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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里阳深夜辗转反侧,他原本应该为里鳟高兴,为自己可以为陈国景氏讲经论道而得意,但是他却在认真的思考,一晃便已过了三年。

    可让他遗憾的是,这三年,他没有感到自己的成长,在里鲞身边他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他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有些武艺傍身,结果到了里鲞身边,倒是一次也没赢过,还被嘲笑花拳绣腿,政治权术,他是一窍不通,道经文学对里鲞又是毫无助力,他找不到自己的价值,特别是比对在里鳟身边还能听他说自己在绘画一道还颇有些天赋,在这陈国景氏众还能为他们答疑解惑,他就更不知道在里鲞身边,自己到底有何作用了。

    他有些犹豫,是否要辞别里鲞,去他处转转。他在思考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江僧尧在里阳呼呼大睡的时候,才从与姚谨的酒席中抽身回府,一般都是他主动相邀姚谨,但是此番,他应了姚谨的事,对方十分开心,非要拉着他不醉不归。

    他原本因为赵俭前来心情有几分烦躁,那赵俭,断不会因为陈国结亲这一件事,就专门跑来与他相谈,赵俭是察觉到了,最近他活动频频又少了些汇报,才专门过来敲打他的。

    如此一顿大酒下了肚,他倒是心情稍微畅快了几分。

    酒席间,侍从听了个大概,知晓了姚谨的图谋,回去的路上,他那侍从倒是保持了很大程度上的冷静,他仔细与江僧尧探讨着。

    “帮主,这般大事,如此轻易就定下,是否有些草率?”

    “嗯…”他沉吟了一下。“做大事,就是要赌。”

    “此事帮主以为,有几番成算。”

    “细想来,我帮众大多水性极佳,若是提前过江,设伏于江岸,林间,占了先机,还是颇有胜算的。”

    “帮主以为,这姚谨到底为何如此行事?”“他在这南朝自是无他依靠,若想成事,便只能是与我合谋,这于我等,也是个机会,若是当真抓了那里三或是景伏姬,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若是能给我谋个一官半职,我等的路数就大开了。”

    “帮主会错了意,某家说的是,这姚四为何要做此事。”

    “嗨。”江僧尧喷着酒气摆着手。“你可知道,那新朝在南下幽州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归原人在其麾下。他们为表忠心,行事可要比那些狩曲鞑子还要狠辣阴毒,想来,这姚四便也是这个道理,他为的,不过是靠上我南朝人士,只怕他还有意从我这里,与赵俭搭上关系,更何况,他还被断了财路。”

    “此人终究来历不明,帮主还是要谨慎才好,我怕此人另有所图。”

    “他至于我,便是我至于赵俭,不过是为了银子罢了,纵使他在北朝再有本来,来我大兆,一样要给我夹着尾巴做人,等我有了官身,他若是有什么异动,就不必留他了。明日,你点上五十个兄弟,要身手好的,我等就去对岸候着,若是不成,记得把尾巴弄干净。”

    “是。”

    “慢着,明日我与你一起,这事儿我要亲自出马,人数再翻一番,既然不想输,就要全力以赴。”

    “全听帮主吩咐。”

    木谣抽身之后也很忙,他在写信,对于劝说江僧尧执行此事,他其实没有完全的把握,他的第二手准备,便是假扮,可那般行事纰漏太多,不过当做一个借口,已经是绰绰有余,如今江僧尧便是同意了他的计划,这让此事真实了很多,却也危险了很多,他还记得里鲞对他的命令,要确保所有人的周全,他如今便是在想办法,提前知会他们,他能利用的力量太少,此事还是要透过黄修裕。

    他连夜把信件寄送了出去。收到信件的黄修裕却有些为难,他与里鳟素不相识,他一介江湖草民,若是仅凭借木谣为了身份的干净留给他的王府令牌,他怕不能让人信服,但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只得硬来。

    为了不引人瞩目,他选择在天刚亮,人还少的时候,就守在陈国王城外,毕竟这内城,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他只好在这里等着,但见一队人从外城主街走了过来,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汪仪,他是来与他接头的。

