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自由还是牢笼？
“向往自由的神鹰
却永远飞不出那牢笼
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但他依旧向往自由。”
——选自诗选
二楼的爷爷说起他的母亲是无比的自豪，她是一个光荣的地下党员，我们党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少数民族干部。
1940年以后，东北地下党的斗争形势不容乐观，抗联在日本鬼子一轮又一轮的扫荡下，有生力量逐渐被消耗殆尽，这个时候，山丹其其格回到了她很久没回的家。
“那时候我的母亲抱着还是襁褓中的我从延安辗转回到了札萨克亲王府。”二楼的爷爷这么说。
我才知道，二楼爷爷本是他的母亲在延安同一位革命干部所生，但那个革命干部不久后牺牲了。
不过这成了他母亲再次拒绝札萨克亲王为他安排婚姻的理由。
那时候的札萨克亲王刚刚被免去伪省长职务，起因很简单，甚至有点儿哭笑不得，旗县分治，他借用人家伪县长的房子做办公房舍，伪县长要回家祭祖，他自恃高官身份不许人进，伪县长就在人门口点鞭炮，亲王命他的卫队兵朝放鞭炮的方向放暗枪，惊扰了伪县长，伪县长仗着自己和日本人走得近，直接在日本人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对日本人有二心，窝藏“赤匪”，“纵容间谍活动”，日本人虽然没查出什么支吾卯酉来，但是出于忌惮札萨克亲王，还是免了他伪省长的职务。
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十多年不回家，此刻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先是愤怒，但是在亲王福晋的劝说下，亲王才慢慢消了怒火。听了女儿讲了他的经历，说自己北大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去处，又嫁了人，男人又死了，才不得不回来，做父母的再生气曾经女儿的不懂事，也还是得可怜自己女儿此刻的悲惨。
不过父亲不清楚他的女儿是地下党，受中共以及联共（布）或者蒙古人民革命党的派遣来这里做地下工作。
他们还是让他们女儿进了家门。
不过说起来，原本党组织打算让山丹其其格利用他亲王女儿的身份刺探伪省长的情报和日军在西满和东蒙古地区的动向。但是情况的变化，让党组织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接替的新任伪省长到了，但这个人让山丹其其格惊讶不已，是他——包鹏远。
迎接他的伪满当局的各级人员在伪省公署欢迎他的到来时，山丹其其格再次看到了那个久未见面的人，此刻的他一身笔挺的军装，那双军靴登在脚上闪闪发光，走起路来咔咔作响，真的是前呼后拥的排场，但是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睛中也失去了光——可能再也没有了日本顾问邀请他时那份意气风发。
“也许这几年，他根本不快乐。”山丹其其格这样想着。
组织上派来接头的人交代她要打入到伪政府中，为组织提供日军的动向，争取一部分蒙古族进步青年的转变。于是她等着机会，但这个机会并没有等他太久。
新任伪省长来拜访札萨克亲王，亲王知道他是曾经在他的府上挑水少年奴仆，心里头很鄙夷，但是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了，亲王又不得不表面上表示毕恭毕敬。
礼貌的寒暄，交代了工作事项之后，新任伪省长得知他多年没回家的女儿回来之后，提出想见见她。亲王心中虽然不情不愿，碍于“新高官”的地位，也忌惮他背后的日本人势力，还是让她的女儿出来见一见。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幕：身着笔挺军服脚蹬马靴的他再次遇见抱着孩子的她，两个人对视良久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
还是亲王打破了尴尬：“女儿，孩子先交给下人看着嘛！这一会儿不耽误功夫。”
包鹏远此刻才从他久绷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淡淡的微笑。
山丹其其格请求亲王离开一下，他想和包鹏远单独聊。
“这么多年再次看见你，还是没想到，你比那时憔悴了那么多。”包鹏远说。
“但看包高官倒是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山丹其其格说。
包鹏远又一次脸红，缓缓地低下头。
“你还是这样。”山丹其其格看到他的神情，又一次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带了点儿嘲讽戏谑的味道。
“你这奔放开朗的性格，从来没变。”包鹏远说。
“但是岁月一久，多少棱角也慢慢磨平了。”山丹其其格说。
“这点我认同。”
“看你……飞黄腾达了，这只鹰飞得更高了吧？”
“没有，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了。”
“为什么呀？”
包鹏远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这样的现在，你很满意吧？你实现你当初所想的了。”山丹其其格说。
“不过我爱的人，原来已经为人妻了。”
“你呢，你成家了么？”
“还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总为一个人留了位置，你知道他是谁。”
山丹其其格笑笑，不说话。
“其实我们也许还有可能，只要你的阿爸，札萨克亲王不阻拦的话。”
“可能也许会有，不过比起我阿爸的态度，我觉得我内心的选择更重要，因为我首先是我自己。”
“但你真的能做自己么？一只鹰，想自由的飞，却发现自己永远深处在各种各样的牢笼中，不是么？”
“但我觉得，只要不断去飞，自由总会在。”
包鹏远看到了山丹其其格眼中的光，那光和他过去看到的依旧一样。
包鹏远离开亲王府邸之前，交代她，希望她到伪政府任职，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他，她这次答应了。当看到自己的请求被答应时，包鹏远的眼里有了一丝满足的喜悦。
夜晚孩子高烧，当合府上下手足无措的时候，包鹏远第一时间得知了，派来了最好的医生并送来急需的药品，于是孩子的病这才缓缓见好。
于是山丹其其格就这样答应了包鹏远的请求，进入了伪省政府中任职，让他做了机要秘书。这当中多少次的精心动魄，又多少次化险为夷。
却永远飞不出那牢笼
