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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得罪错人了

    他说完,从柜案上翻了之前的文书出来,又让伙计满大街吆喝了一通,引得左右商铺、路上行人驻足之后,便一路压着那几个人,去到他们店里。

    出门左拐第七家,伙计们昨个才送过酒,熟门熟路。

    人家有意来讹,之前放酒的地方如今自然是空了。

    白堕却没有丝毫担心,之前和铃铛一起讨饭的时候,碰瓷儿的事他就没少干,里面关键的地方就那么几点,他就不信制不住这些人。

    更何况在这事上若是退了,温慎辛苦打下的局面也都跟着付诸东流了。

    是故他利落地叫了这家的掌柜出来,而后又去请昨天的另一位,不远外临悦酒楼的管事。

    那管事依旧乐呵呵的,见了面便分外熟悉地嚷嚷:“你怎么还跟这闹上了?”

    白堕却只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当着众多看客的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

    他短短几句说完,人群立马分了两拨,有人替他叫屈,也有人让他自证。

    这家掌柜是小个子,他压下人群熙攘,指着白堕,“我昨天将钱交与了你,你不给酒不说,还在这里信口开河!”他的声音发着抖,看起来着实被气得不轻。

    什么钱?白堕一怔。

    紧跟着,临悦酒楼的管事也出了声:“哦,原来你昨天给我的那二十坛酒,是福掌柜的啊!你不是说那酒是你们东家赏下的,暂时找我借个存处吗?”

    这顿棒子算是彻底把白堕打懵了。

    方才那些事情他从未做过,就当头被浇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他心思一顿的空当,周遭的人已然明白了这两句话的意思,原本分成两拨的人们,口风马上就变了。

    “贼喊捉贼啊。”

    “你看看,生得一表人才,暗地竟然如此龌龊。”

    “刚刚说得朗朗,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我还帮他说话呢……”

    他们指责的冠冕堂皇,眼神之中满是疏离和猜忌。

    白堕依然没有搞明白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局面,就在他无措四顾之时,眼神正好撞上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

    人群之中,独独他一人面色阴冷的立着,玄色马褂衬着他的脸略显苍白,唇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血色。食指和中指叠在一起,其间夹着一枚莹润的云子。

    白堕对上他,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遍体寒意透胸而过后,心反倒静了下来。

    他好不半天不说话,福掌柜等不及,“怎么?自己做下的事败了,就在这装哑巴吗?”说着便上前来,想要推他。

    白堕微微侧身,抬手擎住他的腕子,“你得罪错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周围又乱,所以福掌柜一时没有听清,“你讲什么我都不听,走,跟我去见官!”他换了另一手抓住白堕,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拉着他就要走。

    “放开他。”有人声从人群里传出来,两人同时侧头,正看到温慎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大步进了一片是非里,“我是泰永德的掌柜,有事同我说。”

    他舒朗的眉目之下,一派坚定。

    “四哥。”白堕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

    温慎略了一点头,示意他安心,而后下了那福掌柜的手,“昨日才见过,您不会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福掌柜堆起笑来,“那自然是记得,不过您家这大师傅可真该换换人了。”他踱步远了几步,抬手比划:“可不是我胡说啊,这满大街的人都能给我作证,他坑了我的钱,就指着老弟你给我做主了。”

    温慎向前逼了半步,不理他的客套,“我已经在人群里站了好一会儿了,敢问福掌柜,您预付三坛酒的定钱尚且要写个文书,尾款付齐,可拿了收据?”

    “自然有啊。”福掌柜毫不犹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开,“您各位,上眼!”

    那文书上标明了坛数、钱数,落款赫然写着“泰永德”三个字,并加了泰永德的印。

    福掌柜:“他拿了你们泰永德的凭据来,我自然要结钱给他。”

    “不见酒,您就结了钱?”温慎冷声问。

    “我哪成想他是个骗子啊!”福掌柜一拍巴掌,看起来悔得不行,“他说随后就到,我也看到了伙计们推着车过来,就把钱给他了,哪成想最后就给了我五坛啊。”

    温慎:“你当时为何不点数?”

    福掌柜:“我在忙啊,那时正是饭口,人来人往,店里支应不开,我哪有时间?”

