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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帮黑隽处理的第一笔钱,金额12000元。接下来,齿轮会越转越快,停不下来。

    米蓝用周末两天的时间,在努力理解和适应目前这种状态。电脑表格中的待还汇总数据,她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380136.98元。

    她从来没有欠过这么多钱,不知道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当初家里决定在成都买套小房子的时候,她对爸妈说:我不想欠你们。

    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欠别人的,避免不了,有的欠钱,有的欠情,有的有机会还,有的没机会还,有的能还清,有的永远也还不清。

    米蓝阻止了自己胡思乱想,因为表格中,明天还有两笔款需要还。现在的解决方法,最好是每一笔不管还有几期要还,都尽量能全部结清,避免产生更多的利息。

    她看着静静躺在一旁的那台破旧的手机,这是黑隽屋子里找到的,那上面的所有页面上,都布满了各种借款APP,小程序,名字有的听都没有听说过,某小满,某分期,某易花,某信飞,某钱袋,某享花,某期乐,某小咩,某豆分......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给黑隽发了条信息:你真是个“天才”,从哪里找出这些玩意儿的?

    奇怪的是,黑隽那台破手机并没有表示收到信息,但回复出现了:你这算是挖苦还是讽刺我?你要是仔细看,数数本子上有多少记录,再看看我那手机上有多少个软件,这中间有很大的差距。

    为什么?难道你有些钱不是从网络上借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有的APP我已经删除了,因为后来借不出来钱了,留着没用,为了不占用空间,就注销、删除了。现在手机上的每一个APP里,理论上都有我的欠款。

    虽然发过来的是文字,但似乎能透出对方的一丝狡黠,米蓝感到不舒服。她打过去一句话:

    你这样说的话,不觉得自己亏得慌吗?现在可是我在用自己的钱在帮你。

    黑隽可能自知理亏,不再吭声。米蓝又问:你并不是用这台手机跟我联系的,对吗?

    对的,你从我的屋里找到的那部手机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也看不见它。我能和你聊天说话,是因为你在天桥上看我的眼神,我不能说得更细,因为我本身也说不清楚我现在的状态。总之你帮我,昨天还了钱对吧?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阵轻松的感觉,很难描述,我信影子对我说过的话,只有你能帮我,让我离开这个人鬼不分的空间,我早去安宁乡,你也算做了一件大善事。

    米蓝不理他了,继续翻看,安排明天要还的款项,有3笔,金额都不大,也是最后两期,她算了算,这3笔全结清,总共需要将近8000元钱。

    她知道今天还了12000元后,卡上已经没有几个子儿了,她翻出抽屉里的几张存单,里面是她这几年攒下的钱,本来是准备今年回家全部给爸妈,当作还他们的购房款和利息的,5张存单,一共12万元。她抽出其中一张,准备明天去提前支取,应付还款。但又一想,反正总款38万多,不如一并全取了吧。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把5张存单一股脑儿全塞进了背包夹层里。

    都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现在要把所有的钱去帮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这事换作别人是很难想象的,但米蓝这儿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这钱本来只是在那儿放着,她也不想用来买些什么,花钱从来不是她感到快乐的事情。

    现在,既然都答应了黑隽,那就闷头帮到底,潜意识中,她仿佛回到了18岁的那棵柳树下,正在把时间轴上发生的事情悄悄纠正。

    第二天,星期一,她中午抽空从图书馆出来,去银行办理了提前支取,把钱全部打到了活期账户上,一会儿回去先把那8000元先还掉,上午已经有两拨人打来电话催了。

    她嘴里啃着一块汉堡,脚步不停地往图书馆走,因为只有一小时午饭时间,她只好边吃汉堡边赶路。

    这时,黑隽的那部电话在提包里震动起来,她以为又是催款电话,但她掏出来,看见的是一个座机号码,陌生的区号,她突然想起黑隽曾经告诉过她:1月30日,他的母亲会给他打生日电话。是的,0451,来自东北的某个地方。

    她默默地看着那电话,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在马路旁边站定,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找谁?米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但仍然有控制不住的颤抖音。

    唉?我打错了?没错啊,我找黑隽,我是他老娘。电话那头声音听起来还是中气十足,这让米蓝稍感安慰。

    哦,你是黑隽的母亲啊?黑隽这几天在封闭培训,白天不能带手机,他把手机放在办公室的,我是他同事。

    哦,他在开会呀?那就不找他说话了。上次他打电话给我,我去县城卖猪崽了,没有接到,你告诉他说,我好得很,家里不要惦记,重活儿他舅总过来帮忙,让他好好工作,争取今年能放假回来过年。对了,今天他过生日,过了今天就28了,帮我提醒他要记得吃碗长寿面哦。

    好的,阿姨,我一定告诉他。米蓝赶紧答应着。

    挂了电话,她第一时间给黑隽发了信息:你妈妈打电话来,我说你在封闭培训。还有,生日快乐。最后一句,是米蓝说给黑隽的。

    我没脸过生日,而且我也不会再有28岁的生日了。

    电话寂静了下来。

    米蓝一下午都在想,脆弱这个词,到底是更多地属于女人,还是属于男人?

    她有点不确定。

    虽然现实中似乎人们都喜欢把女性当作软弱的一方,把男性当作坚强的一方,所谓阴阳,强弱,很明显。但事实上,以米蓝的看法,她的经历告诉她,男人的脆弱更有伤害性,比如林昀,比如黑隽,他们都在最年轻、帅气、阳光正灿烂的时候,被一棍子打懵,就转身走上了绝路。

    米蓝从不认为选择自杀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因为她切身感受到,死去的人,只是把问题抛给了活着的人,而这个问题,很难再找到解决的方法。从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比林昀和黑隽都要强大。因为,她从不会选择去死,而是坚持承受,痛苦是她这么些年来最好的人生补药,没有这些痛苦,恐怕会失掉一大半活着的意义。

    米蓝觉得,自己这样想,有点异于常人思维。

    还了款,还得记着去要结清证明。有意思的是,米蓝每打一个电话,索取结清证明,就感到对方的语气不太高兴,不仅拖拉,而且有一家直接说要5个工作日才能出证明。

    米蓝怼了一句:放款你们可是5分钟就可以,为什么不能提速把结清证明开给我?

    对方装作没听懂,继续推荐新的贷款种类,各种天花乱坠的优惠,喋喋不休的方便,就是不提结清证明能不能提前开出来。

    米蓝只好直接把电话挂了。

    还了几笔钱后,米蓝已经摸到了这些网上贷款公司的门道,可以周旋一番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还有比这些网贷公司更离谱的借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