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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殿下,殿下……”覃嬷嬷的呼唤,让厉韵君收了思绪。

    “嬷嬷,扶本宫起来,唤寒儿过来。”

    “诺。”覃嬷嬷喜出望外,厉韵君是第一次召见冷寒。

    厉韵君走出佛堂,走到一颗杏花树旁,花期已过花叶凋零。

    “杏花携粉黛,只待为君开。”厉韵君叹了口气。

    冷寒走进院内,就看见厉韵君站在杏花树下,他接过桑祁手上的斗篷,朝着厉韵君走去。

    “母亲,初冬已至。”

    说话间,冷寒便将斗篷披在了厉韵君身上。

    厉韵君对着他会心一笑。

    “寒儿,这段时日让桑祁跟着你吧!”

    “母亲,孩儿不用,援兵未到之前,桑祁还是跟着你。”

    “寒儿,兖州郡的百姓就拜托你了。”

    冷寒抱拳,“还请母亲放宽心。”

    ……

    奴彧王军最近可谓士气大涨,每日都想着攻城而上。兖州郡军队暂时被安置在了柱国公府的西苑,自从冷寒接手军队以来,冷霖雨每日便忙碌了起来,在安或的陪同下,时常穿着男装出入西苑,帮着冷寒处理军事,还为着每日的反攻城谋略出谋划策,几日下来,奴彧仍盘踞在在城外,从未功上过城墙一步。除了,反攻城谋略以外,冷霖雨还提出除军队以外,城中百姓不分贫贱,一律按照人口密度分配口粮,所有能摘种的土壤都被她征收,上至大户人家的花园,下至街边的花盆,都被她倒腾出来摘种蔬果。她的担忧亦是冷寒的担忧,传令兵会不会出意外?他们的消息有没有上达天听?援军需要多久才能到?哪怕是多撑一天,便多一分活着的希望。就这样,兖州郡百姓们渐渐流传出了,冷娘子巾帼不让须眉侠肝义胆,不亏为冷家将门虎子的血脉传承。

    兖州郡被困的消息,传回朝堂之时,仍有些弹劾之声,中书令的奏折中言辞最为激烈,陛下走到中书令旁边,气得皇帝当场把奏折丢到了他脸上。

    “若是没有柱国公,”皇帝指着中书令,“你是不是即刻启程,去领兵攻打奴彧?”

    中书令冷汗不停的往外冒,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太尉府加紧物资运送,再从最近的鄞州调兵。”

    “诺。”

    鄞州紧邻着兖州郡,确实是最快能驰援的州府。陛下不愿再与大臣们争论不休,命令一下径直走了。

    “退朝。”

    王显高声呼道。

    东宫里,厉彻澜手中的纸条被捏成了一团。

    “他们怎么敢?”

    “殿下,安首领可说什么?”太子的近卫陆离开口问道。

    厉彻澜背对殿门,“原以为,厉彻寅不过是骄纵一些,就算他醉心权力,本宫也可以原谅他,他岂敢拿百姓鱼肉,兖州郡的驻军图,怎敢拱手相让。”

    “什么!”陆离错愕的看着厉彻澜的背影。

    “父皇已下令驰援,战事过后,再与尔等秋后算账。”

    短短几日光景,有了圣令,一切进行的相当顺利。

    这日奴彧的王军又来城门前叫嚣,漫天的箭雨朝城墙上袭来,冷霖雨下令竖起了无数个用稻草扎的盾牌,不一会儿功夫,稻草盾牌扎满了箭。一波攻击结束以后,安或安排着人收着箭。

    “霖儿,妙!”冷寒走上城墙。

    “兄长缪赞,冲锋的事情还是得靠你和叔父,我也就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我们家霖儿长大了。”

    说话间,奴彧王军开始了第二波攻击,吊有糖水水球的箭,在城墙上被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出,不一会功夫,奴彧的大部分士兵已被糖水寖湿了衣衫。

    “兄长且看,我方援军已到。”

    一个个的玻璃瓶砸下城墙,玻璃瓶里成千上万的小蚂蚁探出头来,它们嗅觉灵敏,朝着一个个奴彧大糖块直奔而去,奴彧王军瞬间溃不成军。

    冷寒定睛看着,安或眉头微皱目不转睛,在场的士兵们皆是瞠目结舌。

    冷寒一个寒颤,快步下了城楼,摇着头拂袖而去。

    回柱国公府的路上,安或看着前面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路上哼着歌蹦蹦跳跳的模样,实在难和刚刚站在城墙上心机深沉,胸有成竹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难道真有什么血脉传承?”安或不由得自说自话起来。