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但他依旧向往自由。”
——选自诗选
二楼的爷爷说起他的母亲是无比的自豪，她是一个光荣的地下党员，我们党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少数民族干部。
1940年以后，东北地下党的斗争形势不容乐观，抗联在日本鬼子一轮又一轮的扫荡下，有生力量逐渐被消耗殆尽，这个时候，山丹其其格回到了她很久没回的家。
“那时候我的母亲抱着还是襁褓中的我从延安辗转回到了札萨克亲王府。”二楼的爷爷这么说。
我才知道，二楼爷爷本是他的母亲在延安同一位革命干部所生，但那个革命干部不久后牺牲了。
不过这成了他母亲再次拒绝札萨克亲王为他安排婚姻的理由。
那时候的札萨克亲王刚刚被免去伪省长职务，起因很简单，甚至有点儿哭笑不得，旗县分治，他借用人家伪县长的房子做办公房舍，伪县长要回家祭祖，他自恃高官身份不许人进，伪县长就在人门口点鞭炮，亲王命他的卫队兵朝放鞭炮的方向放暗枪，惊扰了伪县长，伪县长仗着自己和日本人走得近，直接在日本人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对日本人有二心，窝藏“赤匪”，“纵容间谍活动”，日本人虽然没查出什么支吾卯酉来，但是出于忌惮札萨克亲王，还是免了他伪省长的职务。
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十多年不回家，此刻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先是愤怒，但是在亲王福晋的劝说下，亲王才慢慢消了怒火。听了女儿讲了他的经历，说自己北大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去处，又嫁了人，男人又死了，才不得不回来，做父母的再生气曾经女儿的不懂事，也还是得可怜自己女儿此刻的悲惨。
不过父亲不清楚他的女儿是地下党，受中共以及联共（布）或者蒙古人民革命党的派遣来这里做地下工作。
他们还是让他们女儿进了家门。
不过说起来，原本党组织打算让山丹其其格利用他亲王女儿的身份刺探伪省长的情报和日军在西满和东蒙古地区的动向。但是情况的变化，让党组织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接替的新任伪省长到了，但这个人让山丹其其格惊讶不已，是他——包鹏远。
迎接他的伪满当局的各级人员在伪省公署欢迎他的到来时，山丹其其格再次看到了那个久未见面的人，此刻的他一身笔挺的军装，那双军靴登在脚上闪闪发光，走起路来咔咔作响，真的是前呼后拥的排场，但是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睛中也失去了光——可能再也没有了日本顾问邀请他时那份意气风发。
“也许这几年，他根本不快乐。”山丹其其格这样想着。
组织上派来接头的人交代她要打入到伪政府中，为组织提供日军的动向，争取一部分蒙古族进步青年的转变。于是她等着机会，但这个机会并没有等他太久。
新任伪省长来拜访札萨克亲王，亲王知道他是曾经在他的府上挑水少年奴仆，心里头很鄙夷，但是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了，亲王又不得不表面上表示毕恭毕敬。
礼貌的寒暄，交代了工作事项之后，新任伪省长得知他多年没回家的女儿回来之后，提出想见见她。亲王心中虽然不情不愿，碍于“新高官”的地位，也忌惮他背后的日本人势力，还是让她的女儿出来见一见。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幕：身着笔挺军服脚蹬马靴的他再次遇见抱着孩子的她，两个人对视良久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
还是亲王打破了尴尬：“女儿，孩子先交给下人看着嘛！这一会儿不耽误功夫。”
包鹏远此刻才从他久绷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淡淡的微笑。
山丹其其格请求亲王离开一下，他想和包鹏远单独聊。
“这么多年再次看见你，还是没想到，你比那时憔悴了那么多。”包鹏远说。
“但看包高官倒是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山丹其其格说。
包鹏远又一次脸红，缓缓地低下头。
“你还是这样。”山丹其其格看到他的神情，又一次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带了点儿嘲讽戏谑的味道。
“你这奔放开朗的性格，从来没变。”包鹏远说。
“但是岁月一久，多少棱角也慢慢磨平了。”山丹其其格说。
“这点我认同。”
“看你……飞黄腾达了，这只鹰飞得更高了吧？”
“没有，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了。”
“为什么呀？”
包鹏远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这样的现在，你很满意吧？你实现你当初所想的了。”山丹其其格说。
“不过我爱的人，原来已经为人妻了。”
“你呢，你成家了么？”
“还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总为一个人留了位置，你知道他是谁。”
山丹其其格笑笑，不说话。
“其实我们也许还有可能，只要你的阿爸，札萨克亲王不阻拦的话。”
“可能也许会有，不过比起我阿爸的态度，我觉得我内心的选择更重要，因为我首先是我自己。”
“但你真的能做自己么？一只鹰，想自由的飞，却发现自己永远深处在各种各样的牢笼中，不是么？”
“但我觉得，只要不断去飞，自由总会在。”
包鹏远看到了山丹其其格眼中的光，那光和他过去看到的依旧一样。
包鹏远离开亲王府邸之前，交代她，希望她到伪政府任职，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他，她这次答应了。当看到自己的请求被答应时，包鹏远的眼里有了一丝满足的喜悦。
夜晚孩子高烧，当合府上下手足无措的时候，包鹏远第一时间得知了，派来了最好的医生并送来急需的药品，于是孩子的病这才缓缓见好。
于是山丹其其格就这样答应了包鹏远的请求，进入了伪省政府中任职，让他做了机要秘书。这当中多少次的精心动魄，又多少次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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