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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杀了人,就要赔上命

    什么?

    白堕挑眉,去看温惕,被看的人显然比他更加诧异。

    铃铛见他们不信,就急着解释:“是旺街的小花子告诉我的,他昨天讨饭的时候,亲眼看到知县令进了一座空宅子。他还以为是自己见了鬼,吓得冷汗直流,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啊?”白堕警觉起来,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以那些人的心思手段,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铃铛身上。

    但铃铛却理所当然,回:“因为我给他钱啊,一个月两大二子,啥也不干,就是要完饭过来我这聊天。”

    他说着,自豪起来:“这样的小花子,我一共养了八个,城里有什么事我都知道。温老夫人杀了人我知道,这傻子要来找你我也知道。”故意往温惕那边看了一眼,才又说:“不过知县令的事我是刚刚知道的。”

    白堕突然觉得有些搞不懂这孩子的想法了,“你养这些人做什么?”他蹲下去,平视着铃铛的眼睛,“这些事你都能知道,那不是整个黔阳城都知道了?”

    “您瞧不起谁呢?”铃铛扬起下巴,“这事还就我自己知道。您别看黔阳王在城里建了那么多茶寮,其实董行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消息站,能避就避。我就不一样了,谁会在意那些臭要饭的啊。”

    白堕恍然,付绍桐在黔阳多年,行事或多或少能被人猜着些,更何况这次对上的,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

    上次他就发现那些消息站有问题,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于问容的原因,那些茶寮到现在也没被动上分毫。

    “那个小花子和你说知县令具体藏哪了吗?”白堕问。

    铃铛挺起胸脯,笑了:“不仅说了,我刚刚还去了一趟,那里面当真有个人,三七分头,长得瘦,左腿有些毛病。”

    她一边说,温惕就一边点头:“是,就是那王八蛋。”

    看来是真没死,这就蹊跷了。

    白堕起身,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脑子里转得飞快。

    这是一巨大的局,他虽然没有办法窥见这个局的全貌,却能想明白自己眼前的形势。

    付绍桐铺了那么久,于家的人也定然会有所有察觉,所以知县令的死是饵,为的是把温家牵扯进去,而温家是第二个饵,为的就是让自己咬上来。

    一旦自己上钩,后面的付绍桐就不得不掉进陷阱。

    原本付绍桐的设计必然是天衣无缝的,可温老夫人胡乱动作,给了于家反扑的机会。这种较量,谁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想明白此节,之前的心急便慢慢退去,白堕淡然地看着温惕,“身上还有钱吧?打点一下,咱进牢里看看去。”

    像温惕这种公子哥,哪怕是落魄了,身上拿得出手的依然比白堕多得多。

    两人顺利进了大牢,很快见到了泰永德的一众人。

    时局动荡,当差的人少,牢里竟没分出男监女监。伙计们被关在一起,老夫人和温纾被关在一间,两边只隔了一条三人宽的过道。

    圆木牢门上满是被人手磨得锃亮的脏污,腐朽酸臭的味道从地底泛出来,一切熟悉得让白堕头皮发麻,他不自觉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众人见到他来,都争相往牢边上挤,白堕安抚住他们,又给牢头使了钱,直接进了温纾那间。

    可他没走到想见的人跟前,半路便被老夫人拦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走走,赶快带我们出去!”

    “啧,”白堕眼角一垂,“都什么地界了,老夫人还拿自己当主子呢?”

    老夫人一怔,眼神转微转之后,刻意理好衣襟,拿起架来:“呵,原来是看热闹的。那你可要白跑一趟了,东家到什么时候都是东家,”说着,她剜了白堕一眼,“伙计混得再好,他也只能是个伙计。”

    白堕半侧过身,颇为费解:“您说您岁数也不小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掂不清吗?于家那种人,是你能斗得过的吗?对面的人全是你的伙计,这会儿都被你连累进了大狱,你还有心思在这摆谱!”

