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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蝉鸣

    沈珏凌只觉心头火起,攥着茶杯的指节都隐隐泛白,齐扶瑜眼尖,瞧着这位爷面色不善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再看那杯中茶水都隐隐摇晃,齐扶瑜只觉牙疼,当即立断阻止。“沈大将军,您这是又发什么脾气,这杯子是白玉盏,一百两银子一套,您有事冲我来,别捏碎杯子啊!”

    “不就一百两一套?齐将军缺这点钱?”沈珏凌蹙眉,因着内心不爽弯唇一笑出言嘲讽。

    “我缺死了,沈将军借点?”齐扶瑜倒也懒得与他争执,当场做起了无赖。

    沈珏凌:“……好啊,利息一日翻一倍便好。”

    齐扶瑜:“沈将军怎么不去抢。”

    “抢?本将军两袖清风廉洁清明,怎可做如此粗俗之事?”沈珏凌态度有些尖锐,垂着睫羽整理衣摆。

    “行行行,沈将军高洁清正……所以在我这个女子闺房做什么。”

    “……”沈珏凌默了默,心中想法未敢说出口。只梭巡便起身,垂着眼帘看向下方的女子过了片刻,他才开口。

    “齐扶瑜,你真的喜欢黎摹筑?”

    “喜欢啊,谁不喜欢传闻中帅气的战神,听说他长戟耍的着实虎虎生风,人性格又温和,这可太难得了,怎么……”了?

    齐扶瑜话未说完沈珏凌已经摔门而去了,留下一个原地懵圈的齐扶瑜。齐扶瑜撇嘴,着实没想到这人这么争强好胜,心疼的看眼可怜的白玉杯,三两口喝完茶转身回了屏风之后换衣裳。

    回京述职在年底,甘州这边已经解决完了大部分事,匈奴的左贤王也已经被斩杀了,想来匈奴有所畏惧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蠢蠢欲动了,驻防也已经安排好了,等明年她调任苍平郡也应该能放心离开这里吧。

    *上京城

    已是季夏时节,蝉鸣未歇反而愈发灼热,树底绿荫下都还是热,几阵风吹过非但不能解了燥热还让人愈发烦躁,国子监里的阵阵书声也颇有几分倦怠之意,北楚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上学,甚至在外抛头露面,不过国子监有要求,无论男女皆穿统一的学子服,国二的教室里夫子捧着书,一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地绕着众学子桌案走,口中念叨着什么之乎者也,听得一众学子面如菜色。

    终于到了下课时分,室外的铜钟被敲响,年过四旬的夫子阖上书页,捻着刚蓄起的胡须笑眯眯说:“那么今日便讲到这里吧,明日再见,诸位记得温书。”

    夫子走后众人齐齐吐出一口气,倒数第二排的那位少年脸整张都埋在桌案上,不多时终于抬起脑袋满脸怨念的睁开双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嘴里还念叨着:“真要命啊,这古籍课根本不是人上的,困死我了困死我了……”

    这一刻才彻底露出了她的脸,原来不是个少年,是位少女,这少女生得脸若银盘,一双蛾眉婉转秀美,圆杏眼清澈干净,着实是有几分及笄之年的少女青涩感在身上的。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如三月春风温和醉人。少女迷迷糊糊的眯着眸子转头看向那少年,少年桃花眼微弯藏了笑意浅浅,他眉形比剑眉略长,边角又不那么凌厉,显得整个人温和得很,鼻梁虽高挺弧度却有几分柔腻,唇角微微上翘,仿佛这人天生就是笑着的,整体来说,这人生的有几分女儿家的柔美,像是江南的烟雨,温柔又多情,但却又不娘气,只余如三月春风般的温和。

    少女不悦,斜斜的瞟他一眼闷声嘟囔:“陆谨轩,你笑什么?”

    少年蜷指阖上书页,跪坐的姿势清雅又漂亮,他浅褐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思量,随即抬手指了窗外趴在树下打瞌睡的奶白色小猫。

    “喏,在瞧那只猫咪被蝉鸣吵的睡不着却又迷迷糊糊的模样。”

    少年说完蜷指低唇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少女抬头看去,只见那猫已然火起,不悦的挠着树干。

    少女:“……”怎么感觉……怪怪的?