    这让黄修裕倍感意外,倒并非因为他们彼此只有在王府的一面之缘,而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和里鳟这一队人有过联络。他没有,但是木谣却有,汪仪除了保护王妃,另外一个工作,便是和木谣保持联系,当然,他并不知道里鲞和木谣在谋划何事,只当是为了保护一行人做的安排。

    “阁下便是黄修裕?”汪仪等人没有停留,而是在经过他的时候,示意他跟上。他一身劲装,虽然有几分江湖人做派,但是跟在这队伍中,并不够显眼。

    “汪小将军。”他也是直接跟上,嘴上说着,却没有行礼,在旁人眼中,便是这汪仪的副官样子。

    这声小将军对汪仪太过受用,他不由的扬起了嘴角。“黄壮士客气了,我连夜得了传信,与你在此接头。”

    黄修裕此时才知道,原来和木谣一直有联系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不知木三郎可有与小将军明说?”

    “不曾言说。”

    “事情紧急,我便长话短说,对岸有个水贼名唤江僧尧,他现在应该在江岸设伏于胤王。”

    汪仪皱了皱眉。“若是如此,不去那江边就是了。”

    “此事有关于郎君谋划,还需将军配合,将计就计。”

    汪仪沉默了一下,他意识到,他的工作似乎并没有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按部就班,刀剑无眼,又该如何保证胤王安全。”

    “这伙贼人的目标是活抓胤王,想来不会下手太狠,若是小将军不能放心,便差人扮作胤王和懿王妃。”这个点子自然不是木谣出的。

    “此事,我会禀明胤王和王妃,由他们定夺。”

    “此事便由小将军决定。”

    “若是再有变化,可来客栈找我。”汪仪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说给黄修裕。

    黄修裕抱拳拱手,退出了队伍。这种事情,于他而言,参与的越少自然越好。

    千里之外的里鲞也没有闲着,他去了平州,那便是如今老鲜和隙追驻扎之地,这段时间,老鲜每天都在陪着他检阅军容,盘点装备和补给,这些行为自然也引起了老鲜这个久经沙场的人的注意,他没有多言语什么,只是跟着里鲞的步调安排着工作。

    其余时间,他就在和魏宁做些训练,在里鲞来到平州的时候,他就改变了魏宁的训练策略。

    木谣从南朝寄来的信自然是要慢一些,此时的里鲞还没有得到消息,他还在认真的检阅着各个部队,一旁的老鲜突然叹了口气。

    他回头看鲜邕,他难得认真注意这老将军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多了很多岁月的烙印,两鬓斑白的头发和皱纹似乎重有千斤,将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勇将压的矮小了不少。“何故唉声叹气?”

    “二郎。”老鲜一拱手。“某原本想着,至少还能再冲锋陷阵几年,只是这两年下来,诶。”他又叹了口气,眼中也有昏黄之色,随后他苦笑。“臣老了。”

    里鲞心中泛起涟漪,他很久不曾认真注视这个人,他看着对方,心中的遗憾也被勾起,他也没曾好好看看自己的老师。“这是哪里的话,你还是那般英武,不减当年。”他说着平素不会说的话,似乎是想要填补什么。

    老鲜听完哈哈一笑,却还是摇了摇头。“二郎,我都过了不服老的年纪了。”

    里鲞眨了眨眼,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二郎宽心,某陪不了二郎走的路,可以让年轻人来。那寅牙天赋异禀,如今若是近身搏杀,我想已经少有人可以与他相比,汪仪也有天资,也下得苦功,如今让他去带队,虽还有些为时尚早,却也可以预见,这魏家小子…”他提到魏宁,突然顿了顿。“有些底子,资质却是一般。”

    “除了他们,还有一众副官副将,都是这些年我挑选出来的英才。”

    “那你呢?”

    “我…”“我便就在这平州,练练新兵吧,等哪天,若是某家连马都骑不动了,就回永兴颐养天年吧。”他微笑着,语气透露着平素少有的温柔感。

    里鲞回了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