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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菩萨第五章

    自从去菜园后,春妮有一段时间未去淑云大婶家。

    春妮一溜小跑,去了淑云大婶家,知道香玉二婶保准在。

    俩人看见春妮跑来,抱住春妮亲热不夠。

    坐下后,淑云说:“春妮,不用去菜园了,我们还得想活下去的办法。”

    春妮说:“大婶,怎么活啊?除还有点菜支撑着,一粒粮也没有了,这星期子渊来带干粮还没法哩。”

    香玉对淑云说:“大嫂,咱村己有几户人家去逃荒要饭了,你知道不?"

    淑云说:“咱村的事,我有顺风耳。昨晚上,葛家大婶因吃碾细的玉米棒加灰灰菜的菜团子,拉不下屎,疼得嗷嗷叫。她儿媳没法,半夜来喊我,我和她给老太太用筷子一点点往外掏,近一个小时才好点。她儿媳可是百事通,把她知道的都给我告诉了一遍。”

    香玉说:“家家都揭不开锅了,这可咋办?"

    春妮说:“大婶,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活命。”

    淑云说:“先用老办法救急,趁这几天,人还没行动,快去山上逮蝎子。这季节,蝎子冬眠结朿,都出来活动了。等我们一行动,用不几天,人们都知道后就晚了。”

    香玉说:“春妮,明早我们就行动,带上几个菜团子,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淑云接着说:“我还存有二斤棉花,还是前年俺娘偷偷给我的。逮蝎子回来,晚上我们一块纺棉花,等逮了蝎子卖点钱,再买点棉花,就夠织一匹粗布了。把粗布卖掉,抽点钱买粮吃,先饿不死再说。”

    春妮说:“大婶,我家连纺棉车子都没有。”

    淑云说:“早知道你家没有,昨晚我和你葛奶奶说好了,你去搬来就行。”

    春妮临走,淑云又拿出几样菜种,交给春妮说:“星期天子渊回来,让他把院子里的地翻翻,整好畦子,这段时间种这几种菜正好。跟你韦爷爷学会了种菜办法,不用再教你咋种了。”

    回到家,春妮刚点上小油灯,就见现岭大爷提着一小袋玉米面来家,往小破桌上一放说:"春妮,我估计你也没吃的了,你和子毅、子霖光吃菜还能对付,子渊上学一粒粮食不见,撑不住啊!”

    现岭又说:“玉米面不多,你先吃着,我估计,国家也不会看着老百姓挨饿不管,救济的东西也快要到了。”

    春妮说:“大爷,您和我大娘还有我几个哥也不好过哩,给了我,您咋办?”

    现岭说:“我总比你办法多,再挨过一个多月,麦子就熟了,又可以缓一口气。”说完,转身离开。

    春妮在大婶家纺线到半夜,还说不困。香玉赶她说;"春妮,你还小,别逞能,明天还要上山呢。”

    上南山逮蝎子二三天还没人知道,第五天山上人就满了。三人上山,开始认为是挖野菜,知道真相后,争相效仿。

    晚上又纺线时,淑云说:“明天去东山的南山坡,这季节,蝎子都喜温暖哩。”

    淑云又接着说:“快收麦子了,等送至打麦場里后,注意收集麦穗下的一节,准备掐辫子,供销社收购辫子价格挺高的。”

    去东山几天后,又是人满为患。

    没有白受累,逮的蝎子卖掉后,先购买几斤棉花,又买了点瓜干、麸皮,三人眉开眼笑。

    感谢政府,不知从哪省调拨来糖渣和苜蓿干,每人大约十几斤,按成年人和儿童划分几个等级发放。

    掺和树叶和野菜,能支撑一段时间了。好再天气越来越热,利于野菜生长,每天上山下洼挖野菜的人,络绎不绝。

    韦老汉在菜园里黑白地守着,不等黄瓜、西红柿长大照样被人偷走。连带黄瓜秧、西红柿秧也被扯断,心痛的韦老汉只想哭。

    汇报给队长,梁队长知道这菜园是种不成了,生气都拔掉分光,种上了春玉米。

    这二亩多春玉米,可顶了大用了。

    人们期盼已久的小麦终于收割了,逃荒要饭的人家也回到了村里。准备麦收后吃顿饱饭。

    春旱小麦长势不好,运到打麦場后,人们发现,麦子都抵不上往年的三成。

    晚上又纺棉花时,淑云说:“给梁队长说声,我们拿剪刀把麦穗剪下后,再剪上一节。我估摸,大部分妇女都会去地里拾麦穗,等人们省过神来,都会涌到場里。”

