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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是夜,里鲞拿着远道而来的两封信怔怔出神,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汪御权,汪御权看到了他的样子,不敢打扰,只是坐在一旁等着。

    来了卫州城之后,里鲞还保持了很久对她很足够的耐心,直到她基本掌握了独立交谈的能力还有里鲞对所有事情的亲力亲为让自己分身乏术,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才少了下来。

    她不知道里鲞对她有几份真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对里鲞又有几分真心,但她已经习惯的认为,无论多少,总是有的。

    里鲞回过神来,看到了她的身影,轻轻一笑,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她走了过去,里鲞递给她两封信。“这可都是亲笔信。”他调侃。

    她接过信件,就着灯火认真阅读,之后又仔细的把信件轻折,放回了桌子上。

    里鲞观察着她的表情,她只在看到里鲋写的信时,有过一丝微笑,之后便是没了表情。汪御权对于信中的内容有几分惊讶,她是一个分寸感很强的人,她从不曾过问里鲞的公事,公孙太后信中的内容委实让她有些惊讶。

    她放回信抬头,撞上了里鲞观察她的目光,他似乎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如此,三郎便也有了着落,是好事。”她轻轻微笑。

    “我是故意为之。”里鲞似乎更想说另外一件事。

    “郎君如何行事,妾不敢过问,只是妾并不能完全理解郎君的想法。”汪御权如实说明。

    在里鲞的印象中,里汪氏很少说明自己的看法,或者说她很少有看法,里鲞自是知道她是在隐藏,但是如此直抒胸臆,确实少之又少。

    “反正于敏都会将我的一举一动告诉他,我就想看看他的反应。”他露出来有一丝得意的笑容。“如我所料,他当真是不曾过问此事,反是母亲又将一些陈词滥调数落了我一番。”

    “圣人宅心仁厚,不予计较,是好事。”

    里鲞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安东都护府,抢走了多数新纳的北境残部,如今北境各个残部,若是没有归降,就去了更远的地方,再无有生力量了。”

    “郎君已经重兵在握,大肆扩张只能招致闲言碎语,对兄弟感情,大新社稷皆无一益处。”

    “你是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郎君胸有鸿鹄之志,自是有些不拘小节,可郎君的言行,轻易便会牵动天下,自然不可我行我素。”

    里鲞突然露出一丝苦笑,之后他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此次,便当做我最后的任性吧。”

    “郎君豁达,夜深了,歇息吧。”

    翌日,理想找到木谣。

    “郎君。”木谣看到来人,十分认真的作揖行礼。

    里鲞一声不吭的坐下,示意让木谣也坐下。“圣人想要做好兄长,也想做仁德明君,你以为他做的可好?”

    木谣看着他,不作答,便是默认了。

    里鲞轻笑,沉默不语。

    木谣打量着他,他在认真的思考。木谣也在思考,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并非开导里鲞的合适人选,他也有自己的执念,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他自己也有心伤。

    半晌,里鲞开口了。”我笑他不可兼得,自己却也想如何一石二鸟,如何两全其美,当真是可笑。”

    木谣没有回应,他当真不知该说什么。

    “三郎问我,愿意舍弃什么。”

    “是。”

    “你且放手去做,但不能有保留,我若觉得不妥,自会说明。”

    木谣笑了,他感觉眼前的里鲞,找回了几分初见时的样子。

    “三郎可知道,我家三弟要去提亲了?”里鲞问道。

    “有所耳闻。”

    “三弟不利于言,我想让阿阳去陪他。”

    “还请郎君,让王妃同去。”

    里鲞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短暂的沉默后,还是点了点头。“断不能有任何差池。”

    “郎君可用多少兵马?”

    “卫北道有府五十一,皆在我手。”

    木谣确实有些惊讶,里鲞手兵马有五万有余,接近天下兵马的十分之一。

    里鲞看到了他的表情,他自己却习以为常。“先帝为高祖效力之时,乃是神策天将军,统领天下兵马。”

    木谣深切的理解到了,为何如今朝堂之上,众多朝员,认为里鲞有太多的特权。

    四十年来,唯他实领封地,还拿着军权,天下十六卫兵马统帅将军都是遥领,唯独里鲞实际握着兵马,还有先帝留给他的隙追。

    满打满算,接近六万兵马,这是里鲞的底气。木谣暗暗想着,真不知道圣人对这个弟弟,到底是何种感情。

    “承蒙郎君信任,此事交由我安排,定不辱命。”

    里鲞的信寄到了永兴,里鲋听闻里鲞回了信,他有些惊喜,一下来朝,就拿着信件来找太后,太后正在和小孙子玩耍,看到儿子来了,才让人将孩子带走,等人影彻底看不见,才依依不舍的把目光转回了儿子身上。

    “阿娘,二郎回信了,我拿来与你一起看。”

    “诚至吾兄,母亲,展信佳,愚弟糊涂,与吾兄置气,于卫北道自治,不报其情,幡然悔悟,至信一封与吾兄、母亲,以示歉意,另闻三郎有求亲之意,三郎不利于言,家族人丁不旺,愿派王妃里汪氏、堂弟里四阳与之同行,互相照应。望万安,弟里二鲞。”

    二人看完有些面面相觑。老夫人先开了口。“当真没想到,我儿还有这份心,大郎,此番我觉得二郎所想颇为周全,当真是成了家的人,与从前是不同了,不如便按照依他所言。”

    里鲋点了点头,便又差人将里鳟叫到了宫中。

    “大哥,阿娘。”里鲋比划着手语,与她二人交谈,便不需人翻译。

    “三郎,二郎来信,说愿意让王妃与阿阳陪同你前往陈国提亲。”老夫人与儿子说道。

    里鳟与里阳算是有些投缘,听闻里阳与他前去自是愿意,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何要汪御权一同前去。

    “家中并无姊妹,那伏姬公主为娘虽是见过,却不了解,你那嫂嫂也是大家闺秀,由她把关,娘也放心,再来多有家里人,商量起来也方便。”老夫人解释道。

    里三自然不会反对母亲的安排,里鲋便回了信,送去了卫州。

    汪仪也得到了调令,老鲜如今对他颇为满意,他进步很快,也到了可以独当一面之时,那王妃又是他的姐姐,让他去守护王妃,必然尽心尽力,老鲜仍是不放心,还把寅牙也一并带上了,他本就是汪御权的死士,只是老鲜向他交待此事的时候,他神情有几分复杂。

    “这是怎得,不想见夫人了?”老鲜和他朝夕相处,对他的秉性早已了然于胸。

    他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一份怎样的心情。

    汪御权也没有推脱,小侍女文毓则是高兴的不得了,如今正直开春之际,算算日子,他们还能赶上花期,扬州城规模虽是比不得康宁,更比不得永兴,但是作为兆庭开运河而兴起的城市也称得上繁华一世。

    收了命令,汪仪就带着寅牙来了卫州城,汪御权久不见二人也是欣喜的很。她仔细打量着二人。

    汪仪因为与老鲜述职的关系,三不五时便会出入卫州城,见到姐姐并没有很激动,而是想着主仆二人许久未见,便是贴心的把时间都留给了他们。

    “你长高了。”她与寅牙长久未见,分别之时,寅牙仍是少年,如今长高了不少,身材也更结实,只是脸上仍有一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姑…夫人,此次寅牙定护的夫人周全。”他第一时间,没有改过口来,虽然立场有变,但是未能保护好汪御权这件事,他仍没有放下。

    “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寅牙惊讶于汪御权如今的归原话虽然仍然有一些不标准的咬字,但是十分流利。他有些激动,深深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