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木谣的茶叶生意开张了，他在北边自然是没有商铺，可他有商会主事，牵线搭桥，做起可供货商，少了码头和南朝的税负，有着颇为不错的利润，为了不跑空船，果脯和坚果还是没有落下，甚至还带了些棉布回去。当他把此次跑船的利润分给江僧尧时，对方的嘴都快咧到耳朵了。江僧尧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好，各种请客吃饭，原本还要拉着木谣认识各种商人官员，还要拜拜堂口，木谣则是脸色神秘的说着，不太方便，江僧尧联想到姚谨的身份，马上回应了一个都懂的表情，实际上他也不过就是客套一下，对他来说，认识姚谨的人，越少越好。实际上，如今卖茶叶，也可以只是一个开始，关键是，这是一条通路，如果以后可以做大…可以倒卖铁矿…江僧尧赶忙阻止了自己再想下去，却又转念一想，到时候若是做不下去，只要然后让这姚谨消失就可以了，他看着木谣微笑。木谣此时想着，等战事一起，这江僧尧定是活不过两集，他看着江僧尧微笑。两人对笑，然后变成大笑，又开始了他们的花天酒地。

    当他们的商船再次北上扬州城时，里鳟等人也到了，商船上大部分都是南朝人，对这个北朝胤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有黄修裕专门去接了一下里鳟的车队，他对木谣本身的身份自然是有所耳闻，突然幻想着，若一直跟着他，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骑着高头大马，被满城人迎接。他暗自好笑，想着曾经行走江湖就是想要快意恩仇，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

    百姓们夹道欢迎里鳟的车队并非没有道理，里鳟素有美名，这次雅集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里鳟这次没有在马车内，而是与里阳并排骑着马，大概很偶尔，他也想出出风头吧，总之凭借着他那俊朗无双的外表，刚一进城门就成了焦点，一时间风光无两。

    小侍女文毓这一路上也特别的开心，进了扬州城更是兴奋地不得了，城虽远比不上永兴大，但是却要暖和的多，和煦的风还糅杂水乡情调，对于他们这些雪原上的人来说，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她离开前就算过，来时差不多便是花期，再过几日就到了四月天，就会陆续有花开了，扬州城专门种植了芍药，五彩缤纷，文毓很是期待。

    与她一同有着期待之心的，是伏姬公主，她与里鳟长期保持着书信，每天都在算着日子等着良人到来，如今人总算是进城了，她专门挑了身好看的淡淡青绿色的裙子，这与平日更爱穿男装的她颇为不同，她期待等下见到里鳟，对方会是怎么样神情，不知不觉间脸颊泛起了红晕，给她化妆的侍女打趣调侃，说都不需要腮红花黄了，她笑骂了一声讨打。

    一等着陈国鸿胪寺安顿好众人，伏姬公主就迫不及待的，来看里鳟。两年之间，伏姬公主为了与里鳟可以无需旁人的交谈，十分认真努力的学习了手语，如今算是小有所成，虽然不能完全流畅的看懂里鳟的手语，但也勉强能做一些沟通了。里鳟也准备的很周到，他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备了纸笔，没有留下人来翻译，若是有伏姬公主看不懂的地方，他就用纸笔写下，伏姬公主也很体谅里鳟，她不愿意让里鳟觉得只有自己口不能言，要不停的比划，只要她会的，她都用手语来回复里鳟，不会的便也用纸笔写下，二人就这样无声的交流着，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直到日落才依依惜别。

    翌日，有船离开了扬州城继续北上，船员们抱怨着北方到了如今的时节还是不怎么暖和，黄管事却是已经不在船上，他与木谣约定好了，此行他就会停留在扬州城。木谣满口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魔鬼。

    里鳟一行人则是因为人数庞大，大部分的兵马都被安置在了城外，真正随行的只有几名正副队长，即便如此也有五十人之众，最后在里鳟的命令下，又精简到了二十人。辰时是早朝的时间，之后还有诸多政务，陈王与他们约好晚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众人不推脱，只是不方便出鸿胪寺，让里阳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他本是想要好好看看这扬州城的，作为和运河一起新兴的城市，扬州城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另一方面，南北道教义并不完全相同，他也想要南方道士的风采，毕竟人人都称南方才是正统。

    木谣和里鲞也都通过书信得知了他们已经到达的消息，汪御权也和里鲞没有断开书信，这是里鲞临行前特意要求的，她便也一直照做。

    她也觉得只是待在这鸿胪寺客房十分乏味，便是想要出去转转，这一想法，得到了里阳和小侍女文毓的大力支持，于是几人结伴带着寅牙和汪仪，在鸿胪寺卿的陪同下漫步在扬州城内，城不大却是富庶之地，这也是陈国可以占据淮南自称一国的资本，众人走街串巷，扬州城的民风倒是与永兴并无二致，鸿胪寺卿解释道，不少人就是之前从北方迁徙而来，至于原因，众人都心照不宣。这种向导式的工作，鸿胪寺可是没少做，扬州城沿江又靠海，也有着不少异国商人在此靠岸，他们一路上看到外国异族人当真是没有比永兴少太多，文毓心中暗暗觉得，此处就是一个有水的小永兴城。

