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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轻轻罗衣何处觅

    “小二,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那几道杀气进入客栈之后,吕不疑按剑凝神,在二楼梯后观察,视野受限,只看见几个白衣男子在柜台处徘徊一阵,没有上楼,很快离去,心中疑惑,便借故唤来小二,探探口风。

    “爷您是问方才那几位补天教的居士?他们是来送福礼的。”

    小二边倒热水,边殷勤作答,原来补天教虽然只收女弟子,但也有外门男性居士,做些日常杂事,似此每七日便会挨家挨户送些香灰符水之类的礼物。

    “那你们掌柜的一定献上不少供奉了。”

    吕不疑轻蔑一笑,这不过就是那些江湖门派收取保护费的常见的手段,不过换个名头而已,量这补天教也没甚么特别之处。

    “爷您这可就误会了,补天教从来不收供奉。”

    “分文不收?”

    “分文不收!”

    店小二坚定点头,听那口气对补天教十分尊崇,据他所说,补天教不比其他门派,教坛门庭朴素、弟子生活节俭,从不接受信众供奉,反而时常舍衣施药,因此颇受爱戴。

    吕不疑嘴上把这补天教称赞一番,与了小二一块碎银打发了去,其实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从来门派运转,哪有只出不进,就算再节约,弟子衣食住行、兵器丹药,哪项不用开销,不收供奉,必然有其他办法弄钱。

    “张兄,看来这一回,你没那么轻松了。”

    百无聊赖,终于熬到天黑,吕不疑剑不离身、和衣而卧,只等明日前往渭水河边,然而此时张奇,却是无暇入眠,只因当此天黑时分,他可是身着夜行服,刚刚从补天教在寿春的分坛出来。

    白日初到城中,虽旅途劳顿,但张奇不做停歇,问到补天教所在,便去看个究竟,到那里时,为防打草惊蛇,他并未明说要找童离,只说外乡人慕名前来参拜,那边便有一名知客弟子引他在教门中参观一番。

    除了正堂中女娲娘娘金身之外,那分坛之中一切朴素,顶无雕梁、底无画栋,其他寺庙中那些常见的琉璃瓦片和浮雕墙壁一概不见,前来参拜的人不少,却都是十分淡然,不见香灰蜡烛之烟雾,不闻祈祷诵经之杂音,就算是张奇,也莫名感到万事皆空、无欲无求。

    离开之前,张奇未免显得突兀,自然要掏些香油,没想到那徒弟却说补天教没有这样的规矩,从来不收信众财物,也不气恼,只让张奇自将银子收好。

    游历江湖多年,张奇也算见多识广,不是没有遇到过真正无欲无求之人,但这些闲云野鹤都在山野之中避世,而所见入世之人,不管是何方神圣,嘴上说得好听,心中都有所图。

    然而晚上来这一遭,张奇同样一无所获,补天教之人生活极为规律,申时闭门、酉时用饭,等张奇亥时前来,早已洗漱完毕,在卧房就寝,整座院内,无半点火烛之光,月光之下,一片寂静无声,连虫鸣都听不到半点,张奇潜入各处查探,并无甚蛛丝马迹,更不用说密室暗道之类,一切似乎就是表面上那样坦然。

    无奈,张奇只能暂且离开,打算明日再去补天教总坛看看。

    纵身跳出院墙,刚刚落地,却是一条身影从侧边巷子里转出,拦住去路,那人身法粗浅,此时若是张奇要走,完全可以蹬墙上房,不必与其照面,然而这也算是个接触补天教的机会,张奇便站住了脚,等来人过来。

    “师兄,为何夜闯我教?”

    几分英气、几分柔美,来人开口,声如泉水涓涓,看来应是补天教入门弟子,向前几步,走入月光之下,星眸璀璨、柳眉嫣然,面如璞玉、发若瀑悬,曼妙身姿不可方物。

    “凭你又怎能发现我,何人令你来的?”

    张奇早将童焕给的小相牢记于心,眼前之人,与那画中一致,分明就是童离,他原本以为那画师定是谄权媚贵,才将童离小相画得胜似天仙,不想竟是笔笔写实,尚且缺了几分气质,惊艳之余,张奇也确定此女于武学上并无多少造诣,定然不可能是她发现自己行踪。

    “是我教中大师姐,特命我来告知师兄,若是一时浅住,可以赠些川资,若有意中人在我教中,只要明媒正娶,都可商量。”

    “不敢,在下只是好奇,贵教是否真是如江湖上所传,温俭良善、与世无争。”

    补天教如此大度,更是让张奇十分不安,应答之余,心中已按照最坏情况打算——童焕曾经派出的手下,有被补天教收买之嫌,自己行踪目的,早被对方知晓,否则怎会如此巧合,恰是童离找来。

    “即是如此,今日见闻,可能打消师兄疑惑?若仍有兴趣,我教总坛就在城外不远,依山傍水而建,师兄明日可去亲眼见证。”

    “若有必要,在下自会去前去拜访,此番先告辞了!”

