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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橙卷 · 百里侯 · 剿匪 · 中

    “还等什么呢,等着我摆宴请你们吃席啊,滚呐。”青橙端坐八仙桌,翘着二郎腿,说道。

    众喽啰一个个的,后面的看着前面的,前面的看着四位寨主,有意去搀扶然后一起逃走,却又都没有胆量,一时间,场子就这么僵住了。

    “好好好,都不走是吧,那行,那我就只能炖了你们这四位寨主给你们做汤了。都别走啊,一人一碗,喝完了再走。省得你们到处乱传姑娘我不懂待客之道。”说着,青橙从八仙桌上跳下,还没等她再有什么举动,再说什么话语,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异口同声、抢先发声,冲着众喽啰破音嘶吼——

    “滚——”

    众喽啰听到四位寨主这么一声“滚”,各个如释重负,长吁短叹一口气,撒了风的一哄而散,有些径直回山了,有些径直回家了;回山的多是忠义之士,回家的都是聪明之人。

    等到众喽啰都逃得无影无踪了,青橙“哎呀”一声跌坐在地,呼呼地大口喘着粗气;周围的百姓见状一拥而至,纷纷嘘寒问暖、问长问短,是十分的关心、十二分的关切。这些人中有这么一位雪发银胡的中年男子,他乃是京丰县城南城的一家中药店的老板,身宽体胖的,左推右搡地挤过人群,来至青橙近前,蹲身给青橙搭腕请了脉,而后望着青橙笑了笑,说道:“小妮子,你也太逞强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丸丹,不由青橙分说,直接就给青橙抿到了嘴里。

    其实这青橙啊,没事儿,一点儿事都没有,她就是打了一天擂,然后是滴水未饮、粒米未食,全凭一口气撑着,硬撑着、撑到了现在;现在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四位寨主受擒,其随行喽啰尽皆逃散,大事稍毕、危机消解,青橙提了一天的这口气突然消散,由是身体一刹那间软塌塌的就坍塌下来了。刚刚那位中药店的老板望、闻、问、切,单凭一个“望”字就已经给青橙断了症了,再加上一个“切”,就更肯定了,于是乎便给青橙吃了一粒他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固本培元、壮筋强骨的“芙蓉含”。

    芙蓉含入口片刻之后,青橙缓缓站起身来,爬上一张八仙桌,冲各位百姓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就劝大家说赶紧散了吧,天已经黑了,然后就是夜间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出门上街,以免发生意外。另外也让他们认领了一下八仙桌,而那些损毁的,青橙摸了摸身子,发现自己没带钱,只好说让他们过后再来找她赔偿。事实上,那些个桌子都是出自城中的几个大酒楼和几个大豪绅的府邸,他们哪儿缺这几张桌子啊。不多时,百姓也散了,八仙桌、好的被抬走了,坏的也被拾走了,矗天铁塔前,就只剩下青橙和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还有一堆喽啰的弃刀摞在广场中央,还有四匹大马拴在树旁。

    此时,杨梅、杨桃骑着大毛慌慌忙忙的也回来了,一见青橙,两人一左一右双双滚下大毛,踉踉跄跄跌到了青橙面前,刚想要说点啥,却被青橙立时叫住。

    “慢,先办事,后说话,去,去五金铺把我们之前定制的家伙事儿取来,有用的。”

    虽然青橙这么说了,但是杨梅、杨桃还是想说点啥,但是青橙已经不看她们了,她们也只好又骑上大毛,去往了五金铺,不多时便取来了七副乌钢玄铁的脖锁手铐脚镣,而后在青橙的指挥下,给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一人赏了一副,而后像拴狗一样,将他们四人拴在了矗天铁塔前靠左的一座犹如苔漫藓满的青铜石狮子上。

    “说吧,刚刚你们是要说什么,慢,慢慢慢慢,还是等吃了饭再说吧。”青橙望着面前用脖锁手铐脚镣拴在青铜石狮子上的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对着身后的杨梅、杨桃说道。

