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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菩萨第三章,第四章

    一天,春妮又去淑云婶家,正好香玉婶也在,两妯娌正在院里整地哩。迸院惊了:院子除了进正房、厨房、去茅房的小路外,其余地方全都翻成土地,正房前的一颗树也刨掉了,整成一畔一畔的。

    见春妮进院,放下手中工具,招呼道:“孩子,进屋,进屋。"三人落座。

    春妮问:"大婶子,干啥呢?咋把院子整成这样?”

    淑云说:"春妮啊,今年收成不好,估计玉米每人也就能分几十斤,地瓜能分百八十斤,到明年麦季七八个月,吃啥?整好地,过几天到节气栽上白菜,撒上胡萝卜,收了貯藏起来,有菜吃,省粮食,能多顶几天哩。"

    淑云接着说:“春妮,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俩去西洼收完的玉米地里寻找没收干净的玉米,去收割完的豆地里去拾拉下的豆荚和豆粒,拾多少都是白捡的。”

    香玉说:"春妮,听你大婶的没错,你大婶心眼多,村里人都称她小诸葛哩!”

    淑云说:“春妮,这几天,你也把院子翻一下,把靠近西边的那颗树挖掉,照我这样弄成畔,等能栽白菜时,我给你弄白菜秧、萝卜种,你二婶把院子也整好了。”

    第二天,天刚亮,淑云、香玉和春妮就钻进玉米地里,各自寻找起来。到吃中午饭才相邀回家,每人篮子里都有半篮子带皮小玉米棒,下午又各检回近一斤豆子。

    几天后,洼里人满为患,三人尽快终止了这活。

    为了买点油盐吃,淑云又想出一个主意,让香玉喊来春妮。

    淑云说:“春妮,从明天开始,上山去逮蝎子。现在蝎子刚过了繁殖期,比较老实。逮了卖给供销社,可值钱了。”

    香玉接着说:“拿点吃的,中午就不回来了,省的来回耽误时间。”

    淑云又向香玉、春妮传授经验说:“蝎子喜潮怕湿,喜暗怕光,一般在阳光少的一面,选择在石头下抓。翻开石头,发砚蝎子,迅速用一小木棒压住尾部的刺。拇指和食指平行抓住蝎子放在容器里就可以了。千万别让它蛰着,很疼的。”

    香玉和春妮似懂非懂,最后香玉说:“熟能生巧,经过实践,慢慢就会逮了。”

    说着容易做着难,整整一头午,春妮不知翻了多少石头,累得腰酸背痛。身上的汗就没断过,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几茬,才逮到四只蝎子,还差点被蛰着。

    香玉也好不到那去,逮住六只,下午继续,春妮逮住七八只,而淑云一天逮的比她俩人都多。

    第二天,上山的路上,淑云说:"别灰心,会熟练的,咋天已很不错了,比如春妮逮住十几只蝎子,能卖三四毛钱呢。"

    香玉说:“抓紧干几天,人们都观看的准着哩,知道我们干啥后,山上人又满了,就干不成了。”

    手磨掉一层皮,皮肤在太阳下晒得黒黑的,十几天的成果,春妮逮的蝎子去供销社卖了三元多钱,这可把春妮高兴坏了,哪里见过这多錢?

    子渊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三中,是村内唯一一名升入初中的学生。

    春妮持意去买了三毛钱的肉,用玉米面加上地瓜面包了一顿水饺吃。

    子霖一听说吃水饺,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道摧了多少遍,下锅后,跟在姐姐身后,嘴里一直念叨:“还没熟、还没熟、快熟吧!”也难怪,已有几个月没见油星,更别提吃肉了。

    春妮只尝了两个水饺,仍吃菜窩窝,子渊赶紧从自己碗里往姐碗里夹,春妮躲开了。

    春妮表扬了子渊,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容。

    开学了,子渊将去十几公里外的三中求学。春妮送子渊到村口,把一篮子干粮和五毛钱递到子渊手里。

    扶着子渊的肩头,深情的注视着,好久才说:“弟弟,努力,要争气呀!”

