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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景三娘与伏姬公主对对方的表现都有几分不满意,景三娘只是为了妹妹着想,但是伏姬公主心有所属,已经是拿定了主意。里鳟在被景三娘一通数落之后,心中多少有几分不快,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于他而言,无法言语,也让他的性子变得更加的温和,他自己对此事确实也介怀,只是这从来都不是让他自卑的理由。即便如此,伏姬公主还是察觉到了他的细微变化,用手语比划着安慰他,两人相视一笑,景三娘也将此情此景看到了眼中,叹了口气,看到妹妹满意,她也就不再多言。

    陈王也很开心,既然事情已定,大家都很默契的揭过了景三娘的发难,推杯换盏之间,寒暄攀谈着,尤其是在里阳这个身份特殊的小道士身上,大家都对他颇为有兴趣,他本身又极为擅长与人,反倒是成为了宴会的焦点,不过更大的原因是,在佛教盛行的当下,这陈王一家反倒是天师道笃定的信徒,也正因如此,里阳的道士身份在这里才成了关键。陈王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相互攀谈的样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再起身,众人便马上静了下来,跟着他站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王妃帮我带到。”

    ”陈王请说。”

    ”我儿自小便去了永兴,我父子鲜少详见,不知可否趁这个机会,回来扬州城一段时日。我断无其他意思,只是如此氛围触景生情,想到了吾儿,还望王妃见谅。”陈王怕对方误会他是借机要价,赶忙说明情况。

    ”陈王之言,乃是人之常情,此事我定代为传达,不过兹事体大,并非我能左右。”陈王的请求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只能如此答复。

    陈王自然也知道,此事王妃说不上话,便是里鳟也做不得主,只是有此答复,他也算满意了。”如此便好,是我唐突了,莫怪。”

    汪御权行了一礼,没有多言语。

    宴席在天色的催促下结束,几位王子公主津津有味的听着里阳给他们讲解经文,仍是意犹未尽,却也只能依依惜别。回到鸿胪寺中,小侍女文毓回想着刚刚陈王谨小慎微的样子,表情古怪,这陈王可是为了一州百姓,怒斩上官的英雄角色,怎得会是如此一般的做派,她没有忍住,将这个问题说给了自家夫人听。

    汪御权莞尔一笑。”担子变重了,胆子就变小了。”

    文毓没有听懂。

    汪仪却是没有跟一众人回到鸿庐寺而是直接出了内城,住在了外面的客栈,汪御权觉得奇怪多问了一句,得到却是弟弟神秘的表情和“你懂的”眼神。

    里鳟回去后也没有闲着,虽然一切本就应该是如此水到渠成,但他还是很开心,他想要给家人写信去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是想到应该不超两日,永兴城就会知道此事,最后便是把信写给了里鲞,他感谢里鲞把里阳派来与他同行,让路途上增色了不少,更是感谢汪御权一路来帮他操持各种事物,他还表达了希望到时候里鲞可以回来参与他们的婚礼。

    翌日,伏姬公主要出嫁的新闻就不胫而走,人们感叹着他们的郎才女貌,也对这个集万众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要远嫁有几分惋惜。黄修裕每日就在各种茶水摊上坐着打探各种消息,他本就江湖人士,这手,他很在行,他听闻消息,便马上传信给对岸的木谣。

    这也是他与木谣约定好的内容。

    木谣很快接到了他的消息,他烧掉了他们的传信,有些庆幸自己布局还算迅速,一切都赶得上。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马车,驶向了江僧尧。

    江僧尧的帮会,府邸如今对他都是大门敞开,只需知会一声,便可轻松入内,只是今日十分不同,那江府管事小心谨慎避开了正厅将他带入了偏厅等待,不多一会儿,江僧尧就快步走了进来,他对着木谣轻笑,压低了声音说着。“贤弟真是会挑时候,怎得此时来了。”

    木谣有些不明所以。

    江僧尧看他面露疑惑之色,赶忙把他拉近身前。“我那义父今日过来了,愚兄是借着说要解手的名义过来知会贤弟一声,贤弟可是有要事。”

    “天大的事。”木谣正色道。

    江僧尧看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也摸不准是怎么一回事。

    “天大的好事。”木谣补充道。

    江僧尧一下放松了下来,拍了拍木谣的肩膀。“贤弟在此稍等片刻,等我打发了我那义父便来与你详谈。”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又冲了出去,只留下了管家和木谣在偏厅之中,他走到门前,又顿了一步,回头看着管家,有几分怒色。“我平日就是这般教你行事的?我家弟弟上门,你就让他干等着,将那家中的好吃好喝速速端上来伺候好。”