    “哎呀还等啥吃了饭啊,快走吧,烤肉要糊了。”杨梅、杨桃说着架起青橙,就把青橙架上了大毛。

    虽然杨梅、杨桃催得紧、逼得急,青橙听到“烤肉”两个字时也已经是心猿意马、涎垂三尺,但是,她还是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韩义方、楚鸿沟、燕英豪、齐泰安他们,思度多时,这才一点手,说道:“那剑,那戟,那枪,还有那三把刀,用两匹马驮着带上,然后你们俩再一人一匹大马,前面引路,走着,吃烤肉去。”

    杨梅、杨桃唱一声“诺”,而后一阵忙慌,拾掇妥当后,她们俩一人骑一匹马再牵一匹马走在前,大毛驮着青橙跟在后,三个人四匹马一条狗,便径直来到了京丰县城东南五里外的曹刘砦,倒也没在曹刘砦里面,而是穿过曹刘砦,来到了曹刘砦外数里地的曹刘沟旁的一个茅草屋;说是茅草屋,其实就是个茅草棚,跟个马棚也差不多少。曹刘沟本名八里沟,因近曹刘砦,故而多被唤作曹刘沟。

    茅草屋是新搭的,准确地讲,是今天才刚搭的。茅草屋内横躺着一条大汉,茅草屋外烧着一炉炭火,炭火之上架着一只鹿麂,炭火旁还插着一圈鲳鲤。

    “松柏,松柏,大师姐来了,松柏。”离茅草屋还有一段距离时,杨梅、杨桃便一声接一声,交替着在马背上大声呼唤起来。

    松柏,是横躺在茅草屋内的那条大汉的名字,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或者说有,但是他忘了,然后方圆百里内又没有个人认识他,所以说他没名字;之所以说他原本没名字,是因为现在他是有名字了,松柏就是。说话间那是数年前了,他被曹刘砦的村民在八里沟千尺瀑下的青莲潭里发现,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溺亡的尸体了。村民告诉了曹刘砦的里正,里正便就到京丰县公署衙报了案,县令随即领一班衙役共仵作长去到现场查勘验尸,待定了案性之后,立即就地就给搭了个临时的停尸棚,随即又立刻周围四乡八镇地贴出了认尸领遗体的告示。自此过了整整七天,无一人前来认领就算了,竟然连一个说认识他的人、也都没有,因是、由京丰县公署衙出资,由曹刘砦好心的村民出力,就在附近的乱坟岗给他挖了个坑,而后七八个人拉胳膊拽腿把他拖到了坑边,像滚车轮一样将他推进了坑里,可是等黄土都回填了一半了,他却突然翻身从坑里坐了起来,直把众人吓了个一哄而散。其实,松柏当时是假溺死,当天夜里他就醒过来了,然后在思索完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之后,不知何来不知何去的他就把停尸棚当做自己的房屋住下了;白天有人守尸,他就在停尸棚里睡大觉,到了晚上守尸人走了,他就到处踅摸点东西用以填饱肚子,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后半夜的时候去消受山神庙、土地庙里村民的供俸了。自那以后,松柏便流浪在曹刘沟,出没在曹刘砦,只因其身高丈二有余,高出常人有一倍之多,故而曹刘砦村民便给他了个绰号“大个儿”。

    此后有一年冬天,瑞雪七天七夜下了足足有三尺三寸深,终于雪停,这一日一大清早,曹刘砦的一位私塾老先生出砦赏雪,偶见“大个儿”在松柏坡上搬运石头,从东搬运到西、再从西搬运到东,从南搬运到北、再从北搬运到南,很明显的,“大个儿”是在通过搬运石头来保持自己的体温,好不让自己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他搬运了已经不知有多长时间了。老先生踏着雪上了松柏坡,经过“大个儿”身边的时候,老先生看着松柏坡上的松柏,驻足吟哦了一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老先生本是触景生情、情由心发、发而成诵,随口吟哦,“大个儿”听到后却“咚”的一声丢下怀中大石块,跑步来到老先生近前请教,老先生“哈哈”一笑,手捻胡须,给“大个儿”细细解释了“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之后“大个儿”就一遍又一遍还一遍地唠叨着“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踱步离开了;老先生又闲步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私塾。

