

    “不喜欢!不喜欢!你快走快走!”司素音连声叫起来,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镇上的人们惊奇地发现,过去行为端正,走路目不斜视,说话有板有眼的司家二囡,居然会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掐花撩朵,脚嫌手欠。

    没过多久,司家二囡因为被王家休了,犯了疯病的谣言就传遍了龙头街。

    司素音白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她怕那个阿朱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家里人看她一时呆滞,一时欢脱,不时露出皱眉、发狠的表情,有时又似乎跟谁在争吵,面容憔悴,眼圈发黑,都很着急,请了大夫来瞧过,也去省城医院看过,吃了药整天昏昏沉沉的,渐渐现出痴呆的模样。

    喜财蹲在素音面前,仔细看姐姐的脸

    “姐,你咋啦?你怎么变了?”

    素音的脸上,流下了一行眼泪。

    “姐,你别哭,你说你哪里难受,我陪着你去瞧病,一定治好你!”喜财心疼姐姐,急的手足无措。

    “姐姐,你不喜欢阿朱陪着你吗?为什么?为什么呢?”素音脑子里,阿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不要你陪!你走开!你走开!”素音突然甩开喜财的手,发疯地敲自己的头。

    喜财呆呆地看着素音,她嘴里发出嘶吼,面孔扭曲,脖子上青筋暴露,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