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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苑春猎

    不过几日就到了上苑春猎的日子,参加麟英会的诸位公子及帝都的王公大臣们,齐聚于城郊上苑的行宫前。这座上苑是一片皇家御用的园林,方圆数十里,其中山峦起伏,林木茂密,正适合在其中圈养各种奇珍异兽,每年都会有皇族子弟来这里游猎,其中最重要的就数这春猎了。每年春猎按常理都会由皇帝亲自主持,会放生一头带有皇家标识的白鹿,谁人若能射中这白鹿,便能得到第一名的彩头,也预示着会给这一年带来好运。

    只不过因为皇帝深居简出的原因,上苑春猎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隆重了,尤其这次还聚集了各个藩国来的公子们,只见他们个个都意气风发,挑选了最好的骏马,身上的衣物,手上的弓弩也都是异常的华丽精美,给这上苑春猎平添了不少的朝气。也因如此,今年的春猎,久未在朝臣面前路面的皇帝也亲自来了,一些资深的大臣们私下忍不住啧啧赞叹,这沉闷的朝局已然很久都没有这样勃勃的朝气了。

    诸位公子都挑选了一些身手矫健的随从,元恪身边会骑马的人并不多,于是只能带上飞羽和袁先生。在人群队伍中,元恪远远地看见了燕世子崔茂一行人,看他脸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有些伤疤没有完全褪去,元恪翘首再往后看,只见随从中并没有盈盈姑娘的身影,顿时颇感失望,不过回头想想,这游猎的场合确实不适合带女子一起。

    再看看身边的队伍,除了诸位公子外,太子和晋王等朝中年长的皇子也会一起参加。众人带好随从,整理好装束,牵好马匹,齐齐列队等待行宫外,只等皇帝到来。宫人很快牵上来一头白鹿,它便是今日春猎的瑞兽了,皇帝亲自给白鹿脖子上系上了一缕黄绫,随后便将白鹿放归山野。那白鹿身姿颇为矫健,摆脱了人群后,很快就一蹦一跳地消失在野外的丛林中。

    接下来就等皇帝致辞后,春猎便正式开始,只见皇帝今日好像身体欠佳,正准备挺身说话时,又仿佛有点坚持不住了,扶着额头便退回去坐下休息了,只招手让身边的高公公替他说话。这高公公名唤高庭,多年来深受皇帝信任,不仅一手管理內宫各项事务,而且还兼任羽林大将军,直接统领皇帝亲卫的羽林军,在大周朝能统军的太监可并不多见。那高公公也是很擅长讲场面话,虽然声音并不洪亮还略显尖锐,但一番番话说的还是深入人心,什么感谢群臣勉励护国啊,什么共同祈求天和人顺啊,方方面面都能点到,但一点也不拖沓。简单几句之后,今年的春猎就算正式开始了。

    只见诸位公子还不太熟悉春猎的流程,晋王一行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样抢先冲了出去。元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太子,太子的身形肥胖本就不擅长骑马,只能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看来是没法追上晋王了。元恪心想,今日就只当是韬光养晦,随意游玩一番吧,也不想跟那些公子们在这上苑一争高下。只是越往山中深处走,越怀念在北川的日子,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一人一马,纵横奔驰在北川的山野中,想着想着不禁感觉热血澎湃起来,骑着马走着走着,竟不自觉地越走越快,渐渐与飞羽和袁先生都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林中的野物确实不少,一路上元恪随意张弓搭箭,便射杀了几只野兔,感觉好不惬意。正当元恪下马准备前去捡起一只野兔时,突然听到远处的林中有什么动静,抬头一看,一团白色的身影裹着一缕黄色飘然而过,消失在林子的那一头。元恪大喜,那不正是那只白鹿,难道上天这么眷顾,自己本无意角逐,但既然送上门来了也不能错过。元恪连忙翻身上马,向着刚才响动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追了很久,却始终不见白鹿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但又不熟悉这上苑的道路,只能慢悠悠的寻着道路往回走。

    元恪就这样闲散地驱马走着,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座深山高岗中,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人马的厮杀声,元恪心中一惊,连忙驱马上前查看,到了厮杀声传来的近处,却看见惊人一幕:一群黑衣蒙面刺客正在围攻晋王,周边已躺下不少刺客与晋王护卫的尸首,就在元恪赶到的时候,晋王身前的最后一名护卫也倒在了刺客刀下,三四个刺客正持刀逼向惊慌失措的晋王,眼看一人的刀马上就要落在晋王身上了。元恪见状,连忙张弓搭箭,一箭正中那刺客颈脖,将那刺客射倒在地。其他几名刺客见元恪箭术了得,一时也顾不得晋王,都径直挥刀向元恪攻来。元恪那时正坐在马上,趁着刺客靠近的功夫,仗着有弓箭连忙速射几箭射倒了几名刺客,但仍有一人已到近身处向他攻来,元恪不好躲避,只好翻身下马与那刺客搏斗。若是寻常时候元恪心中并不惧怕,只是今日是皇家围猎,规定了除了弓箭他身边并不准带任何兵器,情急之下只能挥舞一把空弓与刺客接战,几个回合下来就渐渐落了下风。