    曹刘砦最西头已经出了村儿的地方有一家肉铺,肉铺老板复姓夏侯,无名无字,因在家排行第三,故而老三儿也就成了他的名字;因其相貌丑恶,对,不是丑陋而是丑恶,忒是丑恶,以至于人已中年,犹未娶妻。也是这一日,下午,天近黄昏,老三儿挑着肉担悠镇转乡的卖肉归来,正在自家肉铺后院儿里拾掇东拾掇西呢,忽然听见一阵阵野猪嘶鸣自东而西、由远而近,他以为又是野猪下山抢粮食吃,毕竟这种事情是屡见不鲜,于是乎老三儿慌忙提刀,他心里想的是要吓退野猪,但当他出了后院来到前门口,却看见是“大个儿”肩扛着一头黑毛野山猪,一手攥着野猪的俩前蹄,一手攥着野猪的俩后蹄,一步步向着他走来;看样子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大个儿”扛着黑毛野山猪径直来至老三儿近前,“嗵”的一声将野猪摔在老三儿面前,见野山猪有挣扎着起来还有要逃跑的意思,“大个儿”俯身一拳砸在野猪正脑门儿,“咣”的一声,野猪就老实了,也可能只是昏晕了,也可能就是直接挂掉了。

    “大个儿”说着冲老三儿指了指地上的黑毛野山猪说了声“杀”;老三儿嘿嘿一笑,说了声“好”,就示意“大个儿”将野猪搬到后院。他们俩,老熟人儿了,最起初是老三儿有一次卖肉回来晚了,天黑走山路又走得急,不慎给崴了脚,然后被“高个儿”遇上,连人带挑担一起给扛回了家,老三儿为了表示感谢他就管了“高个儿”一顿饱饭,隔天“高个儿”便抓了两只野山鸡回报给了老三儿,然后两人一来二去的,“高个儿”实在找不到吃的了,就来老三儿肉铺等老三儿回来蹭吃喝,有时抓到什么兔子、掏到什么鸟蛋了就拿来跟老三儿一起分享,俩人有时候好的就跟一个人一样。不过,这野猪这么大的玩意儿,“高个儿”还是第一次给老三儿扛过来。

    老三儿何许人也,祖上三代都以杀猪卖肉为生,杀猪三十余年的他,杀猪技艺早已经到了庖丁解牛的境界,一头野猪而已,还经得起他的拾掇吗。简断截说,三下五除二,黑毛野山猪就让老三儿拾掇停当了。

    “分,一家一户,一户一条,一条肉,分,分,快。”

    老三儿虽然理解了但是又不是很理解“高个儿”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个儿”这人他是个喜怒无常,他说什么你最好就顺着,还得赶紧顺着,否则就可能要遭殃了,老三儿他在这上面是吃过亏的,所以“高个儿”磕磕巴巴这么一说,老三儿就赶忙在心中略一计算,挥刀便将肉分好了。老三儿他一边分,“高个儿”一边将分好的肉一条条一块块装进肉担,老三儿分完了,“高个儿”他也装好了,然后“高个儿”一句话不说,挑起肉担子就走。老三儿不知道咋回事啊,慌忙在后面紧跟着。然后老三儿他就看着“高个儿”挨家挨户敲门,敲开了门就从从肉担里捡一块或一条肉递给人家,然后拍一拍胸脯,说一句“松柏,我,松柏”,随后就去敲下一家的门;被敲门的人家不知道咋回事儿啊,但是老三儿慢慢的缓过来了,于是乎老三儿他就在“高个儿”身后,一个一个地给村民解释说“他的意思是,不要再叫他高个儿了,以后他就叫松柏了”;他们俩就这么一前一后折腾来折腾去,把曹刘砦每一家每一户都折腾了个遍。另,在给教私塾的老先生肉时,也不知道是松柏有意为之、还是他的无心之举,竟就特意挑了一块最好的后腿元宝肉和一条肩胛梅花肉给到了老先生,还不停地给老先生道了谢。终于折腾完了,俩人这才回到肉铺,老三儿将刚刚剩下的猪头和猪尾巴还有猪下水好好地卤了一锅,俩人结结实实造了一顿,等吃饱了,松柏拍屁股就走了。自那之后,村民见到“高个儿”真就不再呼唤其“高个儿”了,改称其为松柏,松柏,渐渐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好的,咱书接前文,继续正题。

    杨梅、杨桃在马背上呼唤了松柏半天,见松柏没有反应,心中便有了疑惑,当她们走的近了,发现松柏竟然好像是睡倒在一滩血泊之中的,随即便滚下马来,大声呼唤着“松柏”,疾步奔到茅草屋内。

