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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

    北纬30度左右,A省自古有许多富商加持,由此孕育了不少名村落,但那毕竟是一个两个,且如今都被开发成了游客的垃圾堆,多数村落可不像搜索引擎上说的遍地油菜花。

    野草互相勾结成了网,即使不嗜血,仍要生出骇人的刺,去划拉布料,如果能得到一点皮屑或者锄头的赏罚,那更是愉悦至极,毕竟——春风吹又生!

    祖父穿上胶鞋以后人仿佛年轻个几十岁,在田里行进乘风似的,后面方青阳被草割开皮肤,噫噫呜呜声不断。

    这块地原先是种水稻的,然而父亲母亲上班越来越忙,祖父也体力不支,最终只能把湿地抽干,种上半田玉米。方青阳看过去,祖父走的羊肠小道通往一片荫,然而这荫并不是玉米的,是樟树的,底下玉米已经横七竖八,基本可以用“条”来形容。

    方青阳旋下来一根玉米,剥开,品相极佳,放到菜市场上都算优等货,于是问祖父,这玉米甜吗。

    “是喂鸡的,不甜……”那头传来祖父的低哑嗓音。

    低哑,直到失声,像蝉一样。

    方青阳又旋了几根,忽地听到祖父惋惜道:“多好的玉米,被啃成这样……”他疑是野猪、猹什么的,问一声,只听到说是什么鼠。

    什么分鼠?

    六七米高的樟树为这片玉米留出了太阳,也为杂草留出了太阳,有些玉米在杂草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好在玉米地不大,掰了半个多钟头便结束了。34摄氏度,汗被烤出了,衣服又把它闷在里头,方青阳已经有些昏厥的感觉,而这里干活的人,大多忍了一辈子。

    他算是知道了农民的苦,于是懊悔起来,初中时发下来的调查表,不等他动手有些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日子有没有变甜?

    甜!(甚至夸张地又打了个勾)

    对生活满不满意?

    非常满意!

    当时他只道是奇怪,如今却想:人是永不会真正心甘情愿说出“满意”这个词的呐!!!

    家里那点不算存款的存款连一万都不一定达到,却有人揣测家家户户有几十万;家里的房子连瓷砖才铺了两个房间,却有人猜家家户户有空房出租。

    诚然,越脱离群众越会生出愚昧来,仿佛古今能人,都要从田里走出来,而不是坐在案前空想。

    方氏祖上是干政治的,也算是清正廉明,后来被小人打压,后代转而搜集A行省地方诡谲传闻,整理成了一本集妖策。更有甚者去做了道士,却又还俗,留下一本道法私悟。祖父、父亲、母亲委实没有一个不觉得这是小人书的,在方青阳很小的时候就丢给他,让他识字,毕竟这本书句子极其不通顺,像什么“太书妙廣真君”。父母坚信,只有读不懂的支着读,想破脑袋读,才能有长进!

    这么十余年,方青阳竟然读懂了不少!

    那本集妖策里头几乎囊括了方青阳听说过的所有妖、神兽、鬼怪,而那本道法私悟则记录着许多法术和运气的方法,这两本放在一起,可谓是道士速成。

    大概中二时期比较长吧,方青阳谙熟了花架子,时常在梦里实现那些咒术。

    “噫!鼢鼠!”祖父闷哼一声,踢起扁担朝杂草中杵。

    方青阳还没反应过来,草丛已经没有了动静,扁担在碧草上躺着。

    “好大一只。”祖父说。

    方青阳看那一片植物渐渐模糊,仿佛蒸发出了绿色的汽……

    到家后他赤膊坐在椅子上,精神有些恍惚,背上针扎一样疼痒。

    父亲倒是有些殷勤,问东问西,见方青阳摆手不语,旋而继续刷视频。

    “喏,交警和城管一起把乱停的电瓶车收去报废,喏,这么一大片的!”父亲叫唤着。

    视频里电瓶车纵横地堆在一片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上,相互之间委实没有空隙。

    在这个时代城管还是个不讨喜的职业,人们常说哪里有城管哪里就有官腔,方青阳也这么想,但他想想自己读过的那两本书,获得了自己的想法。

    汽车才是舶来的,为何一切的秩序都要基于一个新来者的利益?

    工业革命彻底把世界带上了一个唯实力的秩序上,即使有些主义为弱势群体考虑,这种考虑也会一直受到前者的侵蚀。同样的道理,人通过各种程序成了高官,他们总会产生欲望的自我,克制不住的就成了贪官污吏,而克制住的就要顶住八面来风。

    想要做一个君子难,做了君子想要鹤立鸡群更难,有时候真不是躲避能避免争斗的,恶念会自动找上每一份淳朴。

    方青阳头更加晕,他闭上眼,听见父亲把视频给母亲看,祖父在一旁问这是在哪个地区。父亲却扯着嗓子:

    “像这种视频肯定全国各地都有,规章不可信了……”

    方青阳听得一激灵。

    这天他迷迷糊糊晚饭也没吃,洗了个澡匆匆上床睡觉了,九点多他醒来,感觉腹中有些空虚,却不肯起床,他听见远远的脚步声突然在房间门口放大,门把手是被暴力撞进来的,炽白的日光灯瞬间把他闭着的眼睛刺得生疼,他呻吟了一阵。

    父亲的声音很是严厉:

    “来你房间找东西,叫什么叫!”

    “我成年了!!”方青阳用被子捂住头。

    “成年还不是我养的?”

    不等方青阳反驳,门重重关上,气压骤变让方青阳的颅腔很是难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就这么躺到十一点多,一点倦意都没,他大概是知道今晚是睡不着的了,于是起身去看月亮。

    听!哒哒声。

    方青阳握住门把手没有开门。

    哒、哒、哒、哒……像是有人在外头走动!

    几乎是凌晨,怎么会有人走动呢。他轻轻地开出门去,月光照在玻璃顶棚的尘灰上,和地面同一颜色。短短五六米的走廊一头是厕所,一头是楼梯,楼梯已经不知道通向何处。

    方青阳听着那个哒哒声,仿佛从楼下开始,慢慢顺着楼梯上来,走到他的门前。一下子开了门,没有开灯,气压变化让塑料天花板发出“龚咙”的一声,然后门又“咚”一声关上。

    方青阳才意识到是幻觉,他以前也出过幻觉,可这次,他看到了门把手转动——有人在外头转动门把手!极度害怕中,一只手拍在方青阳肩上,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