    香玉说:"大嫂,真不赖人们喊你小诸葛。"

    春妮说:“大婶子,您咋这么多心眼,您的心眼卖不?我真想买几个。”

    三人相视而笑。

    淑云真是料事如神,第三天,十几位妇女涌到打麦場上,看到淑云几人都剪了一堆麦杆,眼红了。

    找到梁队长,都说要剪麦杆。梁队长说:“谁剪都行,把麦穗剪掉,压場还省事呢。前两天你们去拾麦穗,看到人家剪又眼馋了。"

    一中年妇女说:“队长,别提了,地里拾麦穗的人比麦穗都多。起早贪黑拾了两天,搓下了七两小麦,还全是瘪的。”

    梁队长看看十几位妇女,又看了看淑云春妮三人,笑了。

    麦子晒干了,生产队除留足种子外,无力交纳公粮。

    按人七劳三,春妮家分到五十多斤小麦,这就是到秋季的口粮。

    太阳火辣辣得高悬在天空,吃惊地望着从一公里外的泉河挑水来浇玉米的人们。

    春玉米已一尺多高,枯黄的叶子卷在一起。一瓢水浇在玉米颗上,瞬间化着一股白烟散发在空中。

    土地在焦灼中早已失去对雨的记忆,也不知是谁把它撕开一条条囗子,张着嘴,仿佛渴望得到雨水的滋润。

    人们的希望也像这春玉米一样,在一天天地等待中慢慢变黄,慢慢枯死。

    现岭队长已领二十余男劳力奋战了十余天,但杯水车薪,春玉米毫无起色,逐渐枯萎。

    大中午头,骄阳似火,铄石流金。腹饥加口渴的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汗撒大地。

    几趟水挑下来,个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人们心里都在痴痴地盼望着。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人胜不了天,最终都会被无奈而取代,随之而来的只有叹息和无尽的悲伤。

    大部分人都把水桶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一中年男子望着梁队长说:“队长,别浇了,没用。”

    现岭也一脸无奈的说:"咋办?夏玉米种不上,春玉米旱死了,今冬明春还能活吗?你们都没饭吃,我还咋有脸给你们当队长。”

    年仅二十多岁的胡振旺乐观的说:“现岭叔,这是天灾,咋能怨您。都说没有饿死的瞎眼鸡,何况我们是人。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想办法,就死不了。”

    现岭深情地望了振旺一眼,没搭话。心里想,只要有这么有志气的青年,办法一定会有的。

    香玉的院子里,一大半都是一畦畦青菜。靠近西院墙的空地上,春妮和淑云、香玉正忙活着纤布。纤布织布这行当,香玉是行家里手,淑云也只是略知一二,春妮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香玉指挥着二人,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从三人专注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之光,似乎粮食在向她们招手,等她们去背回家。

    织布可是技术活,淑云、春妮一左一右在织布机前观看。

    见香玉两脚蹬在织布机的脚踏上;一上一下踩动,两只手轮换扶框拿梭;梭一来一往地穿行着,布即一丝一丝地织就,看的春妮眼花缭乱。

    香玉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讲解手脚如何互相配合,并一再示范。

    春妮跃跃欲试,等上了织布机才知道,并不像看着哪么简单。开始手脚不配合,不是忘脚踩,就是忘投梭,两手扶框投梭也交换迟缓,一阵手忙脚乱,偏又断了线,败下阵来。

    淑云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脚手都不夠用的了。

    香玉说:“别泄气,我才学时也这样,我织时你俩仔细观察。”