    步大汉可利对于这几日的战果,甚是不满,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小妞,看来游戏得换个玩法了。”

    次日,援军终于到了,一场面对面的战役,双方僵持不下。

    午后时分,

    覃嬷嬷急匆匆的闯入佛堂,“殿下,殿下,国公爷醒了。”

    现下冷奕之的房间里,冷寒和冷霖雨跪在床前,冷奕之拉着冷寒和冷霖雨的手,了解了昏迷以来的军况,又语重心长的交代了冷寒几遍。

    “寒儿,照顾好你妹妹,我冷家的女儿可不能被外人欺负。”

    冷寒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滚落,他点点头。

    冷奕之虽醒了,却不大好,医官们把了脉,纷纷摇摇头,已是强弩之末。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冷奕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冷霖雨百感交集,这是她不曾感受过的亲情。

    “霖儿,照顾好你自己,兖州郡有你们,叔父也好放心去了。”

    “叔父……”泪水在冷霖雨的眼眶里打着转,嘴角坚强的笑了笑。

    冷奕之摸了摸她的头,“你长大了,于兄长,我也算有了交代。”

    说话间,长公主走进了房间,冷奕之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的血色也已褪去,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

    “母亲。”冷寒有些哽咽道。

    冷霖雨见了礼。

    冷奕之便屏退了众人。

    “对不起,夫人。希望还不算太迟。”冷奕之率先开口道。

    厉韵君直视他的眼神,“冷家欠本宫的,可是一句对不起便能还清?”

    冷奕之叹了口气,“冷家不欠你的,是我欠的。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袭红衣骑着白马的少女,她偷走了我的心。”

    厉韵君愣了神,所以他是因为爱。

    冷奕之继续说道:“对不起,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所以多饮了酒,是我不好。你不原谅我,我不怪你。”

    当年的大延国无人不知,冷大公子爱舞姬不爱公主的风流韵事。长公主的新婚之夜,她泣不成声,冷奕之却心里欢喜,酒杯不停醉意朦胧。红烛盏盏,罗帐轻盈飘动,饮了酒的冷奕之心跳加速,他眼神迷离,满脸通红,脚步踉跄,在长公主的恐惧与挣扎之中,他夺走了她作为少女最宝贵的一夜。

    “哼。”厉韵君冷笑一声。

    “夫人,我可能等不到你的原谅了,”冷奕之淡淡的笑笑,望着厉韵君的眼神深情绵长,“但是,寒儿和霖儿是无辜的。”

    那一夜后,厉韵君在痛苦和恨意中,生下了冷寒,因此只要看到冷寒,就想起自己过往的痛苦。所以她躲进了佛堂,冷寒便由覃嬷嬷照顾长大,她逃避着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到后来,冷奕之袭爵,他一心想要寻回冷攸之。

    “别为难霖儿了,既然她忘了,就不要再让她想起了。”

    厉韵君错愕的看向冷奕之。

    “怪为夫没能看好你。”

    厉韵君试探的开口道:“你知道?”冷奕之轻轻点头,“夫人可知,在这个府里你呆过最多的两个地方,除了佛堂,便是我寻找兄长的那段时日,你来我书房的日子。那日,灵峰山的竹屋外,雪地里的血迹里混有桑祁金丝剑穗的金丝线,此剑穗乃鄯善进贡而来,全大延国只此一缕,是夫人赏他的。”

    厉韵君垂着头,思绪万千错综复杂。

    “夫人,往事已矣,你也当放下才好。”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本宫要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阻止本宫!”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想到当我到竹屋的时候,兄长和如梦姑娘就倒在竹屋外的雪地里,早已没有了呼吸,霖儿是我在米缸里找到的,那个时候她小小的身躯一直瑟瑟发抖,无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样望着我。”

    “本宫……本宫只是想去看看,名满邑都的舞姬,但是一想到你会把他们接回府里……本宫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夫人,你应该相信我的,我不会将他们接回府里的,城外阴山上的别院,我早早就命人打点好了一切。”

    厉韵君眉头微微皱起。

    “后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开这个结,夫人是我误了你,但稚子无辜。”

    长公主背过了身,不再面朝着冷奕之,泪水不经意的滚落,冷奕之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本宫,不会为难于她。”

    冷奕之伸手去抚摸着长公主的背影,“那年的红衣少女,永远在我的心里。”

    说罢,冷奕之的手永远的落了下来。

    长公主潸然泪下,冷寒和冷霖雨跑进了屋里,此刻屋内屋外一片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