    管家和他一唱一和,赶忙答应,给木谣端上好茶好点心,还陪着笑,让他恕罪。姚瑾的人设还是有几分风度的,自是不能与他计较,木谣就品着茶,吃着果子糕点,又是一阵功夫,那江僧尧便回来了。

    “贤弟,莫怪,莫怪,我也不知为何,我那义父今日上门,平素他是不会来的。”

    “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九哥不便,我等之后再来拜访。”木谣假意离开。

    “弟弟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什么事儿,能比你的事儿更重要,他来不过是说,得了消息,陈国与新朝的鞑子联姻。哎哟,贤弟莫怪,莫怪,嘿嘿嘿。”他才想起来,这木谣也是狩曲人。

    木谣面上风轻云淡。“无碍无碍,此番联姻若是成了,与兆庭可是颇为不利,新朝可要少了一个后顾之忧,怕是战事要近了。”说着还叹了口气。

    “怕甚,你别看不上,老哥哥我虽是水贼出身,那也是打过仗的人,若是这次能得了军功,保不齐还能混个官皮穿穿。”

    “我来,便是要与九哥商议此事。”

    “哦?贤弟何意?”江僧尧转着木谣给他的象牙佛珠,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

    “哥哥可当我是自己兄弟?”木谣如此说着,眼神飘向了江僧尧身后的管事和近侍。

    “尔等速速退下,莫碍了我家兄弟的眼。”江僧尧马上领会,遣退了左右。

    等人都出去了,木谣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九哥这茶水,好似比咱家的货,要好。”

    “诶,贤弟可不要会错意。”江僧尧很容忍木谣,是因为如今的销路和支出都还在由木谣负责,等他摸清了门路,可以自己做事的时候,便该让这姚瑾消失了。“这是我那义父赏的,是宫里的茶,咱可没有这门路。”

    “那,九哥可对铁矿有兴趣。”木谣突然俯身过来,问了一句。

    江僧尧马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四郎打的这主意,可是太危险了。”

    “我有个消息,我想九哥可能会感兴趣。”

    “贤弟就莫要卖关子了。”

    “那陈国伏姬公主要嫁与里三郎。那里三郎年少遇险,有顽疾在身,不能言语,又不善拳脚,此番也没带多人人马护卫,这江岸从来都是难守之地,若是大军进犯还好说,若是能有几十号善于水性的兄弟,先摸过河,将这二人虏来…”

    江僧尧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此举不妥,那里家人丁凋敝,若是抓了他家老三,定要举国开战的。”

    “九哥可是忘了,我是为何来这南朝?便是因里家那改革,坏了我等生路,如今内部不知还有多少人对此不满,他断不敢轻起战事,更何况若是成了,我等有人质在手,新朝皇帝对自己手足素来溺爱,为了他弟弟活命,他断不会轻举妄动,再来,兆庭与陈国乃是世仇,若能抓了这伏姬公主,定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九哥得了官身,便可以活动铁矿之事,其中利益,还需我与兄长言明?”

    江僧尧仔细思考着,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此举太过大胆,他委实也有一些害怕。

    木谣见他犹豫,心中也有几分着急,他若自己差人扮作水贼去做此事,定是没有这江僧尧亲自去做来得好,他稳定心神继续说道。“诶,九哥怎得优柔寡断,我便是把话往明里说。这兆庭如何,对九哥可有什么差别,若是我等能做成此事,打不打仗,又是如何,哥哥可莫要和银子过不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事。”江僧尧也有几分着急。“可若是不成…”

    “不成又如何,陈国还能起兵发难?我便是再给九哥多说一些,那新朝皇帝为何将他家老二差去了北方,就是因为他们对于起兵之事意见相左,他不愿意再起战火,事若不成,最多便是被那赵将军训斥几句冒进罢了。”

    “贤弟怎得知道如此多的秘辛。”江僧尧起了一点疑心。

    “九哥不是早就猜到我乃是北朝贵族之后了吗?前阵子,被斩的魏平,乃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们断我财路,杀我亲朋,我怎能轻易罢休。”姚瑾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诶。”江僧尧叹了口气,拍了拍姚瑾的肩膀。

    “九哥要当机立断,如此机缘,转瞬即逝。”

    江僧尧一咬牙,心一横。“罢了,就听你的。”

    木谣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