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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人

    一眼望去尽是紫色的山川河流,呼一声能激起哀鸣千啭。

    地府碧真界,都市王辖区,玉亭。

    山涧从山的某处破出,一路雅行,经过玉亭。没人知道它的源头在哪,仿佛山里有无穷的地下水。

    老人举酒嘱客,又吟流觞曲水,言笑晏晏,不及政事。青年心躁,杯中仿佛有铁马冰河。

    “小陆啊,我已安了新家了。”

    “喜事,恭喜黄大人!”

    “诶~不必多礼,”老者挥挥手,“你我本平起平坐,学前你不谙世事,学后你不必师我。”

    青年低下头去。

    “近日我参悟佛法,却思不可诵读,化而为我用,句句吐真言。”老者意暇甚,眼睛也微闭,似乎是得到了绝佳的快乐,“薛仁贵该来了。”

    不等青年问,就听老者说是金身,四下望去,只见山的西侧,升起一轮融金色太阳。这炽日照亮了地界的阴暗,燃起阳间的花草又将它们灼烧,生死在于距离正道的远近!

    转轮王金身,四身中的主体。这位王的始祖与天感应得到了轮宝,继而开发出降伏四方妖魔的神能。他可以使用轮宝逆转时空间与状态,故而飞行空中,又称“飞行皇帝”。转轮王法力四溢,于是分身承担,又可以分而治地界。金银铜铁,分别是金白黄黑,也称金身、白身、黄身、黑身。从负责西南方转世投生后到东方地界司其旧职。

    老者和青年起身,向那太阳弯腰作揖。

    “一切圣光皆尘辉,唯有星月长明,一切俗名皆空洞,唯有本心是瞻。日月,星空,宇宙,究其生死,竟观我渺渺。”转轮王的声音是那么空灵,他隐去圣光的过程,足以模拟世间一切消亡。

    他从显相状态到人相,脱去了冠冕,脱去了龙袍,只剩下一个极其端正的形象。

    方形脸,鼻子没有一点多余的隆起,脸上也没有骇人的线条或伤痕,腮边没有凸起的肌肉,面生短须,双眼微睁,透出来宇宙星空的样子。如果说要想到圣人,多数人尽管没见过他,也应该会想到他的样子。

    “转轮帝这副圣人相,着实是我等不可远观的。”黄中庸又揖。

    陆游心里明白,不可远观并不是说要靠近看,而是连远看都没有资格。

    “都市圣王过谦了,当今十殿阎罗辈分属您最高,况且收昔日刑罚阎罗主刑之子平等王为徒,本王不过虚有其表罢了。”

    都市王低声笑道:“圣王恩泽千年矣!”

    “历代转轮王五纪一轮回,即六十载,白、黄、黑身表面为我分身,实则为我先祖。如今汔我已二十余轮回,本王年不过二十之三,不知圣王高寿?”

    黄中庸拱手作揖,转轮君也还礼。陆游见状,拱手作揖,深深地弯下腰去。

    三王就坐。

    “想必,圣君胸已成竹,不然,不必来赴。”黄中庸笑着敬酒。

    薛仁贵三指握盏,轻言白水即可,于是杯中酒素如水汽蒸出,黄中庸继续倒,一直到白水盈器。

    陆游紧盯着酒盏不放。

    薛仁贵仰过头去大笑,忽而点点头,说我悉已了然矣!

    “不错,十王中只君有开闭冥扉之能,我已铸成大错,然地藏菩萨命不可违,望圣君高抬贵手……”

    薛仁贵举手制止,言道星空之扉非不可用,只是,本王不能随时傍身,要借术法,只恐黄身……

    黄中庸脸失落下去,道我去引山涧水。

    “不过,”薛仁贵抬头,“圣王知悉,仁贵有一轮宝,昔日罗波那轮盘与之相仿,若是流落凡间,请莫要毁坏。”

    黄中庸转过来,笑了,如沐春风。

    黄身出现在薛仁贵身边,薛仁贵将那张面具拿下来,黄身瞬间变成沙土。

    陆游见黄中庸手舞足蹈,有如范进中举那般模样,背过身去。

    转轮王走了,黄中庸镇定下来,对陆游说吾等往来人间而不灾矣!

    陆游也高兴,可是也没那么高兴,他看着那一堆沙土,看看山下的紫色山河,眼睛里出现了疲劳,他想也许不久的将来他执政后,也会变成老者形象,连鬃长髯,头戴方冠,身着长袍的古板样子。可这河山,一成不变。

    “小陆,来,我同你说。”黄中庸拉着陆游再次落座,手指在石桌上画一个又一个圈,“罗波那之前的转世且不说,分散也不说,如今我们已然找到主体,就以他为中心,寻找分散神通,将他组合成下一个罗波那,然后灌以佛法,教之从善,事成之后,碧真与七非,皆荫于佛光之下!”

    “嗯。”陆游听着。

    “而当下,须静待时局,罗波那生而不平,势必有一日破茧而出。我等,只需在他困顿时,助他一臂之力。”

    陆游点点头。

    距玉亭百里开外,转轮王独自仰望星空,嘴里念念有词。

    千辐金轮之轮辐可相咬合,西主创双轮宝,必不是为了降伏四方,而是为了,翻转阴阳!

    传动齿轮,西方叫古戈尔齿轮,只要齿轮层层叠加,前面的转动数圈,后面的才能转动一圈,如此步步延伸,即使将全宇宙的能量都加在第一个齿轮上,也不一定能转动最后一个齿轮,相反,如果把这个模型倒过来,岂不是……

    第一个齿轮转动一圈,最后一个齿轮就可以毁天灭地,稍加把控,就可以把天地翻转!

    地府已经晦暗太久了,人间有贪欲和罪恶,已经不如地府和谐,不如就此反转,给地府光明!

    “芸芸众生,”转轮王回头看向那河山,“你们就要迎来光明了!”

    同时陆游也在看那河山,暗暗下定决心,要保护地上地下,永恒和平。“平等”的真谛,即使在不同的物质条件下,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有资格存在世上!

    都市王把最后一口酒喝下去,高唱:“桂棹兮兰桨……”

    “望美人兮天一方……”陆游应和道。

    大约是中间偷了两句,黄中庸面带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