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狼烟录 » 二十六

二十六

    等他再次醒来,便看见公孙徽守在身侧急切的看着自己。

    “阿爷,你醒了。这是怎得了。刚刚二郎慌张的跑了出来,说阿爷突然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给我们都吓坏了。”

    他用虚弱的声音,也不顾不得身旁还有好一众人,拉着公孙徽的手,急迫的说着。“他,他要谋反,快去,快去通报。”

    回馈他的是儿子慌张的神色。“阿娘,这可如何是好,阿爷说胡话了。”

    一众人又把太医撤了过来,为他把脉。

    “我说的是真的。”他有气无力挣扎着要起来。

    “阿爷莫要胡闹,好好养病,且不说真假,我便是向谁通报,姑妈还是圣人,又有何证据,二郎何人,我怎敢凭空污人清白。”

    齐国公不再说话,卯足了力气,仰天长啸,吓得众人一惊。

    里二坐在离开的马车上,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愤怒,心跳却至今不能平息,他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乐,只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不痛快,他调理着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的心跳和心情,他喉咙一样,剧烈的咳了起来。车夫赶忙关心的他的询问起来,他只说了声没事。

    等他回了府中,都到了午膳的时候,他没有胃口,只是陪着汪御权一起,吃了两口。里汪氏看出了他的异常,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遣散左右,只留下了陪嫁的小侍女文毓。”郎君有何心事?”

    “只是食欲不佳罢了。”里鲞笑的很真。

    “郎君心思稳重,巧于算计,但是情绪却是从来藏不住一点儿,都写在脸上。”

    里鲞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至少他希望成为那样的人,今日却被里汪氏点出,他一点儿都藏不住自己的喜怒。

    “断是没想到,我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里鲞苦笑道。“便是心中烦闷,无心吃饭。”

    “若是郎君愿意,妾可与郎君分担。若是郎君不愿意说,妾也可与郎君相伴。”

    “多谢娘子,我只是心情不佳,想喝些酒。”

    “那妾便与郎君共饮,我这枕边人若是不能与郎君分担,事事都要说与那木谣,倒也要招旁人笑话了。”她说着就让小侍女文毓去差人拿来了酒水,便是伺候着里鲞喝酒。

    小侍女文毓知道不该插话,便只是站在一边陪着,心里想着大白天就要喝酒,这小王爷当真是古怪,又感叹姑娘的归原话又进步了。

    里鲞喝的不快,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汪御权便一点一点的陪着。他想着能和她说些什么,久久不开口。

    “我们再过些时日就回卫州城,那边离莵关不算太远,倒是你若愿意,可以去看看汪仪。”他尝试以汪仪作为切入点。

    “一切全听郎君安排。”汪御权重复着这些日期里鲞听过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你觉得,这世间当真有公平可言吗?”里鲞突然低垂着眼眸,木木的问道,他佝偻着肩膀,看起来有些孤寂。

    “很多事情是求不得公平的。”

    “若是不公,是否该为自己争取?”

    “争与不争,计较的便是得失。”

    “可有对错?”

    “郎君问妾这些,妾甚是欣喜。”汪御权起身给丈夫斟酒。

    里鲞没有言语。

    “郎君想来是不会问木谣这般问题的。郎君愿意与我交心。”

    “你不必讨好我的。”

    “妾想要郎君对我好,我就要对郎君好。这便是一种公平。”

    “郎君为何总是不快乐。”她俯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他抬头看向她,她回以微笑,这一瞬间,他怀疑她真的懂他,他感觉有一丝心动。

    “我心中一直压着一座山,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吧。”

    她与他四目相对,眼中带着笑意。

    是夜,喝的微醺的二人都在和人谈话。里鲞身边的自然是木谣。

    “郎君今日又去了齐国公府。”

    “我与他和表兄说了一个秘密。”

    “换来了什么?”

