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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炉再造

    出游一年,回山才发现,离家竟是如此遥远。

    下山时的迷路,还历历在目,苦笑,想起当时的无助。

    踏雪归途,任风载步,厚重,沉甸甸的满足。

    路过圩镇街道,感受灯火人家,欢声笑语,嬉闹追逐,温暖,一样的幸福。

    朝阳爬上树梢,红扑扑。白雪铺满门坪,光秃秃。院墙横立,庙门紧闭,甚是孤独。阿牛站在门前,看着门环上的落雪,想到师父独自一个人,心里戚戚然。

    轻敲庙门,抖落小雪,没有回应。

    师父在做什么呢?天气这么冷应该是在钻被窝睡懒觉吧。阿牛试着推门,居然开了,师父的心也太大了吧。不过,庙里除了老和尚留下的经书和大佛,好像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熟悉的院子,儿时的记忆。练功的身影,嬉闹的痕迹,还有和师父堆的雪人……原来长大只需一年,原来长大只在一瞬间。原来时间过了,就回不去了。

    轻敲房门,还是没有反应。

    师父这警觉性也太低了吧,万一有危险呢……阿牛拍开房门冲了进去。发现屋内整洁,没有打斗痕迹,稍微放下心来。

    炉火还在燃烧,温暖扑面而来,床榻空着,师父居然会叠被子了。看来,一个人独处,可以无聊到做一些原认为很无聊的事情。

    阿牛环视四周,与自己出游时一模一样。原来一年时间不长,只是一步出门再进来,一个转身再回首,一眼凝望,看穿记忆的瞬间。

    师父哪去了?难道掐指一算,知道我要回来,下山买肉去了?

    庙后的菜地已被大雪夷平,老和尚坟前的篱笆还在,顶着白雪,像一个大大的花圈,旁边一个黑色的身影很是显眼。

    阿牛悄悄俯身,想要揉个结实的雪球。

    一个雪球率先打了过来,速度不快,却飞得笔直。阿牛笑了,就这?抬手就想接住。结果,雪球就像焊在空气中,不受阻挡,继续前进。阿牛吃惊,弓步陷地三寸,双手倾力六成,终于止住退势扣住雪球,长舒一口气。

    “唉呀呀,我这不长进的傻徒弟回来了。”黑影正是师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带着溢于言表的高兴。

    “再傻也是你教的,就这水平了。”阿牛高兴对侃,松开双手,雪球化作飞絮,飘飘洒洒。“师父,你怎么没睡懒觉,跑这陪老和尚来了?”

    “啊呸,什么叫陪老和尚来了?我这是担心他无聊,找他唠唠嗑。”师父夸张的动作表情,“话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再过几天就过年了。”阿牛学着师父夸张的动作表情,“话说,你没有掐指一算,算出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掐指算了呀,算出你要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以后才回来,少说也要个三五十年吧。我还乐呵高兴咧,想着可以清静过完下半生呢。”师父故作掐算状。

    “那,要不我先回江湖去?带上醉云楼的‘酒木烧鹅’、乘风渡的‘走水花生’、望州城的‘白玉官烧’……”阿牛故意把后面的名字拖得很长很响亮。

    师父听得眉毛越挑越高,又连忙打断,“等等,白玉官烧?”

    “对,官烧,就是官府特供酒。有钱都买不到,咱们普通老百姓更是想见都见不着。”阿牛学着官腔,大手一挥,很有范儿。

    师父一个栗暴凿在阿牛头上,“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偷,我让你偷……”火气蹭蹭上涨,作势要打。

    “停,停,没,没偷。”阿牛抚着头,举手投降,“这是望州城方大人送我的。”赶紧将望州城的事情简要述说一遍。

    师父听得唏嘘感慨,连忙抬手关爱。阿牛以为栗暴又来,赶紧躲闪。师父讪笑摸头,“不打你,你自己吐口水摸摸头就好。”

    两人立马勾肩搭背,好得跟亲兄弟一样。

    回到庙里,阿牛打开包袱,将方大人送的和自己在路上买的全部拿了出来。师父看得惊喜连连,发出阵阵欢呼。出游一年,那个长不大的阿牛似乎真的长大了。

    围着火炉,阿牛讲起踏出庙门后遇到的所有人、一切事,事无巨细,滔滔不绝。可怜的半大小子,可恶的甄有意,可怕的甄有情,厉害的糟老头,可悲的黎英雄,俏皮的苏苏,可敬的林隐寺和尚,高傲的白狼,悲壮的孤狼,忠心的咕咕,慈悲的圣女,感人的枯树,神秘的扎草师,沧桑的范师傅,憨厚的大头,不甘的云松,霸气的道盟主,高深的苦心和尚,有趣的白鸟,刚毅的老陆,清正的方大人,爱哭的陌依……

    师父认真倾听,偶尔应和,脸上阴晴变幻,内心跌宕起伏。这个江湖还是当年的江湖,欣欣然暗潮涌动,浩浩然波澜壮阔,只是前浪退散,后浪拍岸,新浪起澜。此刻,师父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阿牛的故事,讲到腊月三十还没讲完,两人开始收拾小庙准备过年。

    小庙简陋,家当稀少,所谓收拾,其实就是打扫卫生,无非就是清理床脚桌底,实际就是拍拍蒲团了事,最后就是两人围炉喝茶。

    两人还到庙门前扫雪,结果拄着扫帚在那里看天。

    阿牛将一对大红灯笼挂在大门两侧,跟林隐寺的风格一模一样,很是得意。师父看了啧啧称奇。

    年夜饭,师父倒了两杯“白玉官烧”,剩下的要藏起来,以后再慢慢细品。菜有师父喜欢的“酒木烧鹅”、阿牛爱吃的“肥猪蹄膀”,还有下酒的“走水花生”,两荦一素吃得奢侈满足。师父又拿出山下集市买的烈酒,两人大碗喝起来,很快就面红耳赤,大呼过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好得称兄道弟。

    壶中酒尽,盘上菜空,最后以两杯“白玉官烧”圆满收场。

    “牛老弟,我跟你说,你要听好哦。”师父有点大舌头,拎着空酒杯,“好酒,我们品得出。劣酒,我们喝得了。咱不追逐,随心就好。随心。听懂不?”