    若是吕不疑在此,兴许会选择先将人扛回去再做理会,但张奇断不会如此行事,既然受人之托,他必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便不露声色,暂且离去。

    跳上房檐,无人阻拦,张奇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然而不到一息时间,一名素衣美妇出现在童离身边,气质超然,望着张奇离去方向,淡淡笑道:

    “这少年果然一表人才,可惜境界稍低了些,不过看他身法动作,底子极好,未来可期。”

    “大师姐,做什么说这个。”

    童离脸上泛起一丝绯红,月色之下,格外娇俏。

    第二天尚未鸡鸣,吕不疑早早起身,检查门窗边留下的暗记,没有动过的迹象,接着才放心洗漱,不吃客栈食物,只把身上干粮充饥,算了房钱,便去寿春北门外等候。

    到了开城的时候,那郡守果然如约派来一队郡兵,人数过百,为首一名武官,迎上来同吕不疑见礼:

    “下官王虎,现充任屯长,奉郡守老爷均旨,特来听候吕大人差遣。”

    “应用事务,都带齐了吗?”

    “回吕大人,都带齐了。”

    “多谢王大人,一会到了地方,便请弟兄们四下散开,发现异常,及时通知与我,若有强敌,都在我身上,你们自己小心保命便是。”

    准时赴约,甚至人数也比吕不疑讨要的多出一倍,可是仔细看看,尽是些老弱病残,也就那屯长王虎看上去健硕些,不过也远未入武道,这帮人若是遇上六王会死士,只怕要被砍瓜切菜。

    幸好吕不疑本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帮助厮杀,只做眼线分散在天命可能现世的河段,及时通报便可。

    “你等都仔细些,成事之后,自然有赏。”

    那条将有天命现世的淮水支流,名曰绮水,距离城池并不太远,队伍开拔之后,走了不到半天便到。

    见那水面不宽,最多不过二三十丈,吕不疑甚是高兴,当即令命众军汉散开,沿着水边巡逻,又差人去附近征发一只渔船,将王虎带来的十几张渔网结在一起,往下游河面弯曲处横拉两岸,作为最后保险,自己则往附近村庄打探消息。

    本想问问村里儿童近日可见过外人,没想到那些孩子嘻嘻哈哈,说是天天都有外人经过,去附近补天教总坛参拜。

    访过牛家村与杨家村两处,皆是所见平凡,也遇到几个过路之人,吕不疑暗中观察,可以肯定都是寻常客商,并无乱党武者混在其中。

    到了最后一地朱家村,景象大不相同,吕布已看过地图,按官家地图上所绘,此处本应是沿河最后一座村庄所在,然当下所见,并无半间民房,只有一处巨大庙宇,坐落在山水之间。

    庙宇之外,却是一片工地,堆满木石金铁各种材料,无数劳工循环往复,将材料搬运上山,而在那山壁之间,几十名工匠正在开凿石像,目前腿部刚刚成型,按那比例来看,完成之时,这尊雕像将有百丈之高。

    虽说那官家地图是二三十年前的古董,与实情不符也很正常,但能占去整个村子的土地,又干出着这宏大的工程,补天教绝对不可小觑。

    “你问牛家村?他们好造化哩!”

    回到前两个村子,吕不疑向村人打听牛家村之事,说起这一节,那些人都是满脸羡慕,直叹牛家村风水好,被补天教看中,选为修建总坛并圣象之地。

    至于村中之人,更是有幸参与塑造圣象的工作,健壮的搬运材料,瘦弱的洗衣做饭,人人都有幸可以出一份力。

    如此虔诚,如此可怕。

    吕不疑不禁为张奇捏了把冷汗,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到了绮水边上,督促众军汉打起精神。

    虽说天命司只有一人到场,但也算是吕不疑头一回做为最高指挥,率众执行铲除天命的任务,想到这一节,吕不疑更是下定决心,差事必须办得漂亮。

    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自然是事与愿违,守了大半日,吕不疑在水道旁来回数趟,是不见那朱紫罗衣现世。

    “怎会如此……”

    村中本就有水渠,那些村民见了这许多军汉,根本不敢再来水边,而那些军汉身上,也未发现被点穴或是晕倒的痕迹,应是时时刻刻不缺人眼,吕不疑仔细回忆细节,应是未有纰漏,而他更加相信,萧彦之谨小慎微,卜算绝不会出错。

    水域广阔,也许存在暗河,但天命降世,从来光明正大,根据天命司历年记录,朱紫罗衣一向出现在岸边不远,以便天命之人拾取。

    “吕大人,弟兄们累了一天,可否先吃些干粮?”

    天色不早,在河边守了一天的军汉们颇有微词,王虎上来,建议吕不疑先让大家休息。

    吕不疑知道这帮军汉比不得天命司属下,能来已算不错,再干下去,很可能撂挑子走人,便同意了王虎的提议。

    看这军汉三三两两围坐啃起干粮,吕不疑眉头紧锁,掏出身上干粮,将那烙饼卷上被黄鼠狼咬死的牛肉,狠狠啃了一口,若是技不如人,战死沙场,被人夺走天命也就罢了,如此不明所以,他绝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