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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拿钱换人

    他拿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态度来,白堕虽然意外,但并没顺着他的调子走,“那是你的事,”他说:“温掌柜,你从来没因为这事吃过亏,如今想改,也是思量权衡之后的决定,相识一场,我给你提个醒……”

    白堕边说,边迈开步子,“日后若遇上什么坎坷,也得守住这份心才行。”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正好从温慎身侧擦了过去。

    几步之后,白堕拐出胡同口,熙攘的人声依旧,天光刺目。

    温慎就站在他的身后,并没追上来再作解释的打算。

    信任就像一件好看又实用的衣裳,一旦破了,便再难织补。

    他们都是聪明人,尤其对温慎而言,徒劳无功的事,自生下来就很少做。

    白堕站在胡同口左右看看,十几米开外,陆云开正冲他招着手。手臂大开大合的,同时嘴里还急嚷嚷地喊着什么。

    周围人挤着人,声音传过来发着虚,好不容易白堕才挤到近处,问:“怎么了?”

    陆云开:“那小屁孩儿丢了。”他说的是铃铛。

    这附近人多,八成是在哪里走散了。白堕无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心急起来:“告诉王把式守在车那,咱们分头找。”

    铃铛生得瘦弱,进了人堆更是如鱼入水,白堕边走边喊,一路出了集市,也没寻见她的影子。

    周围人来人往,他不死心,又转了两圈,结果碰上转了一圏刚回来的陆云开。

    “我让手底下的人往远找去了,这附近肯定没有。”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等我给她找回来,非得好好揍一顿,这么多人瞎跑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没看住!

    白堕心早埋怨,但对着陆云开总不好拿架,他强压下心急,“你手下就两个人,太少了,更何况咱们对这又不熟悉,万一铃铛遇上什么歹人……”

    他话没说完,陆云开倒是起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就走。

    白堕叫了他两声,不见他回,无法,只得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

    光绪爷的时候,京边曾也现过一桩拐卖孩子的大事,主犯就是直隶人。他拐了人去钻洞挖矿,小孩子的尸体堆满了水沟才叫人发现。

    白堕越想越是害怕,眼底慢慢起了红丝。

    就在此时,陆云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边走边高声吩咐:“东西南北,分开走,边走边喊,一柱香之后再回来,无论如何要把那小兔崽子给我找我回来!”

    这些人全是男的,什么岁数的都有,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人白堕还都还认识。

    不等他问,陆云开便说:“我从温家借的,刚闲逛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家的人,不用白不用。”

    ……

    白堕刚刚才表明和温慎井水不犯河水,转头自己家的先生就去求人,他拧起眉头,带着些脾气问:“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说什么?”陆云开莫名其妙:“正好他们家的人都知道铃铛长什么样,再说时间也不等人啊,万一真被谁给掳走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说得在理,但白堕就是过不了心里的砍。

    陆云开又说:“老大,有个事我索性就一起说了,咱们回北平,可不比在黔阳。加上你在那边的旧恨,大张旗鼓地回去属实不妥,不如就混在温家的人里,等把什么门路都摸清了,再动作也不迟。”

    白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先去找人了,找到了立马各走各的。”说完,又火急火燎地四处踅摸起来。

    可是一直到天黑,十几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找到铃铛。

    白堕从越来越急,到险些发疯,再到后来就只剩下了麻木。他面无表情地沿着胡同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开口就问人家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

    陆云开跟在他身后,既自责,又无能为力。

    冀州是个小地方,但也绝无可能靠着一个人找遍每一个角落。月亮高悬之后,白堕因为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两步,直接坐到了地上。

    陆云开叹了口气,试着劝他:“明天再找吧?”

