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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间无情鬼有情

    这一日离渡口还有两日的行程,马车行走在荒凉的驿道上,突然从林中窜出十来个蒙面大汉,上来便将车夫砍翻,朝轿厢中喝道:“识相的把值钱的拿出来!”

    方平下车看车夫躲地抽搐,受伤处血流不止,慌得给他按住伤口,但很快那人就落了气。

    “你们这是做什么?”方平质问剪径的蒙面大汉。

    蒙面大汉相顾大笑。

    “我们做什么?他不知道,哈哈——,这人没见过世面,你教教他,咱们这是在做什么。”那人觉得方平傻得可笑,便也逗他玩。

    另一人拿刀尖在方平周身上下指了指,说:“打劫知道不知道?打劫之前你的钱是你的,打劫之后,你的钱就成了我的。”

    “你一没有卖我东西,二没为我办事,平白无故,为什么我的钱成了你的了?”

    “所以才叫打劫!你是装傻,还是脑袋给读书读傻了?”

    “我不傻,我只知道不该抢人家的东西,更不该杀人。”方平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哀怜起车夫,劝起劫匪来:“车夫大哥为养家糊口,为挣两个小钱把命也陪进去了。他家里还有娘子,还有爹娘和儿子要养,你们就忍心杀了他,将他的银子占为己有么?你们这么做,不但自己良心过不去,还要受官府缉拿,抓住了必定砍头,等到了阴曹地府,受那各种酷刑,说不定还会堕入牲畜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只知道,今天没饭吃,明天就得见阎王。你说做了坏事就得下地狱,那是秃驴们骗人的鬼话,俺们可不信。”

    “等你见了阎王,信也晚了。我劝你们放下屠刀,将这位大哥好生安葬,抚恤他的家人,取得他们原谅,从此弃邪归正,......”

    “大哥,不跟他废话了。”另一人实在忍不了挥刀向方平脖子砍去。

    就在刀离脖子还有半寸之时突然反向弹回,刀背撞在那人额头上,顿时让他眼冒金星,起个大包,愣愣地看着同伙。

    众人骇然相顾,方觉眼前这人不简单,都不禁退开数步,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开。

    “喂,恕我等眼浊,阁下身藏不露,功夫不凡,不知是哪位高人?”带头大哥佯装客气,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方平也是一脸茫然,甚至连刚才有人要杀他都不知道,还以为那人在自残,便道:“这位兄弟看来是后悔了......”

    带头大哥心想你再厉害,总架不住人多,向喽罗使了个眼色,众人一齐举刀,一拥而上。却见方平只一转身,所有刀都把持不住脱手腾空而去,仿佛自己长了翅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正当他们惊讶之际那些刀俯冲而下,对尖正对准他们各自的主人。

    劫匪们一看不对劲,俱各抱头鼠窜,转瞬间跑了个干净。

    方平正在奇怪,那车夫竟自己爬起身来,摸摸头,摸摸脚,把他吓了一跳。

    “车夫大哥,你,你没有死?”

    “我当然死了。”车夫说道。

    “那你.....你是鬼?”

    “我是鬼,你怕不怕?其实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车夫说这话时故意两手把脑袋取下来,又放回去,又取下来扔出去,脑袋自行飞回合在脖子上。如果是人,就算春秋百戏耍魔术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证明他确实是鬼。

    方平听他这么说,也就不怕了,而且他自己没做过对不起车夫的事,还尽力挽救过他,想来他不会恩将仇报。

    “刚才是你在捉弄他们?你既已死,不该在这里做鬼吓人,就该去地府报到,轮回转世......”

    “哈哈——公子说话的口吻倒像一个出家人,可惜度化不了我铁头......”

    方平听他嗓音忽变,又惊又喜道:“铁头,是你!你怎么来啦?”拉着他上下打量,有些不敢相信。

    “自从公子将我尸首归位,我就想,我这一辈子就跟定公子了,公子去哪里,我铁头就保护您去哪里。这一路无事,我也没敢现身,现在车夫没了,正好由我替他当您的车夫。”

    铁头把身体上下摸了个遍,对这个宅舍算是满意。其实他只想暗中帮助公子,没想过要借尸还魂,恰遇着车夫新死,不用白不用,以后跟在公子身边就更方便了。

    “我如今落魄得要投奔他人了,哪还请得起仆人,当不起当不起。”方平要自个儿驾马车,可是他连御马也不会,无论他怎么打,那马就是不走。

    铁头跳上马车,将方平推进轿去,他挥起马鞭在半空中打个暴响,一声唿哨,那马自己便撒开马蹄飞跑起来。

    铁头一路上跟方平说个不停,他之前跟货商闯荡天下,见多识广,方平有他相伴既长见识,也不寂寞了。

    到了住店的时候,有两名捕快找上门来,向掌柜的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直身打扮的,四十岁上下,脑袋大,胡子拉碴,邋遢的人来住店?”