    可不是吗,松柏满脸是血,真就枕着一滩血泊。但是松柏确实是睡着了。杨梅、杨桃一左一右、左摇右晃,摇晃了半天,最后交替着抽了松柏半天的嘴巴子这才把松柏叫醒;松柏一睁眼看见杨梅、杨桃,嘿嘿一笑,说道:“杨梅姐,杨桃姐,你们回来了,大师姐,姐她来了吗?”杨梅、杨桃只回头看了一眼青橙,松柏看见后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嗵”的一声双膝跪地,对着青橙便开始磕头,边磕头还边说“大师姐,松柏给大师姐磕头了,大师姐终于来了。”青橙赶忙上前,拦了几次都没能拦住,最后应该是松柏磕头磕得累了,要不然就是他磕头磕得太用力,“咚咚咚”的将自己个儿磕晕了,这才停下。

    青橙瞪了一眼杨梅、杨桃,杨梅、杨桃立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是这么这么回事给青橙解释了一遍。

    原来,杨梅、杨桃骑着大毛出了京丰县城,遛遛达达的就来到了曹刘砦,穿过曹刘砦,就进了曹刘沟。沿涧进沟二三里,俩人正嘻嘻哈哈呢,忽然一条粗细赛鹅蛋、长短三丈余、通体雪银色、尾尖如蘸墨的森林蝰蚺立身拦挡住前路,直接将杨梅、杨桃给吓成了石化的木雕,呆在了大毛背上。细看这条森林蝰蚺,头长一双三叉角,尾生一簇鬃鬣毛,口含上四下两、三对毒獠牙,脖颈扁平一如蘑菇伞,莫说它是蛟,就说它是龙,我也是会信的。杨梅、杨桃成了石化木雕了,大毛可不是,大毛那是毫无惧色,龇牙低吼,随时准备与眼前的这条森林蝰蚺分高下、决生死,可就在大毛和森林蝰蚺准备扭打的时候,忽有一声“站住,午饭,站住”自远而近传来,呼喊者不是别人,正是松柏,鬼知道他是从哪儿山旮旯里寻觅得了这么一条森林蝰蚺,然后还一路追杀其至此;森林蝰蚺闻得松柏声音,随即侧转身,滋溜一声进了沟涧,隐入水底水草之中,遁逃去了。等着杨梅、杨桃在大毛背上缓过来了,松柏也到了他们近前了。

    “午饭,我的,我的午饭,你们赔。”松柏傲身挺立,双手叉腰,怒目瞪视着杨梅和杨桃,说道。

    杨梅、杨桃一听这声音,好像是哪个破庙里的破槌敲响了的破钟一般,再一看面前这人,身高丈二有余,活像一只大狗熊,给人的第一视觉就是一个字,“圆”,滴溜溜的圆,说话又磕磕巴巴,不禁各自心中暗想: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该不会是个大傻子吧,还说什么午饭,哪里有什么午饭,我勒个去,午饭难道是在说刚刚那条大蛇吗,我滴个乖乖,真的假的啊······杨梅、杨桃这姐俩这儿正暗自思索呢,松柏和大毛却早已经玩起来了。究竟,这也说不出个为什么,道不出个所以然,可能就是大毛有人缘、松柏有狗缘吧,一个人,一条狗,一见如故,一见倾情。闹得欢了,大毛直接一滚身将杨梅、杨桃摔在地上,而后便和松柏扭打着滚成了一团;杨梅、杨桃怎么叫怎么喊都无济于事,大毛根本不理她俩,她俩就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好大一会儿过去,松柏大毛、一人一狗这才闹够,松柏站起身来,朝杨梅、杨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赔我午饭”。