    “也许换不来什么,只是我单纯的报复吧。”

    “没想到,郎君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木谣笑的很灿烂。“若此举不成,便又多了些阻碍。”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木谣内心思索着对策,同时,他又对自己的某些谋划,多了几分坚定。

    “所谓攻心为上,郎君可有兵不血刃的方法?”

    里鲞心中闪过了一个他都觉得疯狂的念头,转眼就被他抛弃,他摇了摇头。

    “我等起事还需时日,可从长计议。若是齐国公不能应允…”木谣被里鲞打断。

    “若不能,我等便要制造压力,挑起与顾兆的争端,由外而内,或是闪击河东,拿下渡口,强攻永兴城,若是如此,最上便是在兵部和南军部署安排。”

    “南军原应由郭淮执掌,如今他辞去了尚书令,南北军皆有圣人亲领,我等身份,怕是无法接触南军守备。”木谣面露难色。

    “只要有人里应外合开了城门,以我卫北道兵力拿着永兴也并非难事。”里鲞想了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若是郎君得以南下,拿下顾兆,便是南北夹击,如此便可先省了外患。我等又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呢?”

    “里鲋得位不正,杀君弑父。我隐忍多年,拿下此等有悖人伦的祸害,如何?”

    “然后以太后为证?”

    “齐国公也会为我作证,他们再无二选。我等再将隙追囤据永兴,独成一卫,河东有齐国公旧部镇守,卫州有我府兵坐镇,再将北疆人马提拔,接管兵部,同时大举擢升归原、寒门子弟,如此应当可以安定天下。”

    “郎君,可徐徐图之。其中变故颇多,难以预见,我等可以此为纲,慢慢丰满,方能做到万无一失。”

    里鲞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郎君,戒急用忍,切忌躁进。”木谣第三次提醒,他一次比一次表情认真。

    里鲞点了点头。

    走出懿王府,木谣一直蹙着眉,与平素大相径庭,他喘了口粗气,上了马车,他今日还和魏宁有约,是他主动的。

    车夫十分熟练的把他带到了酒楼。

    魏宁还没到,他先坐着喝茶。

    “三郎。”没过多久,便听到了魏宁对他的呼唤,随后他本人笑着出现。

    “静原,今日,除了吃酒,我可还有一事。”木谣又变回了一般模样。

    “是何事?”魏宁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听坊间说,魏家的铺子大大小小,各行各业,就想开开眼。”

    魏宁一笑。“我道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先吃酒,酒足饭饱,我带你转一圈便是了。”

    木谣点了点头,把杯中的茶水换成了酒,举杯相邀。

    魏宁也马上举杯。“说起来,我最近听闻西域扶林又有了新玩法。”他说的神秘兮兮还特意卖了卖关子。

    “你可不能说与我,到时候,子英和伯秀又要生气了。”

    魏宁低头合计,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点了点头。“罢了,那就到时候一起说与他们吧。”

    二人推杯换盏了一会儿,木谣就适时结束了酒宴,拉着魏宁就开始走街串巷,看魏家的铺子。

    有几间,他还特意进去和店员、仆役聊了聊,人人都说的是狩曲话。

    汪御权身边的自然是小侍女文毓,小姑娘从下午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

    “丫头,你又生什么闷气。”

    “娘子便是这般温柔,郎君都不愿敞开心扉。”

    “他那样的人,谈何容易。”里汪氏微微一笑。“郎君今日也说了,许是哪日便会说。”

    “娘子相信他的随口之言?”

    “他对我不曾食言。”

    “娘子是不是动心了。”

    “他也有寂寞和脆弱的一面。”

    “娘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文毓被搪塞了过去,她更生气了,撅了撅嘴,她忘不了初遇时,里鲞威胁她的眼神,那冰冷又充满杀意的眼神。她也坚定了几分自己的立场,她要时刻提醒汪二娘子保持清醒,不能被这两面三刀的坏人蒙蔽了双眼。

    “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多久…若是一年半载,谁都可以,三年五年,他总要露出马脚,到时候定要让他,原形毕露…”作为里鲞的头号黑粉,她心中腹诽,还没有想完,便已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