    这几个字他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地上的人则像是一直没有听到一样。是故这回他也没抱什么希望。

    然而白堕却突然出声了:“先生,我今天若是找不到她,那这辈子怕是都难了吧?”他耷拉着头,后背弯得像一只虾米。

    陆云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忍心骗他。

    白堕:“铃铛从出生起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也就只有要泰永德的时候,每日能吃上三顿饱饭,我在心里答应过,定要照顾好她的。”

    他抬手,狠狠地在粗粝的墙砖上垂了一拳,发泄过后,声音更闷了,“你别看她平常那个样子,若真是找不到我,会害怕的。”

    陆云开沉默地站着,好半天,俯身把他拽起来,架到自己肩上,坚定地说:“走,接着找。”

    他几乎撑着白堕全部的重量,带着他一户一户去敲门。挨了无数的骂,却没发半点脾气,只不停地跟人打听着铃铛的事。

    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精疲力竭,累得连半步都挪不动了。

    白堕渴得嗓子冒烟,被疲惫和焦急折磨了一天一夜之后,连眼神都恍惚了起来。

    街边出了一家卖早餐的小摊,叫卖声打着远,钻进了他的耳朵,“去喝碗粥吧。”他说。

    陆云开点头,可接着却连步子都没迈出去,就往旁边一歪,砸到了白堕身上。

    “陆先生!”本就无甚力气的白堕不可避免地跟着倒了下去,他抬手要把身上的人推到一边,哪成想费了半天力气,纹丝未动。

    白堕挣扎了两下,不见任何起色,最后只得被逼无奈在地上躺平了。

    眼看要到北平的时候,犹如至亲的小孩子丢了,他遍寻无果,此时晕倒的陆云开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几乎是在一瞬间,深深的无力就涌了上来。

    白堕曲肘压在自己的眼睛上,无力和愧疚不知道纠缠了多久,他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轻,似乎是有什么人将陆云开挪了下去。白堕警觉地撑肘起身,和他近在咫尺的温慎正好伸手要来拽他。

    “铃铛有消息了,跟我回去吧。”

    白堕懵了一下,才拉住温慎的手起身,不可置信:“找到了?”

    “没有,”对面的人摇头:“沈先生托人打听,那孩子似乎是被一个戏班子拐走了,我连夜让人去追,他们给带了封信回来。”

    温慎的袖口破了一块,原本裹边的水貂绒已经不见了,而他是像没注意到一样,只从中翻出一封信来。

    那上面的字迹极其娟秀,洋洋洒洒十几行,就只有一个意思:拿钱换人。

    “这不是绑票吗?”白堕不解:“怎么会盯上铃铛呢?我们看着也不像有钱人啊。”

    “你不像,他像啊。”温慎看了看地上的陆云开,又说:“你没见人家信上写着,半个月后,北平仁意合见吗?”

    这是打算狮子大开口了。

    仁意合是四九城的老字号,出则富,入则贵,没点背景的人,压根不敢往人家门口靠。

    但是要钱就不会伤命,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白堕松了口气,踏实了不少,道谢:“让你费心了。”

    “嗯。”温慎发出一个淡淡的鼻音,听着有些发虚。

    白堕狐疑地去看,他便像是想要遮掩一样,弯腰去拽陆云开,平静地说:“先把人弄回去。”

    这种拐卖绑票的事,必定做得十分阴晦,温慎能从中打探出消息,费了多少心力可想而知。白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对面那个态度,又让他没法再多表示什么。

    温慎见他不说话,往起拉人的手顿了顿,“顺手帮忙而已,我没想拿这个跟你交换什么。”

    “不是,”白堕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慎也没再纠缠,扶起了人,只说:“帮忙。”

    白堕这才反应过来,从另一边扶住陆云开,两人沉默着往前走。

    温家人多,在当地包了客栈,之前外出去找人的伙计们都守在大厅,见两人回来,主动上前把晕过去的陆云开接了过去。

    白堕自己也累得不行,问旁边的人要了吃的,坐下狼吞虎咽。

    沈知行倒了茶给他,“东家说让我先支些钱给你,你打算拿多少?”

    “什么钱?”白堕抬眼。

    沈知行:“那个戏班子有些来头,你们带的盘缠未必够。说吧,拿多少,狮子大开口可不行啊。”

    出钱又出力,这个情要是承了,就算温慎不想换些什么,他自己都得主动往出交了。是故白堕干脆地拒绝:“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一路出来就带那么两个人。”沈知行鼻孔朝天,嫌弃着:“你说你怎么还跑这来了?当初想带你一起,你又不走……”

    这人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大,激动时更是能嚷嚷得满屋子都听得到。

    远处的温慎故意清了清嗓子,沈知行立马识趣地不再往下说了。

    白堕的眼睛在这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恍然明白温慎这是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

    这里面就有些问题了,不是靠着自己家里人,温慎是怎么发现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