    “王大哥,您老人家说得是,受教,受教。”阿牛迷着眼,点头,又抬头,“我觉得,苦行僧,苦心,和尚,大师,讲得很有道理。就是吃肉包子。持心,我觉得一样,就是,就是这个理。”阿牛举起空碗,“老和尚也说是。来,老和尚也来喝一碗。”说完,趴在桌上睡着了。

    “嗯,我看到了,老和尚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保护着我们呢……”师父跟着也趴了下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倒映着房间的炉火,愈加温暖明亮。风也来凑热闹,挑动古佛的青灯,摇落枯枝的飞絮,走过小院积雪,似乎对门前那对大红灯笼情有独钟,轻抚摆弄,摇曳火红,可以吓跑路人,足够表达虔诚。

    大年初一。

    阿牛照常早起,师父的声音准时响起,一年时间,都没改变。师父转了个身继续睡觉,阿牛挑起木桶下山打水。走了十几年的山路没有改变,只是,走在路上的小孩已经长大,走过路上的大人正在变老。

    早饭过后,两人来到小院,师父说有新年礼物,阿牛满怀期待。

    “接下来,江湖可能群妖异动,群魔乱舞。你有必要学习一些法术防身了。”师父郑重其事。

    “好的,师父。”阿牛严肃认真,“礼物呢?”

    “教你法术就是礼物啊。”师父一本正经。

    “啊……”阿牛大失所望,“今天是大年初一,不是应该下山逛集市吗?”

    “我先教你两招基础法术,学会了就下山。”师父态度坚决。

    “好吧……”阿牛十万个不愿意。

    “‘阴阳眼’可以让你看清邪祟,勤加修炼,还可以看破幻术假象。‘破虚空’可以让你虚实转换,与邪祟身处同一空间,方便处理。这两个是基础法术,也是法术基础。”师父开始传授法术及心诀。

    为了赶快下山逛集市,阿牛专心致志,调动每一根头发,争分夺秒,超常发挥。

    师父看得啧啧称奇,怀疑自己之前看错了,阿牛也许并不笨,根骨可能有一些,自己的法术或许后继有人了。

    太阳刚爬上树梢,阿牛就已经学会。

    师父高兴地带上葫芦,带上兴高采烈的阿牛下山赶集。还像小时候一样,两人跑山路拼脚力,穿树林比敏捷,趟冰河听水声,坐悬崖看浮云。原来,以前因为赶路,错过了好多。原来,人会长大,山会变矮,路程会变短。

    不觉中很快到了集市,一样的热闹,一样的疯玩,一样的阿牛没有长大。

    破旧的酒肆还在,年老的老板还在,师父还是坐到角落的那张台,点上一壶烈酒自斟自饮。

    阿牛算好时间,在天黑时来到酒肆,扶起喝醉的师父回山。

    山上一样冷清的月光,山下一样热闹的烟花。其实,山上更适合看山下的烟花,阿牛回望如是想。师父也抬头远眺,摇了摇腰间装满的酒葫芦,满足地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牛继续讲他的故事,越讲越长。师父继续教他的法术,越教越气。

    阿牛除了“阴阳眼”“破虚空”,其它法术统统记得住,全部学不会。

    师父抓耳挠腮,几经崩溃,最终为自己的健康着想,也为阿牛的安全考虑,决定放弃。再次肯定确定,阿牛不是学法术的料。只能郑重地交待他,严格遵守老陆的“布衣房守则第一条”,不要心存幻想,师父老胳膊老腿的跑不动,救不了你。

    阿牛其实早已看清现实认清自己,只是意外惊喜还能学会“阴阳眼”和“破虚空”。尽力安慰伤心欲绝的师父,劝他如果实在想不开,就多去找老和尚唠嗑。

    放弃法术学习,时间变得充裕。师父给阿牛讲起一些江湖往事,其中又提到“江湖手艺人”。

    传说他们的祖师爷是一位好玩的神仙,神仙将法术融入到各门手艺中,产生出不可思议的效果。他们的祖传至宝是一幅《浮生图》,偷得浮生半世仙。传说得到此图,可以打开“浮生幻境”,开启独立空间,在里面立即成神成仙,随心所欲地创造或者毁灭一切,还可以复活已故的逝人,在里面一起生活。可惜早已流失,都是传说,寻找此图也就成为“江湖手艺人”的毕生夙愿。

    还讲到天下大势。师父掐指一算,再过春节,就是“巨妖异动十年期”。今年必然招来天下妖魔的响应,“除妖”必将成为江湖的头等大事。如果可能,需要找个法术同伴,一起降妖除魔,继续闯荡江湖。

    阿牛想到苏苏,想到糟老头,想到自己战五渣的法术,摇摇头。思考和计划果然不适合天资愚钝的自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