    淑云、春妮上来下去,一直折腾了一上午,才免强能上机投梭,但织得相当慢。

    淑云还不如春妮学得快。香玉鼓励说:“不错了,慢慢练,熟能生巧。看春妮心灵手巧的样,几天后,肯定比我织得快。

    子渊从小就是听话的孩子,性格内相,少言寡语,七八岁时,见到生人都脸红。

    爹娘相继去世时,他早已懂事,切实体会到姐姐带着他们三兄弟生活得艰难。放学回家后,抢着帮姐姐做家务,有空背起筐就去割草以换取工分。邻居百舍都夸子渊是懂事的好孩子。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子渊在学校,长期饥饿,患上了失眠症。晚上从图书馆回宿舍,别的同学都已呼呼大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被迫起来再看书。许多中外名著都是晚上睡不着读完的。从图书馆借来,读完一本换一本:诸如<战争与和平><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飘><巴黎圣母院>等等。

    一段时间后,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去找校卫生室老师,老师说他缺乏锻炼,嘱他抽空去跑跑步,打打篮球。

    子渊按老师的说法,去打篮球,几趟下来,眼前发黑,身体打晃,一个球也抢不到。同队队员都笑他是懦夫,不敢和竞争对手去拚去抢,无奈只好下场。

    又一晚过半夜还睡不着,胃里火烧火燎得难受,书都看不下去了。爬起来,拿了两块生地瓜,用手擦擦啃起来。地瓜下肚,胃里好受多了,不一会竞睡着了。子渊才琢磨到:失眠是饿得难受造成的。从此落下病根,稍微一饿,准睡不着觉。

    春妮好长时间没见大姑了,怪想的。

    没有好东西孝敬姑,只好把院子里菜拔了半篮子。

    刚出大门,迎头撞见子霖,一边往春妮身上扑,一边说:“娘,娘您去哪里?我也去。”

    春妮吓唬他:"不许喊娘,喊姐,再喊娘,打你。”

    子霖说:“娘,娘,我要跟您去,不答应我就打滚。"

    说着,躺在地上,骨碌、骨碌打了好几个滾。

    春妮笑着说:“你个小赖皮,走吧!去杨家峪看姑。”

    子霖爬起来,一蹦一跳地跟在姐姐身后。

    走出四五里后,子霖在后面喊:“娘,娘,我开始要赖,走不动了。"

    春妮说:“我就知道你快耍赖了,想让姐背?”

    子霖趴在姐的背上说:“娘真好,背着比跑着好。”又把嘴凑到姐的耳边说:“娘,等我長大挣了钱都给娘,天天给娘买肉吃。”

    春妮的耳朵被子霖吹的气弄得痒痒的,心里甜甜的,说;“就你嘴巧。”

    姑没在家,和小迎春一块去放羊,春妮在姑家周围转着等姑。

    姑家东边的人家,大门敞开着,从大门望去,院内一老汉正在地上编席,一下吸引住了春妮的目光。

    春妮知道,这位老汉是姑父的近门叔叔,春妮该喊爷爷哩。

    春妮走至近前说:“爷爷,忙着呢?”

    路老汉抬头看是春妮,说:“是春妮啊,来看你姑了,屋里坐吧。”

    春妮:“爷爷,不去屋了,看您编席吧!”

    路老汉说:“小孩子看这干啥?这活累哩。”

    春妮说:“爷爷,我能学会吗?"

    路老汉说:“春妮,哪有女孩子编席的,再说,这话很苦。”

    春妮:“爷爷,我苦累都不怕,您能教我吗?”

    路老汉说:“不行,不行,这活工序挺多,也不好学哩,你姑准不让你学。”

    春妮好说赖说,路爷爷就是不答应,春妮只好领着子霖离去。

    姑已放羊回来,子霖看见迎春表妹,高兴地拉着手跑去玩了。

    姑家大变样了,院里除一只小羊外,猪无法喂养已卖掉。姑父没有回来,姑说要劳改三年,说着眼圈又红了。

    云莲问春妮:“还有吃的吗?"

    春妮说:“和大婶、二婶一块纺棉织布,布卖掉后,除再买棉花外,买了瓜干,米糠等,暂时还没断顿。”

    云莲说:"这旱情,玉米种不上,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咋过。”

    春妮说:“我们继续纺棉织布,抽空就掐辫子,卖给供销社,院子里种菜,凑和着向前过吧!"

    接着春妮又央求姑说:“姑,您给说说,让东院的爷爷教给我编席吧!我听说,编席能挣钱。”

    姑说:“不行,这活你干不了,太苦太累还难学。”

    春妮说:“我不怕,不学着挣点钱,今冬明春咋活下去。”

    云莲望着春妮说:"你说的也在理,但姑舍不得让你吃这苦啊!"

