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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郁郁花海觅金钗

    “吕兄,该喝药了!”萧彦之端着一只大碗走到吕不疑的床边。

    “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今儿就别喝了吧,”靠坐在床上的吕不疑把脖子向后抻到极限,以期躲避那碗棕褐色液体发出的可怖味道,“你配的药比原来的苦上十倍!”

    “不喝可不成,不彻底治好,留下隐疾怎么办?再说没有我配的药,你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萧彦之得意一笑,不由分说,把药碗按到吕不疑嘴边,直到他把那苦涩的液体全部咽下方才罢手,头两天吕不疑用的是太医院开的方子,没多大效果,多亏萧彦之来探望,在太医开的药方里增减几味,他的伤势这才有了起色。

    与暴鸢一战之后,吕不疑如愿得到了假期——伤势严重的他整整在家躺了五天才能下地,期间章无期来看他时,带来了正式提升他爵位至十五级官大夫的文书,这份文书在关饷前下发对吕不疑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这个月能多领三贯的俸禄了。

    “早知你精通药理,我直接找你看便是,也省了我给那庸医送常例,”吕不疑运功一轮,觉得气脉通畅,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了下来,取出张奇给的锦囊,把里面的东西一气儿倒在桌上,“你帮我琢磨琢磨这些东西,张奇那厮到底要我帮他干什么?”

    “人自惨别渐消瘦,风雨凭栏待君归?”萧彦之拿起那张写着情诗的桃花笺,此外锦囊中还有一支步摇与一颗明珠,“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笔风流债……”

    “言之有理,想不到萧兄还挺懂风月的嘛!”

    “书中自有颜如玉,都是书里看的……”

    被吕不疑调侃一句,萧彦之赶紧辩解,放下桃花笺,拿起那颗明珠端详,对于珠宝他没甚研究,但正所谓“七分为珠,八分为宝”,这颗明珠少说有十分,圆润无瑕,价值必然不菲,只可惜除了值钱之外,这颗珠子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那张桃花笺,只是集市销售的寻常之物,咸阳小儿女传情惯用,肉眼看来没有记号,两人火烤水浸,也未发现什么隐藏的字迹,最后二人只得把焦点放在那只金步摇上,亏得吕不疑目力的超常,看了好多回,终于发现了那支步摇簪头上细如发丝的铸造铭文。

    “披香班?”这个名字超出了萧彦之的知识范围。

    “天香楼的披香班,教坊司最负艳名的一班舞乐,身价不菲,只有公子王孙、达官显贵才有能力去饮乐,”吕不疑对此倒是有所耳闻,毕竟披香班的艳名远播天下,多少外地豪门子弟专赴咸阳只为一睹芳颜,也只有萧彦之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才会不知,“看来只要到天香楼的找到这只步摇的主人,便能知道其中故事了。”

    “先说好了,要去你自己去,那种地方我可不去!”萧彦之连连摇头,一脸嫌弃,赶紧告辞,“时辰快到,我上衙去也。”

    吕不疑可没有萧彦之那么一丝不苟,反正还在告病,索性今天就不去司里报道,先上天香楼走一遭。装了那三样东西,挑了套最好的衣服换上,再将平日存下的银子统统带上,吕不疑锁好家门,奔着天香楼而去。

    数百年前,天下动乱,咸阳被乱军围攻三年,断水绝粮,人皆易子,待中兴之后,时任皇帝痛定思痛,大征民夫,开凿运河,引渭水入城,在城东南挖出一片人工湖,名曰“凝碧”,这样将来即便咸阳再次被围,至少可免了缺水之忧。

    此湖原为备战,后人却是滥解风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湖边多了不少桃花柳树,引得文人骚客常去游玩,之后酒肆茶楼、歌台舞榭鳞次而起,待教坊司也想插一脚时,竟然无地可用,那些酒楼都有后台,又不好强行征地,便干脆学着那会稽一带的同行,订造了一条五层画舫置于湖上,号曰天香楼。

    吕不疑来到凝碧湖边,果然风景宜人,那艘花纹彩饰的画舫远远停在湖中,真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般引人注目,眼下虽是方才将至申时,湖边那小小的渡口已然挤满了要上画舫寻欢的人,打眼一瞧,果然个个衣着华贵、金玉满身。

    “各位老爷少爷,马上到开渡的时辰了,对画舫上的姑娘们,可用不着这些铜铁兵器,还请寄存在小的这里,下船了保证原样奉还,”渡口的凉棚里,一位穿着天香楼号衣的小管事正满脸堆笑地收取渡船的费用,顺便请几位武人打扮的客人寄存兵器,“另外承惠渡金十两,上了画舫,天香楼赠送美酒一壶。”

    “十两!”吕不疑听了心里一阵紧绷,简直比面对暴鸢的时候压力还大,这天香楼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光是入场费就要十两,自己攒的这一百多两银子,看来远远不够一夜风流。

    众人陆续交钱上船,一个本来排在人群前面的小胖子被后面的人推推搡搡地不断插队,直到落到吕不疑前面,吕不疑看他可怜让了一步,小胖子这才上了渡船。

    轮到自己,吕不疑将手中那锭捏出了指印的银子递给那小管事,小管事迎来送往惯了,一眼看出吕不疑是生客,赶紧唱了个喏道:“公子恕罪,小的眼拙没认出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要不要小的帮您引见几位姑娘?”