    鸿胪寺卿与他们引荐了一个酒楼，在这扬州城名气十分响亮，店里的伙计一看就知道这些人身份不凡，又认出了鸿胪寺卿，直接就将他们领到了楼上最好的包间之中，鸿胪寺卿说的绘声绘色，只是很多东西都大同小异，却是没有让众人有太大的兴趣，直到他提到江边之时，小侍女文毓一下来了精神，眼中都泛起了光芒，汪御权也没有见过江河，自己也对此很有几分兴趣，里阳也很有兴趣，只有寅牙和汪仪觉得不好，他们认为江岸难以布防，若是有奇兵，太难以保护众人，但他们的顾虑没有赢过众人的期盼，只是他们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况且还有晚宴，众人决定，临别前再去江边。

    众人休整好，便回了休息之处，晚宴如期而至，陈王景偃带着他的一众儿女盛情招待了里鳟一行，席间伏姬公主选了一个离里鳟很近的位置，老父亲也看在了眼中，含带上儿子给寄来的信，他知道兄妹二人都对眼中这个丰神俊朗的尊贵年轻人青眼有加，只是他作为老父亲，总还是要认真审视一下，他的大姑娘也是这种想法，景家兄妹和白家不同，年纪差距都不大，但作为大姐的景三娘却没有对小妹妹心生嫉妒，反而也是宠爱有加，作为家族团宠，伏姬公主不同于其他姐妹或是别家姑娘，她有的是及冠之礼，视为王子，可封侯拜相，只是这种偏爱，似乎是景氏通力合作的结果。

    “诸位上国皇族远道而来乃是我陈国贵客，我等倾囊相待，断是不敢怠慢，只是我等小国寡民，难免招待不周，还望上国诸君海涵，我先敬诸位一杯。”他站起身端起酒杯，众人跟着起身，一饮而尽。

    “陈王过谦了，扬州城内百业兴盛，安居乐业，是富庶繁荣之象。”里鳟不利于言，如此场合只能是由汪御权来回话。

    “诸位若是不嫌弃，可在扬州城多待些时日，定让诸位好好领略一下南国风情。”

    “多谢陈王招待，荣幸之至，想必陈王也知晓我等此行目的，此间事情繁杂，不易拖延，不如还是先把正事说好了，再慢慢游历山水。”

    “懿王妃言之有理。”陈王点了点头。”胤王对小女青睐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我知他二人情投意合，自是不会阻拦。”伏姬公主回到扬州城又是学习手语，他原本以为只是个人兴趣，直到她找各种理由频繁去往永兴，还时时与人书信不断，作为父亲陈王全都看在眼中，他大约感知到了女儿可能有了心仪之人，却是当真没想到会是里三郎。他也是对方送来了书信，他才反应过来，女儿学习手语之时，他便应该猜到的。

    ”胤王。”景三娘起身拱手作揖，打断了父亲的话。”胤王与舍妹互有情愫，我等都看在了眼中，胤王身份尊贵，舍妹能与胤王结识本是喜事一件，只是胤王口不能言，有碍威严，若是后嗣已是如此，委实让我不能安心。”

    气氛一下冷了不少，没人会想到景三娘会跳出来，如此直言不讳。汪御权自然对此有所准备，只是还未等她开口，那伏姬公主自己就先跳了出来。”阿姊此言好没道理，胤王之症，乃是后天遭人暗害所致，断不会影响后世。”

    景三娘却是又提出了新的想法。”胤王素来不理政事，虽有美名，却无实业。”

    伏姬公主有些生气，她继续反驳。”胤王之才，是为当今青年魁首，琴艺也为执牛耳者，诚然并不精于政务，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景三娘还准备说什么，却被陈王打断了。”三娘，不得放肆。”老父亲看在眼中，知道大姑娘是放心不下小妹妹，只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她自己胳膊肘已经外边去了。他想着自己的姑娘愿意为了对方学手语，找着各种理由三番五次去往永兴，他有些五味杂陈，但是看到她对他百般拥护，还有看着对方那自信又骄傲的小表情，他心中也替她高兴。”既然八娘与胤王情投意合，此事便依他们吧。”

    汪御权心中乐开了花，原本是她要为里鳟出头，却是直接被伏姬公主自己接替了工作，她将准备好的说辞背了一通，又将准备好的聘礼也搬了上来，陈王照单收下，便也是开始着手准备姑娘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