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捐躯赴死(二)
刘俊拖着疲惫的身躯拼命一路小跑着赶往县衙，城门破了，可县令还在阳关，那个整日嫌弃他粗鄙的县令虽是一介腐儒，但也还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可不能让他死了，免得自己手下袍泽兄弟死了连个为自己正名的人都没有。
刘俊走进县衙府门一看，此时太守府冷冷清清，大多家臣丫鬟早已作鸟兽散，最早突破防守的突厥蛮子已经追到了此处，说明城门大概是被打开了。
眼看那些蛮子就要冲过来，他只得不顾伤势狂奔起来，跑进中堂，就看见原本一袭青衫的孟检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铠甲穿在身上，手持一柄利剑，大马金刀坐在中间，身旁站着管家李成。
刘俊赶忙快走几步，来不及说话，拉起老孟就要往外走，可这时孟检却说话：“我不走了，这阳关城里还有这么多没跑出去的子民，若是舍下他们就这样走了，我孟检还有何颜面再见大唐天子。”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突厥人已经杀到了此处。眼见如此，刘俊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回声对孟检说:“别说了，酸秀才，老子才是大唐阳关守将，要死也是我先死！”
“怎么，你刘俊一介匹夫死得，我孟检堂堂儒家门徒，文王之后就死不得。况且我孟检少年游学天下，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夫这柄剑，也是见过血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向着敌人杀过去。
刘俊见他决绝，眼见突厥兵已杀到县衙外，不再多说，转身提刀赶到门外，同孟检一起与突厥兵杀到一处。
孟检知道，如果他想逃，在剩余人马不遗余力地掩护下也许能逃出升天，保得性命，但他却不会这么作，理由很简单，似乎也很迂腐。
一是身为读书人，久读圣贤书，在家国大义面前，在家门、师门荣辱面前，他不能退。
二是他若战死于此地，想必无论是那位在太极宫里的皇帝陛下还是他一直以来投效的天策府，都不会亏待他的后人，他自己也会受到更高的恩荣，不说名垂青史，也至少赢得了身后名。但他若弃城逃走，迎接他的，只能是镣铐和刽子手，还有百姓的无尽鄙视与侮辱。
三是他也真不想跑了，在这个边陲之地七年时间，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倾注了太多太多心血与情感，虽谈不上大治，但也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座西北边城小镇无法无序的局面。
他早就预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真看着自己心血毁于一旦，看着自己治下百姓被屠戮，他还是遏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恨和伤痛，看着被破坏一空的阳关，孟检眼中恨意更甚，手中长剑也越发凌厉。
管家李成眼见事已至此，心里明白此时保住少爷，传下香火才能对得起家主，遂命人将孟槊绑在马上，带着二三忠仆从后门突围而出，向城外杀去。
孟检与刘俊率领残余士兵阻击着敌人，深夜的阳关城火光冲天，明亮如白日，看着那个老爱哈哈大笑的破虏校尉刘俊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看着他砍倒一个又一个敌人，敌人也一刀一刀砍在他身上，看着刘俊被敌人淹没，又重新在人堆中站起来，再砍倒一片敌人……闯进县衙的突厥蛮子一时间竟被杀了个精光，其余尽数被挡在门外。
还是···遗憾啊，想着自己儿子应该走远，孟检二十八岁才得一爱子，自然是宝贝的不行，这孩子也颇为聪慧，可惜不爱读书，就是一心想练武，哎，真不知道那些臭丘八有什么威风的······
············
孟检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影，妻子王淑的佳人风姿，冰肌玉骨，那个在江南深闺中长大的人儿，她优雅的舞姿，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这个孟检一生挚爱的女人啊，都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跟着来到这边陲小城，也正是来到这里，才使自己的妻子患病无人能治，离自己而去了。
那个横冲直撞的老匹夫刘俊也死去了，宽厚威严的恩师……他们都走了，想起槊儿娘亲临死前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硬撑着自己发誓照顾好孟槊，这才放心的去了……想到此处，孟检仿佛又生出无数力气，杀出县衙，朝着城中突厥蛮子涌来的地方杀去······
孟家众人一路跑出阳关，一路东躲西藏，时不时碰上的突厥轻骑成了他们的勾魂使者，身边的仆人也一个又一个冲出去，拖住敌人为少主拼出一条生路。
李成听着身后惨烈的声音，眼含热泪拼命地带着孟槊往外跑，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但少爷可不能落到突厥人手里，这个孩子已经遭遇了太多太多不幸，受了太多太多苦，想到这里，李成与仆人们脚下越发生风。
终于到了十八里铺，这里离瓜州只有十八里，故作此名。此时李成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眼看身后突厥蛮子就要追到，李成猛地回头，一刀将一名撞上的蛮子砍下马，正要策马疾驰，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刀捅穿了身体。
