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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别遭了大难

    周遭的人们不情不愿,他又费了些口舌,好不容易把一众人商量走了。

    有温家的伙计从后面上来,问:“大师傅,这要是卖了,咱能赚不少钱呐,您怎么不同意啊?”

    白堕抬手就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祖宗的规矩让你就着饭吃了?酒坊直接把酒卖到食客手里,那酒肆茶寮吃什么?断了人家的财路,就再不会有人来进你的酒。你一个人,卖得过万家酒楼,千户商铺吗?”

    被训的人低头,不敢出声。

    有年长的相劝:“那娃刚来没多久,小白师傅别气了。”

    白堕这才作罢,带人回了屋里。直到此时,消失已久的温慎才步履堂堂地出现了。

    白堕看着他那副不急不缓的架势,忍不住问:“麻去了您?”

    他的表情里带着些埋怨,温慎听完就乐了:“我刚在旁边都瞧见了,应对得不错啊。只要一提到和酒有关的事,小白师傅在哪都当得了家。”

    “我可当不了姓温的家。”白堕并没有吃下这套恭维,“我还等着今天和你一起去见见周围的掌柜们呢,剑沽要不趁着这个势头把货铺好,陆先生之前想的计策怕是要折。”

    “放心,四哥为了做生意,也为了帮你回林家,不会儿戏的。”温慎撩起长衫,在板凳上坐稳了,腰背挺得笔直,那是自小练武带出的习惯,飒踏的眉眼里,闪着点光,“这条街一共六家商行酒楼,我都已经谈妥了,日落之前凭文提酒,定钱都付了。”

    白堕明显怔住了。

    他的东家,只用了一早上的时间,便将如此大事轻松拿下了,轻易得让人不敢相信。

    温慎只是淡笑着,似乎离了贵州,没了掣肘,他的行事就变得迅速且大气起来。看似章法有度,但又让人无法跟上他的步子。

    白堕瞬间就改了态度,“四哥好手段啊,这么简单就谈下了?我还以为至少得拉扯上几日呢。”

    他搬了凳子,坐到温慎跟前,“怎么谈下来的啊?”略一琢磨之后,立马又问:“不会是让了利吧?”

    温慎摇头:“利我倒是没让,不过我送了他们每人一个架子。”

    “架子?”白堕的心思被勾了起来。

    温慎:“你可还记得昨天送酒的时候,顺道一起送走的那个小酒壶?”

    白堕点头,依旧不明就理。

    “我先前同大伙儿说了,凡是拿着酒壶去酒肆喝酒的,所有人让利一成。”温慎把手指落在桌上敲了敲,自信天成,“剑沽本就是好酒,加上现在有便宜可占,你说昨天那满大街的人,会不会遍地去寻剑沽?”

    白堕点头:“那自然会啊,今早不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可那瓶子是我特意做的,取拿不便……”

    温慎没说完,白堕便打断了他,“然后你又给那些商户每人一个架子,好用来放咱家的酒壶。这样一来,那些食客图这一成的利,自然也就成那酒肆的常客。你这送的哪里是架子,是将稳定的四方食客直接送到了他们手里啊,这主意也太妙了吧!”

    温慎笑而不语。

    白堕忍不住赞叹,“你们温家,做起生意来还真是让人佩服。”

    “温家?”温慎轻轻向后撤开身子,好整以暇,“温家还有哪个人让你佩服啊?”

    白堕不假思索:“你家老爷子温正仁啊,当初他们几个就守着这地儿开鉴酒局,这种无本的买卖,让他做得声名鹊起,一直卖到十渃贝勒跟前。我爹从前讲起来的时候,都是要挑大拇指的。”

    他口若悬河地讲了半天,端起茶饮上一口,又感叹:“可惜啊,最后闹掰了。”

    温慎听完垂眸,盯着自己的指节,半晌才说:“患难与共易,富贵相守难,你我二人,担得了辱,也撑得起荣,才不枉相交一场。”

    白堕并不擅长这种细腻的表达,虽然明白他的心意,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故绕开问:“下午怎么安排?去见见远处的掌柜?”

    “做生意得循序渐进,”温慎摇头:“下午我先去踩点,摸摸情况。你守在铺子里等各家掌柜取酒,晚上等陆先生回来,再做商量。”

    白堕依言答应。

    很快有人拿着文书,登门取酒。

    路也不远,白堕便着店里的伙计捧坛去送。日头偏西的时候,一共来了四家。

    白堕盯着帐上的尾款,琢磨去另外两家问问情况,如果对方不方便,他好直接把酒送过去。正想着,腿还没迈出去,打门外进来了一位。

    这位主生得瘦弱,打扮也一般,见了人像是不敢说话似的。

    白堕客气地迎上去,“您里边请,是哪个酒家的啊?”