    元恪心中想,此刻我兵器不利,只能速战,于是露出一个破绽引那刺客来攻,那刺客挥刀砍来时元恪侧身一让,飞起一脚正中刺客手腕,刺客的刀被踢飞数丈远,元恪趁机反身将弓从刺客头上灌下,用弓弦勒住刺客脖颈,背身用力将刺客背起,顺势发力将弓弦旋转几圈勒死,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恪终于觉得背上的刺客不再挣扎动弹了,应该是死透了,才长舒一口气,将刺客放下,自己也累瘫在一旁大口喘气休息。虽说自己从小中军中游历,但今天也算是第一次上了以命相搏的真战场,何况自己还没有趁手的兵器,心中还是颇有余悸。

    见刺客都已死绝,刚刚惊慌逃入旁边树林的晋王也小心翼翼地出来了,一边仔细查看着刺客的尸首,一边还颇为警惕地瞟视元恪。元恪连忙起身,向晋王行礼:“晋王殿下可安好“

    晋王将信将疑地看着元恪:“你真不是来杀我的?”

    元恪苦笑道:”晋王何出此言?我若是要来杀你,刚刚又何必舍命救你?“

    晋王点头道:”那倒也是,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那就护卫本王一道回去吧,回营后禀明父皇,自有重赏。“

    元恪点头称是,只是经过刚刚的厮杀,马匹都已受惊走散了,二人只好一路步行回营。一路上晋王对元恪的戒备心却并没有放下多少,严令元恪必须走在自己前面。元恪也是无奈,只能遵命而行,一路走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快黑了,才终于回到大营中。

    一到营中,元恪就觉得气氛颇有些不寻常,路上众人对于灰头土脸的晋王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似乎注意力全在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二人一路来到大帐中,却见皇帝太子众臣及诸公子全到了,人群中空出一大块,元恪挤到前面,却看到正中央躺着一人尸首,正是此前跟自己交手过的燕世子!

    元恪还没来得及惊讶,突然旁边有人传令:”“大胆赵元恪,居然还敢回来,来人,押住!”话音未落,几个虎背熊腰的羽林军便冲了过来,反扣住自己的臂膀,将自己按跪在地上。元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皇帝拿出一把匕首,问道:“北川赵元恪,这可是你的匕首?”

    元恪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婉儿临行前送给自己的匕首,上面还刻着:北川赵婉儿,连忙回道:“这匕首是来洛阳前,舍妹赠与我的,只是前些日已经丢失了,怎么在皇上那里?”

    皇帝冷笑道:“哦?驿馆中许多公子都见你把玩过这把匕首,还说家妹所赠,寸步不敢离身;今日燕世子遇刺身亡,身上正插着你的匕首,你就说匕首已经丢了,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元恪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头上冷汗直流,刺杀燕世子的罪名自己可承担不起,连父亲也承担不起,就算皇帝不怪罪,燕王那边又能饶过自己,恐怕会有灭门之祸,连忙解释道:“冤枉啊皇上!这匕首确实已经丢失多日,定是哪个贼人捡了去,嫁祸于我!”

    皇帝继续问:“听说前几日考校步战时,你与燕世子交过手,还结过仇,可有此事?”

    元恪继续解释:“我确实与燕世子交过手,只是那是朝廷安排的对决……可能伤到了燕世子,我本想找个机会重新修好关系,绝无加害之意!”元恪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望向晋王:“对了,今日晋王遇袭,碰巧被我所救杀退刺客,然后一路护送晋王回来的,我绝对没有时间再去杀燕世子啊!”

    一听此话,众人才注意到晋王,看到他一身灰头土脸,确实有失往日风度。皇帝眉头一皱问道:“晋王今日也遇袭了?”

    晋王低头沉思了片刻,上前答道:“回父皇,儿臣今日确实也遇到了几个刺客,不过已经被臣和护卫杀退了,臣是回大营的路上,快到大营门口了才遇到赵元恪的。”

    元恪听后大惊,圆目目睁望向晋王:“晋王,你你……我舍命救你,你为何要害我?”

    晋王继续答道:“依儿臣看,有匕首人赃并获,此子又信口雌黄,定是真凶无疑。只是儿臣认为,赵元恪只是一个侯府庶子,初到帝都,身份低微,刺杀燕世子或许不是他的本意,背后或许还有他人指使……”

    一旁太子听完顿时急了:“晋王,你……你什么意思?”

    晋王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今日的围猎是太子部属一手操办的,本王遇刺侥幸捡回性命,燕世子横死,太子未免也太过于心胸狭隘,操之过急了。”

    “好了!”眼见两个皇子就要在众人面前吵起来,皇帝连忙喝止:“将这赵元恪押入天牢,交大理寺严审!”

    元恪此时才明白,原来晋王与自己并无仇怨,他要的只是自己太子党的身份,他一到这里,瞬间就明白了形势,想好了诬陷自己的对策,也算是人精了。元恪无奈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人数虽多,哀叹自己无人可以求援,周琰也畏缩地躲在众人身后回避自己的目光,回想到皇帝说驿馆的人都知道那匕首是自己的,这确实不奇怪,但家妹所赠,寸步不敢离身之类的话似乎只跟周琰说过,难不成自己回来之前是他说了什么?元恪顿时觉得人心可畏,不过转念又想,他也像自己这样人微言轻,就算不落井下石,这时挺身出来又能做什么呢。

    羽林军押着元恪走出大帐,只看到飞羽焦急着挤了过来,元恪连忙趁着羽林军还没支开飞羽时,大声喊道:“快去找袁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