    在楼上的铁头瞧见这二人立即紧张起来,直到掌柜的说“没有”,他才松了口气。随后对方平道:“公子以后住店,我在车上睡就好。”

    “以后不用住店了,明日上了船,再下船就该到杭州城了。”方平早打听好路线,很奇怪铁头会畏惧两个捕快,又没犯案,怕什么?

    次日顺利来渡口登船,但铁头还是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生怕被那两名捕快盯上。

    舟行运河,来到了江浙地界,烟雨江南的风景自是方平所未见的。

    这晚舟泊瓜州渡。人们在船头赏景,只见月明星稀,江山如画。这时船上忽响起琵琶之声,那曲调凄美绝伦,又有女子作歌,歌声哀婉动人,闻者无不欲怆然而涕下。

    乐声甫歇,有人叹息一声,轻声吟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只见一艘船的船舷处坐着一个环抱琵琶的绝色女子,那女子已是泪流满面,一双剪水双眸痴痴地凝视着江面。别人眼中的美景,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伤心之景。

    邻船上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见美人而色喜,把船靠过去双手一揖,说道:

    “姑娘,此句说的是乐曲终了仍不见弹曲之人,唯闻余音飘渺令人神往。而弹曲之人不就是姑娘么,所以应该改成‘曲终人方见,江上月不明’才对。”

    “原诗之意确实如此,但小女子另有所指,‘不见之人’乃知音人也。”

    那女子被陌生男子搭讪,犹抱琵琶半遮面,显出羞涩之态。说话时抬头瞧向他,眼神中透出不解:

    “公子改之并无不可,但为何是‘江上月不明’?”

    “因为曲美人更美,姑娘之容貌令月亮黯然失色,自然是晦暗不明了。”

    女子听了掩口而笑,“呵呵——,公子懂诗,也懂曲么?莫不是曲有误,周郎顾?”

    “音律略懂一二。姑娘弹弹得很好,很妙,只不过太过哀伤。听姑娘之曲,犹见那粼粼闪闪的江水好似受了伤,江岸金山寺的青瓦红墙被揉碎在了江水之中,又如白娘子心中的那片阴影,卷之不去,拂之还来;月逐江流,随波万里,那万里江水似有流不尽的哀愁,剪不断,理还乱。”

    女子轻击其掌,叹道:“公子称得上‘曲终人方见’的那个人。”

    那公子向女子一揖,道:“小生三生有幸,得聆妙音。但不知有没有福气,能一辈子听到姑娘的雅奏?”说这话时,深情窾窾地盯着女子,等碰上她回答。其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那女子没有答她,而是要先问三个问题:“公子回答了,小女子再考虑回答你的问题,可好?”

    “姑娘请问!”

    “一,令尊可是一位气度超脱,不惧流俗之人?”

    “这个......”那公子想了一会儿,没有断然作答。

    “二,小女子只善此曲,也不愿再度新声,要公子听一辈子,就问公子腻烦不腻烦?”

    此曲甚为哀伤,可以听一时,谁能听一世?

    那公子显然不想欺骗女子,说道:“只要姑娘作伯牙,小生愿作子期。但伯牙也有‘高山’,也有‘流水’,不一而足。且人生之喜乐远多于悲苦,不宜过哀而伤身。”

    “公子所言是理,但你并未理会小女子的意思,原是想觅一位情志不渝、专心不贰的人。最后一个问题,倘若有人付公子以千金,买小女子一曲,公子可否愿意?”

    “吾闻‘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千金吾所不取,但好曲子不应该独专于一人,与人共享才是。”

    “但小女子的曲子只想独奏于一人。”女子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抱起琵琶向船舱走去。

    那书生看着她的背景,也只有叹息而已。

    忽有一男子拦住女子去路,涎皮赖脸地道:“小娘子,你的三个问题我可以给你满意的回答。我有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爹,我家家财万贯,不缺那个钱,也愿意养作你,一辈子听你在床上哼唱那销魂的小曲儿......”说着说着伸出一只咸猪手去托女子的香腮。

    女子抬起琵琶格开了他,飘然一个转身,秀发上的水渍洒了男子一脸。

    男子才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独自挂着水珠,衣衫紧贴在肌肤上显露出曼妙的身材,但觉她如此行为有些怪异,不由得一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抿嘴一笑,在他耳边轻语道:“公子,小女子是从水里来的,就问你怕不怕?”

    香风扑鼻,兰麝熏心,那男子却一脸惊恐之状,更是呆住动弹不得。而那女子几声格格娇笑,轻移莲步,奔向舱中去了。声如银铃的笑声,仍在夜空中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