    春妮又苦苦哀求,弄的姑左右为难,最后只好说:“我去求求叔,看行不?”

    不知姑用啥法,路爷爷竞破天荒同意了。这可是他一生收的第一个女徒弟。

    怕累赘姑,春妮不愿留下吃饭,姑哪能让她俩走。

    姑把几斤地瓜干,不到一斤绿豆,还有一团干萝卜缨放在春妮篮子里说:"没好东西给你,从明天开始,来爷爷家学吧,艺不压身哩。"

    没有东西孝敬师傅,春妮每天去都给师傅拔点青菜。

    整整十天,从剝苇叶、劈苇、轧苇、浸水、编织到撬边,全套工序春妮认认真真学习着。最后两天,按路爷爷按排,进行编织实践,并着重学习撬边。

    一天,路爷爷对春妮说:"你是我这辈子收的徒弟中学得最快的一个,你可以可出徒了,回家后,买点苇子继续练习,编的头两领不好,自己铺床用。”

    春妮说:“爷爷,我没啥好东西孝敬您,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说着,跪下就给爷爷嗑头,路老汉一把拉着她说:“春妮,使不得,我知道你太难了,也没法帮你,这权当是我尽的一点心吧!"

    干旱仍持续着,大多数庄稼都枯萎了。人们在无奈地等待中,心也像庄稼一样,慢慢枯萎,逐渐绝望。

    进入中伏后,村西的泉河逐渐变浅,有的地段都断流了。水井里的水已供不应求,一大早,人们就在井边排队取水。

    人们祈祷着:老天爷,睁开眼吧!可怜可怜这一方百姓吧!

    傍晚,三生产队在牛屋院内召开社员会议。生产队几位干部现岭、成栋、存银吃完饭早早来等着。

    虽已天黑,天气仍然闷热,没有一丝风。许久,人们才陆续搬着小板凳,手拿蒲扇赶来。有几位妇女不停地掐着辫子,有几位老汉手拿旱烟袋巴嗒巴塔地抽着。

    院子靠南墙的一张破桌子上,放着一盏提灯,灯罩被擦拭得挺干净,使坐在四周的社员能看到队干部的脸。

    成栋先说:“兄弟爷们,都不要说话了,认真听队长讲。”

    现岭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商量一下,往后怎么活。都看到了,庄稼全部枯死,夏季庄稼种不上,今冬明春吃什么?大家集思广益,都出出主意,得想办法活下去。”

    七嘴八舌,议论半天,总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

    成栋的爹洪法提出建窑烧石灰,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兴趣、支持。

    现岭马上问:“三叔,我们山上石头能烧石灰吗?”

    洪法说:“现岭,早些年,我村东山坡上就有过石灰窑,烧出的石灰成色可好了。”

    现岭接着问:“三叔,建窖烧石灰您会吗?”

    洪法说:“我年轻时,在石灰窑干过,但细节不很清楚。”

    现岭燃烧着的心忽得冷了下来,对洪法说;“三叔,就没有办法了?”

    洪法说:“有办法,龙沟山村我大舅哥是砌窑烧石灰的行家里手,我们请他来待段时间,教会我们不就行了。”

    高兴的现岭拉着洪法的手说:“三叔,等我明天去公社里把款贷下来,您就去把老人家请来,能烧出石灰来,我们队就有救了。”

    现岭不敢怠慢,当晚就和成栋去找村支部徐峰书记。

    徐书记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翻看一本老黄历。见现岭、成栋进屋,即招应说:“是现岭、成栋,来,坐,烟筐里有烟,自己卷着抽吧!"

    徐书记六十多岁,头发已花白了,因平时劳动较少,脸上少见皱纹,给人的印象只有五十几岁。

    徐书记问:“你俩有事。”

    现岭说:“徐书记,我们队委商量,想砌个石灰窑浇石灰,买掉石灰卖点粮食给社员分分,免得今冬明春饿死人。”

    徐书记放下黄历,摘下老花镜说:“这个想法不错,上次公社里开会,政府也号召想办法自救哩。"

    现岭说:“书记,浇石灰队里没资金,要麻烦您领我去公社里找政府贷款,才能购买煤炭和其它工具。”

    徐书记说:“那好吧!明天吃早饭,我带你去找崔社长。”