    老夫人面不改色:“东家遭了难,伙计还在外面逍遥,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甭拿这话挤兑我。”白堕向自己身后扫了两眼,之前一同上工的伙计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个个灰头土脸。

    他从泰永德离开得匆忙,没心思为这些人做什么打算,本以为最差不过是受些窝囊气,哪成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想到此,白堕冷下眸子,“我先把话撂在这,这的所有人我都会救出去,唯独你,杀了人,就要赔上命。”

    “……你”老夫人一时语塞。

    白堕用眼神止住想要开口的温家姐弟,继续说:“你不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吗?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指着别人给你擦屁股吗?如今温慎走了,我看你这一身的罗烂,你那个宝贝儿子收不收拾得过来。”

    出乎预料的,老夫人并没有被吓到,“用不着别人收拾,我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我那三个儿子报仇,搭上我的命不可惜,牵连到了谁也无所谓。”

    她看了白堕一眼,挨着墙根坐下去,“之前老爷怕鱼死网破,一心拦着我。如今泰永德已经这样了,我就不信他们于家会一点事都没有,我就在这等着,等着他们家败了,我就合眼。”

    她说得从容硬气,白堕却只觉得可笑,“你要是不乱动,八成这会儿都看着报应不爽了。现在可倒好,于家因为你这点破事,翻身仗打得那叫一个漂亮。你还想看人家破败?我明着告诉你,牢底坐穿你也别想合上眼。”

    说着,他蹲下来,手肘落到膝上,“老夫人,这两天的日子不好过吧?离你不到五步远就是尿桶,一群老少爷们当着你面的吃喝拉撒,您硬气,这日子您就接着过,十天半个月的,也就习惯了。”

    老夫人的眼神明显的动摇了。

    白堕又说:“你在这吃着下三滥的苦,于家在外面风光热闹的活,不知道你接下来日子,能不能识得悔不当初这四个字怎么写。”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裤腿,“我不要死在这,我不能这样死,你救我出去!我命令你救我出去!”

    白堕居高临下地垂眼,“我为什么要救你?”

    老夫人被问住了,干瘪的唇嗫嚅着:“我儿和你是朋友,你没地方去的时候,我们家收留了你,教给你本事,还有,还有我可以把女儿嫁给你……”她越说,声音就越低,“你、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说的这些,有哪样是我瞧得上的吗?”白堕冷着脸,“我和温慎不是朋友,泰永德也不是我自己想去的,至于温纾,你知道我最烦你瞎打她的主意。”

    他弯腰拂掉了老夫人的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为什么要救你?”

    这话一出,老夫顿时像是被点透了一样,挣扎着起身,“泰永德,我把黔阳的泰永德给你!”

    “母亲!”几乎是在一瞬间,温惕就上前劝阻:“那可是祖宗基业……”

    “你闭嘴!”老夫人竟对着自己一向宠溺的儿子吼了起来,“一家酒坊而已,还不值你亲娘的命的吗!”

    温惕:“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母亲的性命还有别的法子可想,不用非得……”

    他的话没有说完,老夫人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从小见惯了母亲打骂别人的温惕,还是第一次挨母亲的巴掌,以至于他被打了之后,好半天,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老夫人动完手后,自己也呆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回复过来,对白堕说:“黔阳的酒坊给你,你保证能带我出去吗?”

    白堕又回头看了看另一边的伙计们,才说:“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几变,白堕却没多作理会,找牢头要上纸笔,逼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立了字据。

    一切妥当,他才倒出工夫,和温纾交代几句:“我一定保这里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你再坚持几天。”

    温纾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疲惫,满眼的血丝,唇上因为缺水而起了干皮,但对上白堕还是笑了笑:“这事难办,你同四哥闹得那么僵,本不该来掺和的。”

    “他是他,你是你,”白堕非常隐秘地将方才的字据塞进温纾手里,“我当你是朋友,刀山火海,都不可能弃之不顾。”

    温纾有些诧异地抬眼,白堕却捏紧她的手,让她镇定,“照顾好泰永德的那些人。”他嘱咐着。

    “我……我哪行啊。”这样的重托突然落下,女孩子不知所措起来。

    “你行,你父亲送你去留洋,为的就是这个。”白堕无比坚定地看着她,牢房左侧的高窗上有光透进来,照在温纾有些凌乱的发丝上。

    她想拒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堕笑了一下,伸手将她的头发理顺,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说:“牢里枉死的人多,我不想再尝一次那样的遗憾了,温纾,你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和所有人都平安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