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是一个好艰难的选择，当初我从天桥上跳下去，就是因为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后面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我重新选择，这一步自然必须要自己去面对。
如果说从2019年开始网贷，我是一步一步被高息诱入陷阱，那么，从“无美”以租赁名义，套走设备贱卖，然后把现金用来还债，则是我滑向深渊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出去，万劫不复。
因为无法再贷到款，设备租赁行业成为我套取现金的主要途径，此后半年时间，我以同样的方法，从张总那里，甚至其他可能联系到的关联公司，也成了我的目标。
为了转移设备更方便，我注册了网约车司机，考取了资格证，真正的疯狂了一把。
从无美公司那儿租走设备后，我仍然按月付租金，并不时地发一些工作照，以让他放心，随后我又从他那儿追加了几套价值不菲的摄影器材，这时，张总看起来有点不放心了，因为第一批设备的租期到了，开始催我还设备。
我搪塞不过，就以设备损坏，或者乙方公司负责人带设备跑了，我被骗了等理由继续拖延。这些理由，太多的巧合在一起，相信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于是，要求我去公司协商解决问题。
第一次协商是上个月的事情，我在去“无美”的路上，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得出赔偿的钱，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以一种完全不要脸的姿态，认可了他们的猜测，这批设备被我搞没了，他们要我赔偿，我也不可能不认，但当下就是没钱，我在他们跟前无话可说，张总看起来气得不轻，但还是给我宽限了半个月，我和他们签订了一个赔偿协议，总价值20多万的设备，他们给我打了个折，按市场二手价，我需要赔偿他们126000元，就当我把这些东西全部买断。
谈好价格后，我又想到：张总，如果我还了这12万6，是不是可以把前面交的租金退给我？
当时就看到张总一歪鼻子，气得够呛：黑总，你可长点心吧，这钱要是不还，你怕是要进监狱哦，还在这儿想退租金。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只是想少还一点钱，因为我没有钱。
我当然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虽然跑滴滴，每天干十个小时，除去租金、杂费，也只能赚200-300元钱，怎么够还账呢？于是在捱过半个月后，我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拒接所有电话。
在我决定要面对，解决这些问题后，我就一直在矛盾中挣扎。
直到今天下午，离协议上的还款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当我打通张总电话的时候，他的惊讶可想而知。
还是那个办公室，无美的几个股东都在，除了张总，还有小由、林磊和朗姐，这个公司共4个股东，都是大学同学，以前我在这里上班的时候，他们对我都很好，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跟我的哥和姐一样。
遗憾的是，我现在必须面对他们冷漠、气愤的脸，我当然是扯了一堆理由，讲自己的困难，但当他们问我什么时候还那12万6的时候，我却哑口无言。
小由是个急性子，他跳到我跟前，破口大骂：你这是诈骗，懂吗？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样又无耻又无赖的，今天要真是不把欠款结清，我一定会报警，你今天走不出去了。
我抬起头，心一横：我没说不结，但确实有难处，这段时间我到处借钱，确实借不到多少，今天我带了点来，能不能让我分期付吧。
张总问：你能还多少？
我吞了吞口水，小声说：6万，我只有6万。
那不行，少耍心眼，那些设备给你算126000元，已经够便宜了，我们是看你可怜，才给你算的这个价，一分不能少。小由暴跳如雷。
看我不说话，小由又凑过来说：要不，你再去找几家公司，把他们的设备租过来，抵还给我们。
我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他不知道，这种事我已经干过了，现在欠的可不只是无美一家的钱啊。
朗姐说：要不，你先交10万，今天就可以先离开，余款下周再结。
我啜泣道：朗姐，我真的只有6万，求求你们，让我再缓缓吧。
缓缓？张总慢慢地开腔了，他是曾经最信任我的人，借设备时，他还帮我打包票，说我是干事业的人，一定会挣到钱的，他相信我，连押金都没有收。不仅是一次，后来我反复去租设备时，他还把性价比最高的发给我，有时我说忙，大半夜他还到公司，用闪送把设备直接发到我指定的地方。现在，他说话了：