    “就算本公子有两张嘴,也不如你能说会道,”吕不疑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在盘自己的底细,便不客气的露出腰牌,“约了几位朋友,还未到齐,我独个先上船喝杯茶。”

    “原来是天命司吕大人,失敬失敬,您快船上请,小的藏了点好茶叶,一会让人给大人沏上!”

    虽然光凭腰牌看不出吕不疑官职高低,但小心侍奉着绝对没错,小管事一阵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把吕不疑请上了渡船,正好吕不疑的佩剑被暴鸢打断,这会儿无剑可佩,也省了交出兵刃,上前几步,轻轻跳上船帮,只有那小胖子的边上还有个空座,便挨着小胖子坐了下来。

    凝碧湖和大秦所有的工程一样,极为大气,渡船划到湖心还得一段时间,那些富家公子们个个兴致勃勃,毫无顾忌的大谈风月,吕不疑心疼银子,坐在那儿不出声。

    “真巧啊小胖子,怎么本少爷每次来都能遇见你呢?”船划了一半,本是坐在船头的一名公子哥大概是觉得无聊,晃晃悠悠来到了船尾小胖子的身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本少爷受爵十三等公乘,你怎么敢坐着听我说话!”

    小胖子没有办法,只得站起身来,低着头不答话,任由对方奚落。吕不疑在一旁听得真切,原来是在几天前,这两人在天香楼争邀同一位姑娘饮酒,当时小胖子不知利害,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出高价获胜,对方颜面全无,恼羞成怒,竟然在下船后暴打了他一顿。

    小胖子家里虽然是关中的大粮商,家资巨万,可惜是个白身,对方虽然也无官职,可凭着他是治粟内史府少卿宋家的少爷,出生便荫爵十三等,依照大秦律法,小胖子只有乖乖站起来听训的份儿。

    奚落几句,见小胖子蔫蔫地埋头不说话,宋家少爷大概也觉得没意思,转身作势要走,却是故意在小胖子胸前顶了一把。

    看得出来这位宋家少爷练过武功,这一下直接让小胖子失去了平衡,跌向船舱的窗户,那精致的雕花木窗哪里经受得住这份重量,一下被撞得稀碎。

    眼看小胖子要跌出船外,吕不疑两指捏住他的衣角,稍稍用力,把小胖子扽了回来。

    “做出头鸟是吧!看来你是想尝尝本少爷的拳头,”原本觉得无聊的宋家少爷见有人横插一杠,最爱惹是生非的他还不知道吕不疑的底细,顿时来了兴致,“你是何人,本少爷有爵位在身,站起来说话!”

    “本官授爵官大夫,未差三级,按律平礼。”吕不疑看他的爵位和年纪,猜到他八成是靠家族得的荫爵,这些人有自己的圈子,自然不会认识吕不疑这样靠自己一刀一枪打拼上来的干员。

    “既然是公家的人,那咱们得先说好规矩,”知道吕不疑的爵位,宋家公子仍未将他放在眼里,对方纵是实官,自己老爸可是少卿,“青楼事青楼毕,不可带回庙堂之上。”

    看着举起拳头的宋家公子,吕不疑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请便,然而宋家公子的拳头却是迟迟落不下来,反而脊背一凉,战战发抖起来。

    吕不疑在与暴鸢一战后,对真气运用更加纯熟,已然站在了纯青境的顶峰,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境界,像宋家公子这样的普通武夫,他光凭气势,便能将其折服。

    “二位暂熄雷霆!都是小人招呼不周,且看教坊司的面皮罢了手,若是打伤了脸,一会姑娘们该笑话了。”最后登上船尾的小管事一直在看热闹,眼见真要打起来,方才上来劝和。

    吕不疑撇过头去不置可否,宋家公子满心懊悔惹了不该惹的人,本以为今天要出大丑,小管事递来台阶,他赶紧就坡下驴,无奈两条腿还僵着,拼得一瘸一拐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那三五狐朋狗友还大声问他为何不动手,逼得他厉声呵斥方才停下,真真好不尴尬。

    小小风波过后,渡船终于靠上画舫,天香楼船高百尺有余,却不用经受风浪,便将船尾做成楼梯形状,客人不用费力便可直接从渡船步上画舫。

    众人鱼贯而上,吕不疑慢慢走在最后,趁机观察船楼的构造——一会若是银子不够,不免要飞檐走壁一番。

    “小人雍贵甲多谢吕大人搭救,吕大人若是只身前来,可否赏脸让小人作一回东聊表谢意。”

    吕不疑登上甲板,等在楼梯边上的小胖子抹去眼角的泪痕,连忙上前作揖,吕不疑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常来这里么?”

    “算是……来得不少……”说到底,能够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常去风化场所的人还是少数,犹豫了好一会,雍贵甲才吞吞吐吐地承认了。

    “那就叨扰了,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向雍公子请教。”

    吕不疑正需要找人了解情况,便乐得应承,雍贵甲连忙在前引路,请吕不疑进入了天香楼的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