    子渊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学出样来给姐看看,给姐争气。“

    子渊走出很远,春妮仍注视着,注视着。

    春妮拉着三个弟弟在苦难的岁月中挣扎着。

    白天要去生产队干各种农活,晚上还要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真难啊!曾几次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但一想到娘临终前望着自己的眼神,想到对娘的承诺,稚嫩的肩膀只有担起一家四口的重担,咬牙活下去。

    晚上睡觉,还要搂着子霖,一进被窝,子霖就往姐怀里钻。夜里还尿床,尿后,春妮即把他翻到另一边,自己睡湿的。白天喊姐,夜里喊错就喊娘。以至最后,人前喊姐,没人时就喊娘。纠正了不知多少次,他也不改,成人后还这样。

    春妮娘去世后,村里把她家的状况汇报给公社,公社把她家列为重贫困户给予补助。

    左邻右舍、村民们看到姐弟四人菜色般的脸,痛在心里。虽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你一碗、他半碗的接济一点。每次都让春妮感动得热泪盈眶,暗下决心,国家和村民的恩情,日后一定会加倍回报。

    子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子霖嘴挺甜,附近知道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的喊。远点不知道的,干脆年轻点的就喊叔叔、婶婶、姑姑,年老些的,一律喊爷爷奶奶。都挺喜欢他,谁家有吃的,准给他一口。

    生产队有二亩地大小的小菜园,菜园里有一口水井。平常有两男劳动力管理,种菜、浇水、除草,都是给生产队干部有关系的。活轻松,工分牢靠,最重要的是自己家吃菜方便。

    菜采收后,再按时分到各户。平时谁家来了客人,菜不及时,可以去求管理人员,能给点菜应急。

    碰巧,一周姓管理人员因病无法再接着干。会计的哥,保管员的大舅子都争着干,一时无法解决。

    生产队召开队委会,还有会计的哥尹存坤、保管员的大舅哥徐绍军。临开会,又派会计把春妮也喊去了,众人不明就里,春妮也不知啥事?

    等人齐后,现岭说:“菜园管理员出缺,存银推荐存坤,成栋推荐绍軍,请存银、成栋说明你们推荐的理由。"

    存银说:“我哥勤快、心细,料理菜园准是好手。"

    成栋接着说:“俺哥老实肯干,一定会把菜园种好。”

    现岭不紧不慢的说:“我推荐春妮,春妮同样老实肯干,人又勤快、心细,最重要的一点,说明白吧:我是想照顾下春妮,管理员可以挣成年人的工分,春妮家年年是工分欠缺大户,要想让姐弟四人活下去,生产队应不应该照顾。”

    副队长买好的说:“队长说的对哩,我咋没想到,春妮真合适。”

    现岭接着说:“存坤、绍军你俩想想,能让让春呢吗?”

    存银、成栋无言以对,互相对视着,心中想的一样:现岭心眼太多了,这招真绝,即不得罪我俩,也弄的存坤、绍军不好意思张口。

    存坤、绍军几乎异口同声的表示:我们怎能给春妮争呢?我们也觉得春妮准比我们强。我们年轻力壮,干什么活都行。

    春妮说:“谢谢现岭大爷,谢谢存银叔、成栋叔,谢谢存坤大爷、绍军大爷把这好活让给我。我一定会和孙爷爷一块把菜园种好。”

    现岭会心地笑了。

    子渊每星期回来背一次干粮。什么干粮?就是用地瓜叶或萝卜缨伴上点玉米面或地瓜干面做成的菜团子。背到校后,经路上颠簸,就散了,吃饭时用手捧着吃。能带点地瓜,就算好饭。

    地瓜用铁条穿上,或用麻线结成的网兜装上,让伙房给蒸着吃。

    为了争气,子渊刻苦学习。他知道,家里穷,外出几十里地求学为的就是读书。他的勤奋学习其实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动力,读书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快乐的事情。他在读书中追寻到了乐趣,找到了灵感。从教室到图书馆,又从图书馆到教室,如蜜蜂一样,采撷着百花。

    班里的同学都笑他:"子渊,你这小书虫子,准备把图书馆的书啃完?"