缓缓？缓什么？给你继续骗我们的时间？或者骗其他人的时间？你好好的软件开发不干，系统维护不干，就想着歪门斜道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你拿这些设备都干了什么，谁不知道？要我们明说吗？今天要有钱，你就给钱走人，要是没有钱，你就等着警车来接你。
我彻底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边哭边喊：我有钱，我有6万，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的心痛死了，不是麻木，而是真正的痛，像是有人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切着我的心脏，喘不过气来。
没人有理我。他们都出去了，在走廊里面小声商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我听到门啪的一下扣死了，他们是怕我跑。
最后，他们还是报警了。闪着红灯的警车，平时只是在路上见过，今天却是为我而来。
我和无美的4位股东一起，来到了西城派出所，这是无美公司辖区派出所，他们报警了，说我诈骗。
我有点恍惚。
直到带进调解室，我仍然在想，怎么就是诈骗了？我只是没钱，租了点设备去抵窟窿。而且，我也答应他们把那些设备全部赔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钱罢了。
张总坐在调解桌的对面，他气鼓鼓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能说什么？到现在这步田地，兜里就从家里要来的6万元，离所欠金额还差一半，我已经反复说了先还6万，但没有人同意。
张总说：你的话现在恐怕我们不敢再信了，要不就把钱全部赔上，要不我们也不要这钱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小由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冲到桌子跟前，指着我：对，不结清全款就什么也别谈，当初你敢下手，就说明胆够肥，今天你也就再肥一回让我们看看。
我耷拉着头，半脸无奈。
警官过来敲了敲桌子：好好协商，不要吵闹。
然后，警官问我：你有家里亲属的电话吗？我们要通知你的家人。
我茫然地抬起头，收想，找家里人？他们需要来这里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老家在东北，这边没亲人。
那有朋友吗？给一个联系电话。
我呆呆地想，朋友，谁是我朋友？在这个城市，这种事情，我能告诉谁？
毫无征兆地，一个名字出现在眼前——米蓝。可是，让她卷入这件事，不就违背了我的初衷吗？
警官提高了声音：快点，朋友的电话也行。
没办法，我只好说出了米蓝的手机号码。
但现在不同了，我重新选择，这一步自然必须要自己去面对。
如果说从2019年开始网贷，我是一步一步被高息诱入陷阱，那么，从“无美”以租赁名义，套走设备贱卖，然后把现金用来还债，则是我滑向深渊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出去，万劫不复。
因为无法再贷到款，设备租赁行业成为我套取现金的主要途径，此后半年时间，我以同样的方法，从张总那里，甚至其他可能联系到的关联公司，也成了我的目标。
为了转移设备更方便，我注册了网约车司机，考取了资格证，真正的疯狂了一把。
从无美公司那儿租走设备后，我仍然按月付租金，并不时地发一些工作照，以让他放心，随后我又从他那儿追加了几套价值不菲的摄影器材，这时，张总看起来有点不放心了，因为第一批设备的租期到了，开始催我还设备。
我搪塞不过，就以设备损坏，或者乙方公司负责人带设备跑了，我被骗了等理由继续拖延。这些理由，太多的巧合在一起，相信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于是，要求我去公司协商解决问题。
第一次协商是上个月的事情，我在去“无美”的路上，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得出赔偿的钱，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我以一种完全不要脸的姿态，认可了他们的猜测，这批设备被我搞没了，他们要我赔偿，我也不可能不认，但当下就是没钱，我在他们跟前无话可说，张总看起来气得不轻，但还是给我宽限了半个月，我和他们签订了一个赔偿协议，总价值20多万的设备，他们给我打了个折，按市场二手价，我需要赔偿他们126000元，就当我把这些东西全部买断。
谈好价格后，我又想到：张总，如果我还了这12万6，是不是可以把前面交的租金退给我？
当时就看到张总一歪鼻子，气得够呛：黑总，你可长点心吧，这钱要是不还，你怕是要进监狱哦，还在这儿想退租金。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我只是想少还一点钱，因为我没有钱。
我当然是拿不出这笔钱的，虽然跑滴滴，每天干十个小时，除去租金、杂费，也只能赚200-300元钱，怎么够还账呢？于是在捱过半个月后，我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拒接所有电话。