    两人对峙的工夫,白堕趁机招手叫陆云开到了跟前,耳语几句之后,陆云开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再回来,只远远给了白堕一个肯定的眼神。

    温慎那边又问了些话,福掌柜不是能拿出证据,便是可对答如流。

    几番下来,不但没撇清白堕的嫌疑,反倒像是把这事作实了。

    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提醒道:“温掌柜,你那日送酒给我喝,我知你心善,所以劝你别被身旁的小人蒙蔽了双眼!”

    温慎蓦然转头,眉眼凌厉起来:“此乃我泰永德家事,我身侧站的是泰永德的大师傅,沙靠他下,窖靠他启,哪怕是千夫所指,自有我来信他!”

    白堕勾唇一笑,拦下他,“四哥,这话说的就落人口实了。”

    他将温慎送到人群边上,转身从容拱手:“各位,此事我百口莫辩,总得寻些证据出来。我自己靠掌柜的信任,挺得直腰板,但泰永德和剑沽却得要您各位捧着,所以不看我,看好酒剑沽的面子,您各位容我片刻。”

    他托付完,顷刻转身,看向福掌柜,眸色竟有浅浅的笑意,“北平城昨个夜里无宵禁,您家是何时打烊的?”

    “……”福掌柜迟疑了一下,“酉时一刻吧,记不清了。”

    白堕:“现在时候还早,店里应该没有客人吧?”

    他突然就换了话题,福掌柜有些跟不上,只得点了头。

    “那我带些人去给你捧个场。”白堕说着,将袖口向上挽起两折,对周遭的人高声:“有人冤我拿了酒,我只说自己没拿,您各位也不信,可如果一会儿证据找到了,还请您各位做个见证。”

    众人不明所以,白堕却不解释,只看了陆云开一眼。

    陆云开得了令,招呼着泰永德的伙计就往福掌柜的店里进,有人来拦,他抬脚就踹,没费什么力气便闯了进去。

    “还有没有王法了!”福掌柜叫嚷着往里冲,正正被温慎抓住,“慌什么,弄坏了东西,自然有我赔你。”

    福掌柜挣扎几下,却被钳得更紧了。无法,他只得对着四周求救:“您各位,别光看着啊!”

    然而众人也都好奇白堕所说的证据到底为何,一时便无人作声。

    先前那临悦酒楼的管事见事不好,抬腿要走,白堕快他一步,挡住去路,笑了:“还不到你心虚的时候,再等等。”

    他说完话没多久,伙计们便捧着泰永德的酒坛,依次从福掌柜的店里走了出来。酒坛很快在门口摆成一排,不多不少正正好二十五只。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福掌柜诧异非常,也不该知如何是好,只嗫嚅着:“不是,不……”

    “铁证如山,福掌柜是想现在不去见官吗!”白堕狠呵了一句,压根儿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看热闹的都在等一个解释,他解决了福掌柜那头,就边走边说:“昨日送酒之时,正是饭口,街上人来人往,且我们走得光明正大,无甚特别,不会太引人注意,就算有人看到了,方向都一样,到底往哪家送了五坛,哪家送了二十五坛,也不会有人记清,这就是他们敢来讹我的原因。”

    白堕说着,往玄衣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可您各位细想,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二十坛酒,必定要从福掌柜家运到临悦酒楼去才算天衣无缝,可惜昨天没有宵禁,运酒的过程中,万一被谁撞见,便会成为人证,布下这个局的人心细,必然会考虑到这一点。”

    他越说越有道理,看热闹的人们已经开始纷纷点头。

    白堕故意放慢了语速:“这一条街,每家商铺下面,都有一个地窖,所以他们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人把这些酒藏到地窖里……”

    “你胡说!”福掌柜忍不住了:“他明明是让我砸了那些酒坛……”

    “好!”白堕一拍巴掌,笑了起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几步过去,一把将坛子上贴着的坛封撕下来,“这压根就不是泰永德的酒!坛封是我让人后贴上去诈你的。”

    福掌柜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你、你……”

    白堕把他的手压下去,“你能做出假的尾款凭据来,还不许别人以牙还牙吗?”

    福掌柜哑然。

    这次白堕不理他了,而是转向了临悦酒楼的管事,“我之前确实有二十坛酒暂存在你家店里了,那是我家掌柜的赏赐,现在想要搬回去,烦您给带带路。”

    这管事天生笑面,此时却冷着脸,看起来格外阴鸷。

    白堕复向前压了一步,“这事是你亲口所说,诸位都是见证,你若拿不出来,可是有官司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