    “你的午饭,是在说那条大蛇吗?”杨梅比比划划地说道。松柏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追了它,它追我,我的午饭,我不管,你们弄丢了我的午饭,赔我午饭,我饿。”“大蛇那么丑,吃它干嘛,兔兔多可爱,咱吃兔兔吧。”杨桃说着,探双手在腰后百宝囊上摘下两支飞镖,抬手“啪啪”两声,便向身旁密林中打去,“大毛!”巨獒犬此时听得杨桃唤它,“嗷”的一声便朝杨桃打镖的方向奔去,不多时,就衔着两只中镖而死的野兔回来了。正此时,一行大雁恰巧经飞而过,“对啊对啊,大雁也很美,吃大雁应该也很香。”杨梅说着,高抬左臂,头不高抬,目不仰视,发臂弩、射袖箭,“嗖嗖嗖”,三声,便有三只大雁应声坠落,不等大雁落地,杨梅施展御风凌波轻功术,霎时间像是肋生双翅一般,飞身于半空接下三只大雁,而后又稳稳落回原地。

    “神仙,神仙,神仙,松柏给神仙磕头,给神仙磕头,磕头,磕头。”松柏一边说一边磕头,头都给磕破了。杨梅、杨桃一看,头都磕破了,这么有诚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近在河滩处找了一片干净空地,杨桃拾掇野兔大雁,杨梅跟松柏则去找了几棵枯死已久、干干巴巴的杨桦之木,由杨梅用镔锴宝剑斫断,由松柏肩扛腋夹带回,而后劈木成柴,准备生火。寻觅柴薪时,顺路杨梅还采摘刨挖了一些香辛料;这对于辨百草、识千木,能倒背如流《神农经》的杨梅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儿,信手拈来的,自不必详加说明、多作赘述。这边杨梅和松柏有的忙,那边杨桃可也没闲着,先是拾掇停当两只兔三只雁,而后就开始在河滩上踅摸,用镔锴宝剑敲敲这个石头、敲敲那个石头,最后终于敲定了一块石头,便用镔锴宝剑将其一削、一砍、一挖,就做成了一口石锅,而后欢欢喜喜抱起石锅,愣了三秒,“咣啷”一声,自己亲手做的石锅,自己又亲手给它砸了,原因是她想起来了上一次不愉快的炸锅经历,好好的一锅鲜鱼豆花汤,一口都没喝上,锅炸了,全洒了;这儿石锅碎了,那儿河边的一株合抱粗的垂柳就遭了殃了,被杨桃一剑削顶,削下来树干三尺多长,而后杨桃把这截垂柳木扒皮抠心、活生生给掏成了一口柳木锅,顺便也雕出了一个瓠瓢,还下河摸了一滩黏泥上来糊在锅外,又捡来大小合适的乱石,依着柳木锅砌了个大小刚好的炉灶。

    山泉水烧开,兔雁下锅,瓠瓢撇去浮沫直至撇净,重新将水添满,香辛料一起放入,开始大火煮、小火炖;已而骨酥肉烂,三人随即大快朵颐,他们三人吃肉喝汤,骨头就都丢给了大毛。

    这期间仨人那是越聊越聊得来,越聊越聊得嗨,最后就约定了下一次要再一起玩,这还真是一个大孩子遇上了两个小孩子,天真无邪,无邪天真;为了知道下次去哪儿可以找松柏,杨梅、杨桃便问了松柏家住在哪里,但是松柏哪儿有什么家啊,于是三人吃完了饭,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就地取材就建了一间茅草屋,然后杨梅、杨桃就要走,松柏就不让走,那不行的呀,杨梅、杨桃确实是要走的啊,不能真听青橙的“天不黑,不回去”啊,然后她俩就骑着大毛开始回去,但是还没等她俩骑着大毛走出曹刘沟呢,就被松柏扛着一头鹿麂拦住了去路,说什么也要留杨梅、杨桃一起吃鹿麂,杨梅、杨桃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仨人一起拾掇了鹿麂,又抓了些许鲳鲤,全部都烤上了,杨梅、杨桃告诉松柏说去接青橙,这才匆忙赶回了京丰县城。

    之后的之后,就到了现在了。

    “这血是怎么回事?”青橙走近松柏,仔细端详了一下松柏的脸,说道。

    “我,我饿,我不吃,等大师姐,等,我饿,我怕我,我睡,睡不着,我,我饿我,我就拿石头把自己砸晕了。”松柏吭哧了半天也没能吭哧出个完整话来,不过好在青橙听明白了。

    “杨梅、杨桃,快带大兄弟去洗把脸,这满脸血的。”青橙说完,不等杨梅、杨桃反应,松柏一个箭身便把自己射进了曹刘沟里,直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从曹刘沟里爬了上来。青橙走近松柏再一看,发现松柏脸上别说伤口了、竟然连个疤痕都没有,心中暗自称奇,俯身拔了一根烤鲳鲤,递到了松柏手中。松柏接过烤鲳鲤,咔咔两口,连烤鱼带半截儿烤棍儿全给干了个干净,惊得青橙连忙说道:“烤鱼你还是别吃了,吃烤鹿吧。”松柏答应一声,伸手也不说烫不烫,“噶吧”一声就将鹿头整个拧下,也不论个生或熟,抱着就啃了起来。