    少女直起身子坐正,仔细捋捋趴皱了的衣摆,望着面前的书眉头苦皱。怎么办,又睡着了,忘了写笔记。

    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垂着眼帘瞧她,瞧见她皱起的眉头和略鼓起的双颊和桌案上过于干净的书页,唇角弯了弯,抬腕翻开相同的页数,屈着食指把书推过去给她。

    顾晚照微微侧首就看见了那少年做满笔记的书页,字迹清俊风骨卓绝,顿时喜笑颜开捞了狼毫,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执笔,颇有几分世家小姐的贵气姿态,开始抄写笔记。同时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敷衍:“谨轩!谢谢你!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少年弯眸看着那少女一手簪花小楷清丽秀婉,唇角微微翘起拢袖温声轻答:“不用谢,因为晚照也是我的好友。”

    少女点点头表示应答继续抄着笔记,陆谨轩仿佛想起了什么,瞧了眼窗外,这才转身叮嘱:“下一堂课是顾太傅的策论,晚照可有准备?”

    顾晚照笔尖一凝:“……”

    陆谨轩眸中笑意更浓了:“晚照快些抄罢,待会得温书。”

    顾晚照顿觉头疼索性丢了笔趴桌上哀嚎:“不行了,太难了,受不了了!我要疯了!”

    陆谨轩垂着眼帘瞧着她,握拳抵在唇畔,嘴角翘起,笑看着她这幅模样。

    陆谨轩像个表面温润内里顽劣的少年,老是很喜欢逗顾晚照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觉得她很可爱。

    半晌,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却又不忍心了,少年温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要不,我帮你抄,不过,晚照得答应我一定要温习。”

    这对顾晚照来说简直就是福音!顾晚照当即从桌上爬起来坐直了,满眼星星的看着陆谨轩:“真的吗真的吗?谨轩你好好!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太感动了!”

    “晚照今日已经说过好几次我很好了。”少年不在意地弯眸笑笑,手里已经拿起了狼毫,不必照着抄,他已经记得了所有笔记,于是便垂着睫毛认真的落笔在少女干净的书页上。

    “因为谨轩是真的很好啊!”少女也笑,翻出策论开始背,不假思索的回应了一句,却未见身旁的少年一顿,随即又翘起唇角认真的誊写笔记去了。

    只希望自家老爹晚点来吧真的好讨厌背书啊!顾晚照如是想。

    *皇宫.御书房

    富丽堂皇的天子书房内镇着冰鉴,因着天热内侍们不敢点香,只挂了几只香包驱蚊,室内只剩女帝与太傅,年轻的女帝眉眼沉静如水,唇角笑意淡淡,正一手执着黑子与年过五旬的太傅对弈,女帝深情平静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太傅古板清正,执白子棋风磊落,与狡猾的黑子拼杀,棋局一时难分胜负。

    “先生可看过了甘州传来的捷报?”女帝淡声询问,落下一枚黑子。

    “回陛下,看过了,齐将军天生将才,着实令人惊叹。”顾太傅执子,似乎也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眸里却是有淡淡笑意。

    “朕的皇姐自然是所向披靡的。”女帝笑,眉眼染上淡淡笑意,随即落下一子。

    “陛下可想好如何封赏齐将军了?”太傅也笑,那张有些苍老之意的脸上浮出了满意神色。

    “皇姐不愿回宫,朕只能赏些别的了。”女帝轻叹,似是愁苦的笑了声。

    “齐将军生性不羁,陛下不必为此烦恼。”太傅落子,不疾不徐的应答。

    女帝轻轻摇着头微笑,选择换了个话题。“先生的幼女天资聪颖,来年的科考可要参加?”

    顾太傅指尖一顿,微不可察的蹙了眉,随即落子,嗓音带了些许严肃之意:“小女晚照生性顽劣,难当大任,只怕要辜负殿下厚爱了。”

    “呵,先生这是自谦了,父皇在世时曾言,晚照生有祥瑞之相且天资聪颖,若得晚照为女相,北楚之幸也。”女帝沉静温顺的眸子半点没抬,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只捻着黑子落下。

    年老的太傅不疾不徐正嗓应答:“彼时小女幼小孩提一个,不过童言无忌投机取巧,没什么天赋,先帝这是谬赞了。”

    太傅执子落入盘中战局中心。但刹那间棋盘间输赢已定,太傅拢袖端坐,像是一颗苍老遒劲的松。

    女帝低头看眼棋盘,沉静如水的眉目也泛起波澜,似是无奈嗟叹。“果真还是先生厉害,学生赢不了先生。”

    太傅:“陛下不宜妄自菲薄,来日方长,陛下迟早会胜的,臣国子监还有课,臣告退。”

    女帝唤来内侍让人送太傅出宫,半晌,女帝凝望着那局早已结束的棋局,眉眼沉静唇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