    现岭说:“谢谢徐书记。”

    徐书记说:“不谢,你们队的社员吃上饭,也减轻点我的压力哩,其它队也正在想办法。”

    崔社长办公室,徐书记要给崔社长介绍现岭,崔社长说:“现岭我认识,去年入的党,他们生产队我也去过,搞得不错。”

    现岭向崔社长汇报想烧石灰的想法,请求崔社长给农村信用社打招呼,贷款购买煤炭等。

    崔社长听完现岭汇报,高兴的说:“现岭同志,这个想法太好了,靠山吃山,很附合现时自救的政策。我要把你这种作法通报全乡,要求其它村庄也尽快想办法自救,向你们学习。”

    农村信用社郭主任很重视,派人实地考查,评沽,决定给办理贷款。

    现岭去信用社领回钱来的路上,是一路唱着豫剧回来的。

    队委会连夜召开会议,由成栋负责彻窖并负责烧窑的一切事务,由年轻人振旺负责伺候大师傅。嘱振旺仔细观察,从砌窑、装窑、加煤、点火等过程认真学习,总结。言外之意就是让振旺偷学技术,因振旺是初中毕业,聪明机灵,学东西快。

    另研究每天补大师傅一元钱,一斤半玉米。全体男劳力去指定地点起石头,洪法老汉去龙沟山村请大舅哥,现岭、存银去赶集现岭说:购买所需物品。

    公社政府所在地南泉集,还是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肩背搭裢或手挎篮子购买所需物品。特别是农副产品市场拥挤着;瓜干、地瓜叶、萝卜缨、米糠滩位,乃至灰灰菜、苦菜、猪毛菜等野菜滩位,但凡能吃的低档食品,都是热门货。而小麦、玉米、豆子等主粮,反而被冷落。

    现岭、存银在供销社购买鋼钎、锤子等用品后,又去派出所申请购买雷管及炸药,派出所要证明,只好又去公社政府找崔社长开具证明,再回派出所备案,购买到雷管、炸药。

    忍痛又去购买了酒、肉、菜及吃食,烧窑大师傅来了,第一顿饭,生产队要请客。

    洪法的大舅哥崔明亮,已近古稀之年。高高的,瘦瘦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那双曾被岁月的沧桑深深埋藏了的眼睛深邃明亮,透露着刚毅豪爽。紫红色的脸膛上皱纹也是条条分明。手里提着半米多长的旱烟袋,烟荷包跳舞式地左右摆动。腰虽微弯,但走起路来仍然步履矫健。

    几杯酒下肚,崔师傅话就多起来,伸出大拇指称赞生产队干部有眼光。并说烧石灰能挣钱,方圆十几里地没有石灰窑,销路不成问题等等。

    后又诉说着自己年轻时砌窑烧窖的经验等等,几人都听他说,并不打断他。

    最后现岭说:“崔师傅,您这么大年纪了,不辞劳苦前来帮忙、指导,谢谢您,我代表全队社员向您表示感谢!”“谢啥?我一把老骨头了,把烧石技术带到棺材里去,可惜了。你们队里派个年轻人,我把技术传授给他,我不会保留的。”

    崔师傅这一席语,队里派振旺偷学技术的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成栋接着说:“大舅,石灰烧成了,全队社员都有囗饭吃,您算积了德了。”

    崔师傅说:“成栋啊,说白了吧,就这年月不想点辙,我还真怕我妹妹、妹夫和你们几口饿死呢?”

    酒足饭饱,尽欢而散。

    一片焦黄一点绿,生产队在菜园种的二亩多玉米,有水地浇灌,高高的玉米颗一片翠绿,一颗颗粗壮的玉米杆上都长着一两个结实的玉米棒。

    这可成了现岭得心头肉,从玉米棒刚成型开始,过往的行人眼瞅着玉米,馋得口水欲滴。

    白天,派一两人看护,晚上五六人,配了手电桶,拿着木棒。随着玉米棒越来越大,晚上增加到十几人,每晚都赶走十几起企图窥伺的饥民。现岭每晚十二点都会去检查。

    随着玉米棒由绿变白,社员都提醒现岭:快收,再多的人也守不住了。连颗一块砍下,堆放,一可以继续攻粮食,二可桔杆喂牛,现岭接受了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