    一头鹿麂,十几条鱼,鹿肉青橙共杨梅、杨桃共吃了一条鹿前腿、一点鹿脯,然后鱼她们仨一人吃了一条,剩下的都让松柏和大毛、一人一狗给造了个干净。干饭之后,四个孩子一条狗,围着篝火,坐在涧边,有说有笑,有嬉有闹,直到半夜。

    “松柏,我们该回去了,你看你有家有地方睡,我们可没有啊。”

    这原本是青橙给松柏说的一句玩笑话,那意思是说她们该走了,已经很晚了;哪知松柏闻言起身来至茅草屋旁,就说他有多大力气吧,虽然茅草屋就是个茅草棚,但是那也是十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松柏之木四粗八细十二长呐,一把就让松柏他整个儿给扔进了曹刘沟里。茅草屋入涧即散碎,茅草飘散,四粗八细十二长皆顺流而下。松柏拆扔完茅草屋,转身正要说“松柏没有家,松柏要跟大师姐”,却见青橙气愤愤、怒冲冲一个箭步蹿至他近前,不由分说冲天两指捅进他两个鼻孔,较一较力,给他结结实实地来了个过肩摔;但听得“嗵”的一声,地也颤了三颤、山也摇了三摇,一地碎石更是碎了一地。

    哪儿知松柏他经此一摔,立时就犯了浑,还真就动了真格儿要和青橙比个高低、分个上下,可是他哪儿知道,青橙又岂是他一般的桀骜莽撞人,没有十二分的把握怎么可能和他动手呢。要说青橙为何突然发难要揍松柏,这话说起来,其实原本青橙对松柏那也是一见即生喜爱之情的,当时就决定要将松柏留在身边、带在身旁的,可但是,但可是,在这短短的相处之中,青橙她就发现松柏的执拗劣气还有桀骜戾气太盛、太冲,如若降他不住,果真带在身边、留在身旁,那是一利百弊,甚至于会是百弊而无一利,单纯纯就个生事的歹恶、惹祸的根苗,青橙此番,就是要灭一灭松柏的执拗劣气,杀一杀松柏的桀骜戾气,给松柏他立一立规矩;杨梅、杨桃她俩一眼就瞧出来了,别说她们瞧出来了,要不是怕打松柏不成反被松柏打,她们俩早在松柏硬拦她们不让回京丰县城的时候就动手了。

    今儿个这松柏可就算是遇上了,他何时、何地、何曾吃过这等亏;青橙也算是遇上了,九跤十八跌的功夫那可是让她给尽情地施展了个酣畅淋漓。其实这也就是他松柏了,但凡换个人,青橙的九跤十八跌能使出个一跤半跌的就很不错了。这儿松柏占了个“力”字,那儿青橙占了个“巧”字,两人本应该是打个平平的,然而,松柏的力,其不知何所兴、亦不知何所发、既不知何所出、又不知何所入,总之一个字,不合道,不得法,不循规矩,如此一来,青橙便犹如耄耋戏稚童,妥妥的手拿把掐。松柏的怒气,那是从零到百,破百、再归零,终于“噗嗵”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青橙大喊着“饶命”。

    “饶命,我何曾言说要收你性命,收你命,自有那阎罗阴阳判、黑白无常钩,现在就一句,要想跟我,与你三天时间,将你刚才亲手拆扔的茅草屋原材原料亲手再重新建好,三天之后日至正午,我再来寻你,寻你不得或你重建茅草屋不成,万事休谈。杨梅、杨桃,我们走!”青橙说完,跃身跳上大毛后背,随即便向京丰县城而去;杨梅杨桃刚刚怎么来的、现在怎么回,一人各两匹马,骑一匹、牵一匹,紧跟青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