    "子渊,你这书呆子,书读的越多会越呆的。”

    子渊均一笑了之。班级每次测试,第一名非他莫属。

    春妮家的院子里,一片翠绿。大白菜已长到碗口大,白萝卜、胡萝卜也长势喜人,春妮按时挑水浇灌,准能有个好收成。

    生产队的菜园里,一头蒙着眼的毛驴顺着轨道一圈一圈的转着。清澈的井水源源不断在水车地带动下流向陇沟,春妮拿着铁锨把水引向一畔畔菜地里。

    园内蔬菜品种很多,香菜、菠菜、芹菜、豆角、黄瓜、韭菜等等。有些必须天天浇水,有些菜不能见干地皮。

    春妮已来菜园十几天,活不累,只要不是种新菜。平时,给菜浇浇水,除草,捉虫,摘菜等。

    那种菜成熟得多了,即采摘分给各户。这十几天,已分过两次菜。一到分菜的日子,可热闹了,每户大人挎着篮子领着孩子前来领菜。来领菜的都对春妮的这份活挺羡慕的。

    在除草、捉虫期间,春妮多次请教菜园老人韦照水爷爷。

    韦爷爷年过花甲,一生的劳作都融入了弯曲的脊梁。头上布满银发,满脸的皱纹绽放着微笑,深邃的眼光充满温情。黑乎乎的双手上,有许许多多的斑纹。身驱壮硕,双臂有力,步履稳健。多年的经验积累,是种菜园的一把好手。各种蔬菜,从播种到管理,都了然与胸。且极同情春妮的遭遇,愿意把全套技术传授给她。

    一天,吃过早饭,两人去给白菜捉虫。

    春妮又提出:"爷爷,您把种芹菜的技朮给我讲讲吧!”

    照水爷爷说:“三至九月份播种,将种子均匀撒下去……苗期遮阴防晒,间苗,合理浇水……苗高10一15厘米时定植……”

    春妮说:“爷爷,我记下了,定植怎么管理?”

    照水爷爷说:“定植后,每天浇水两次,扎新根后,施肥、除草,三个月后可以收割芹菜。"

    春妮问:“爷爷,芹菜割后还长吗?”

    照水爷爷答:“割了还长,但不及时施肥、浇水,长出的二茬,较细弱。”

    春妮说:“爷爷,蔬菜种植技术都教给我好吗?"

    爷爷说:“好的孩子,只要你认真学,你就会成为种菜园的行家。”

    转眼到了六十年代暮春季节,村内大部分人家都断了炊。开始,地里还有野菜可挖,树上还有树头菜可采,随着断粮人家的增加,野菜和树头菜也采摘一空。

    人们开始收索谷糠、地瓜藤、树皮、草根等,凡是能充饥的东西就往嘴里填。吃东西变成人们最大的享受。

    春妮家也和大部分人家一样,唯一好点的是,去冬院内白菜收获几百斤,白萝卜、胡萝卜一二百斤。

    除给子渊上学带干粮用点粮食外,在家的姐弟大多以瓜菜代饭。得益于春妮在菜园的活计,吃菜方便,家中的白菜、萝卜仍在储存着,这可是救命的菜啊!

    生产队的菜园里,成畔的菠菜、韭菜、油菜绿油油的,西红柿尚未结果,黄瓜已搭上架子,辣椒、茄子也未长大,为防止人们晚上偷菜,韦老汉在菜地边搭上窝棚,晚上值夜。

    这几天,来要菜的人员不断增加,开始说家来客人,要点菠菜、油菜,韦老汉都给他们抜点,打发走。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说理由,只要菜。韦老汉硬是不给,众人和韦老汉吵了起来。

    来的有十几人,韦老汉一边对春妮说:“春妮,快去找队长。"一边站在菠菜、油菜畔前,手里拿着铁锨。

    一中年妇女欲往菜畔去拔菜,韦老汉威胁说:“不要抢,别给脸不要脸。”

    那位妇女说:“我要脸干啥?我要命。”

    说着径直去油菜地里去拔。众人一哄而上,分别去菠、油菜地里拔菜。

    韦老汉挥舞着铁锨恐吓着,饿疯的人们根本不听。

    梁队长和尹会计赶来时,在菜地里拔菜的人一哄而散,而菜连抜带踏已损失不少。

    梁队长望着还未长成的菠菜、油菜,真心痛了。知道人们这是饿急了,都是自己生产队的兄弟姐妹,去控制谁呢?和会计一合计,干脆把这几畔菜拔光分掉,连未长成的韭菜也割了分掉,要不,夜里派多少人也守不住。

    菜园里只剩未长成的几种蔬菜,由韦老汉管理着,春妮自动离开了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