    他的声音不大,那人却被吓得一抖,退了半步,才说:“您家、您家这风水不好,用不用我给您瞧瞧?”

    后头忙活的伙计听着了,放下坛就把他往出推,“哪来的神棍,到这来找晦气,活得不耐烦喽?”

    泰永德的伙计们常年劳作,手上力气大,那人竟当场被推倒了。

    白堕见状几步前,弯腰要扶,不想对方却盘腿坐稳了,“风水不看,赔些医药费也行。”眼下他的声音也不怯了,眼神也不飘了。

    嘿,白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遇上碰瓷儿的了。

    他低头轻笑两声,收回已经伸到一半的手,转身丢给他一块大洋。

    那人从地上捡了,爬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白堕背对着他,眼睛落到自己前面的酒坛上,“钱虽然不多,但那是用来送神的。以后如果再有妖魔鬼怪过来纠缠,小爷定是要留下点什么用来泡酒的。”

    那人回头,视线从白堕的后背扫到自己手里大洋,往返两回,突然开口:“你家门外有人盯着,已经一天了,做事小心,别遭了大难。”

    他说完便走,之前的伙计呸了一口:“故弄玄虚,当谁傻子哟?”

    白堕不理他,迅速出门,仔细扫了圈,然而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行踪。

    伙计不甘心地跟上来,“大师傅,这种无赖也让着,以后天天来可怎么好?”

    “他再来,你就拿到刀剁了他的手指。”白堕说得笃定。那伙计却没想到会这样狠,表情发起怯来。

    白堕解释:“在四九城里,他们这些人,背后都是有靠山的。外地人来这做生意,哪有一点油水都不往出吐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那伙计一脸不乐意,“皇城脚下,就是了不起,往死挤兑外乡人。”

    白堕抬腿就把他踹回了屋里,“一块大洋就解决了的事,罗嗦什么呢?你们黔阳好,付绍桐不还张嘴就管你们要三千块呢吗?”

    那伙计揉着屁股,依然不服:“那是黔阳王,刚刚来的那个算什么东西。”

    “嘿,没完了是吧?”白堕笑着追上去,又踢了他一脚。那伙计假模假式地扯着嗓子嚎。

    两人正闹着,门外又有人拿着文书进来,白堕立马住了动作,回身迎客,“您来取酒啊?”

    “哎,”进门的人应着,神色却急,“出门左数第七家,您别记错了,”他把文书替上来,“二十五坛,劳您给送过去,我有点事儿,要先走,钱明天我们掌柜的给您送过来。”

    白堕二话不说,点头应下。伙计们从后院拖了板车出来,一坛一坛往上装。

    那人匆匆走了。他前脚刚迈出去,后面又进来一个,同样也带着文书,乐呵呵的,“你们这是谁在支应啊?”

    白堕便放下了那头,过去招待,“您也来取酒?”

    “哟呵,”这位乐是更开了,“生意这么好啊?这个给你,钱已经结过了。五坛,出门,在你们左手边儿,临悦酒楼,给送去吧。”

    “您这个和刚刚那位是一个方向啊,正好一起送了。”白堕接过凭据,吩咐下去再多装五坛。

    那人却没着急走,而是在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忙活,“你们掌柜的是个角色啊,我还没见过有谁,能在一天之内,就把自己的卖买弄得人尽皆知呢。”他闲聊起来。

    白堕应着:“可不,他自小跟着父亲行商,在黔地的时候,别家都赚不到钱,他却能将生意越做越大。”

    “眼下还做到四九城里来了不是,”那人喜滋滋地落肘在柜案上,“你们给他做伙计是好福气啊,最起码吃喝不愁了。”

    说话间,那头已经装完了。

    那人便打发他们往出走,“送去吧,我跟这小兄弟还没聊够呢。”

    白堕不好驳了主顾的面子,扶着车到门口,看着众人往左转去,便没再继续向外。

    那人跟上来,笑他:“怎么还像看孩子似的,几步的道能丢了不成?”

    “您是不知道,我最近还真丢了几个。”白堕有心逐客,便问:“这时辰正是饭点儿,您家不忙啊?”

    “忙啊,”那人皱着眉,无奈起来:“所以才趁这个光景偷偷懒。”他答完,又问:“诶,小兄弟,我听着你不像是外地人啊?”

    白堕点了头,却没再接话。

    那人却不觉无趣,到底又扯了好些有的没的,直到送货的伙计们回来了,才笑着告辞。

    白堕看着他的背景,总觉得哪不太对劲,便同伙计们确认:“路上出什么岔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