在我决定要面对，解决这些问题后，我就一直在矛盾中挣扎。
直到今天下午，离协议上的还款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当我打通张总电话的时候，他的惊讶可想而知。
还是那个办公室，无美的几个股东都在，除了张总，还有小由、林磊和朗姐，这个公司共4个股东，都是大学同学，以前我在这里上班的时候，他们对我都很好，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跟我的哥和姐一样。
遗憾的是，我现在必须面对他们冷漠、气愤的脸，我当然是扯了一堆理由，讲自己的困难，但当他们问我什么时候还那12万6的时候，我却哑口无言。
小由是个急性子，他跳到我跟前，破口大骂：你这是诈骗，懂吗？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样又无耻又无赖的，今天要真是不把欠款结清，我一定会报警，你今天走不出去了。
我抬起头，心一横：我没说不结，但确实有难处，这段时间我到处借钱，确实借不到多少，今天我带了点来，能不能让我分期付吧。
张总问：你能还多少？
我吞了吞口水，小声说：6万，我只有6万。
那不行，少耍心眼，那些设备给你算126000元，已经够便宜了，我们是看你可怜，才给你算的这个价，一分不能少。小由暴跳如雷。
看我不说话，小由又凑过来说：要不，你再去找几家公司，把他们的设备租过来，抵还给我们。
我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他不知道，这种事我已经干过了，现在欠的可不只是无美一家的钱啊。
朗姐说：要不，你先交10万，今天就可以先离开，余款下周再结。
我啜泣道：朗姐，我真的只有6万，求求你们，让我再缓缓吧。
缓缓？张总慢慢地开腔了，他是曾经最信任我的人，借设备时，他还帮我打包票，说我是干事业的人，一定会挣到钱的，他相信我，连押金都没有收。不仅是一次，后来我反复去租设备时，他还把性价比最高的发给我，有时我说忙，大半夜他还到公司，用闪送把设备直接发到我指定的地方。现在，他说话了：
缓缓？缓什么？给你继续骗我们的时间？或者骗其他人的时间？你好好的软件开发不干，系统维护不干，就想着歪门斜道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你拿这些设备都干了什么，谁不知道？要我们明说吗？今天要有钱，你就给钱走人，要是没有钱，你就等着警车来接你。
我彻底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边哭边喊：我有钱，我有6万，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的心痛死了，不是麻木，而是真正的痛，像是有人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切着我的心脏，喘不过气来。
没人有理我。他们都出去了，在走廊里面小声商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我听到门啪的一下扣死了，他们是怕我跑。
最后，他们还是报警了。闪着红灯的警车，平时只是在路上见过，今天却是为我而来。
我和无美的4位股东一起，来到了西城派出所，这是无美公司辖区派出所，他们报警了，说我诈骗。
我有点恍惚。
直到带进调解室，我仍然在想，怎么就是诈骗了？我只是没钱，租了点设备去抵窟窿。而且，我也答应他们把那些设备全部赔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钱罢了。
张总坐在调解桌的对面，他气鼓鼓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能说什么？到现在这步田地，兜里就从家里要来的6万元，离所欠金额还差一半，我已经反复说了先还6万，但没有人同意。
张总说：你的话现在恐怕我们不敢再信了，要不就把钱全部赔上，要不我们也不要这钱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小由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冲到桌子跟前，指着我：对，不结清全款就什么也别谈，当初你敢下手，就说明胆够肥，今天你也就再肥一回让我们看看。
我耷拉着头，半脸无奈。
警官过来敲了敲桌子：好好协商，不要吵闹。
然后，警官问我：你有家里亲属的电话吗？我们要通知你的家人。
我茫然地抬起头，收想，找家里人？他们需要来这里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老家在东北，这边没亲人。
那有朋友吗？给一个联系电话。
我呆呆地想，朋友，谁是我朋友？在这个城市，这种事情，我能告诉谁？
毫无征兆地，一个名字出现在眼前——米蓝。可是，让她卷入这件事，不就违背了我的初衷吗？
警官提高了声音：快点，朋友的电话也行。
没办法，我只好说出了米蓝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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