李成来不及多想，回身又是一刀结果了那名敌人的身体，李成从后腰摸出一把鲜血，遗憾地看了看孟槊，可他自己也再无力气保护少爷跑出去了，只硬撑着固定了枣红马身上的孟槊，就听见又有马蹄声响起，奋力挥出一鞭让枣红马疾驰而去，自己则又硬撑着与身后的突厥士兵战在了一起······
······阳关······
······此时的孟检已经是奄奄一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眼中饱含泪花，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此时的阳关城已宛如一座人间地狱。
这里是胜者的天堂，而那些少数走不掉的妇女老人，都成了这座城的陪葬品，突厥军士在这座土城中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河西女子性格刚烈，哪怕是那些半掩门的妇人，遇见突厥士兵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绝不受这群蛮子凌辱，而这也给进城的突厥军带来不少的伤亡。
孟检一路碰到了不知多少这样的惨剧，他见一个杀一个，恨不得将这群杂碎都碎尸万段！可他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在大军围堵下，借着地利杀死十几个突厥人，已经是极限。
孟检已深陷重围，围攻的突厥将领胡力托哈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百姓，企图活捉他，反倒被孟检又反杀了不少人，胡力托哈会一点汉语，见他已经脱力，且又伤痕累累，企图说服孟检投降。
可孟检此时早已心怀必死之心，哪里会降，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群禽兽，谋划着如何再赚一个，胡力托哈见状，也不由对这个唐人肃然起敬。
可敌人就是敌人，他下马朝孟检缓缓走过去，躲过孟检拼命的一击，闪身就将手中长刀掼进了孟检的腹部，瞬间就结果了这个唐人。
大唐武德八年春，阳关令孟检，阳关守将刘俊，城破后仍死战不退，力战而死！
刘俊走进县衙府门一看，此时太守府冷冷清清，大多家臣丫鬟早已作鸟兽散，最早突破防守的突厥蛮子已经追到了此处，说明城门大概是被打开了。
眼看那些蛮子就要冲过来，他只得不顾伤势狂奔起来，跑进中堂，就看见原本一袭青衫的孟检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铠甲穿在身上，手持一柄利剑，大马金刀坐在中间，身旁站着管家李成。
刘俊赶忙快走几步，来不及说话，拉起老孟就要往外走，可这时孟检却说话：“我不走了，这阳关城里还有这么多没跑出去的子民，若是舍下他们就这样走了，我孟检还有何颜面再见大唐天子。”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突厥人已经杀到了此处。眼见如此，刘俊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回声对孟检说:“别说了，酸秀才，老子才是大唐阳关守将，要死也是我先死！”
“怎么，你刘俊一介匹夫死得，我孟检堂堂儒家门徒，文王之后就死不得。况且我孟检少年游学天下，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老夫这柄剑，也是见过血的！”说罢头也不回地向着敌人杀过去。
刘俊见他决绝，眼见突厥兵已杀到县衙外，不再多说，转身提刀赶到门外，同孟检一起与突厥兵杀到一处。
孟检知道，如果他想逃，在剩余人马不遗余力地掩护下也许能逃出升天，保得性命，但他却不会这么作，理由很简单，似乎也很迂腐。
一是身为读书人，久读圣贤书，在家国大义面前，在家门、师门荣辱面前，他不能退。
二是他若战死于此地，想必无论是那位在太极宫里的皇帝陛下还是他一直以来投效的天策府，都不会亏待他的后人，他自己也会受到更高的恩荣，不说名垂青史，也至少赢得了身后名。但他若弃城逃走，迎接他的，只能是镣铐和刽子手，还有百姓的无尽鄙视与侮辱。
三是他也真不想跑了，在这个边陲之地七年时间，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倾注了太多太多心血与情感，虽谈不上大治，但也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座西北边城小镇无法无序的局面。
他早就预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真看着自己心血毁于一旦，看着自己治下百姓被屠戮，他还是遏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恨和伤痛，看着被破坏一空的阳关，孟检眼中恨意更甚，手中长剑也越发凌厉。
管家李成眼见事已至此，心里明白此时保住少爷，传下香火才能对得起家主，遂命人将孟槊绑在马上，带着二三忠仆从后门突围而出，向城外杀去。
孟检与刘俊率领残余士兵阻击着敌人，深夜的阳关城火光冲天，明亮如白日，看着那个老爱哈哈大笑的破虏校尉刘俊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看着他砍倒一个又一个敌人，敌人也一刀一刀砍在他身上，看着刘俊被敌人淹没，又重新在人堆中站起来，再砍倒一片敌人……闯进县衙的突厥蛮子一时间竟被杀了个精光，其余尽数被挡在门外。
还是···遗憾啊，想着自己儿子应该走远，孟检二十八岁才得一爱子，自然是宝贝的不行，这孩子也颇为聪慧，可惜不爱读书，就是一心想练武，哎，真不知道那些臭丘八有什么威风的······
············
孟检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影，妻子王淑的佳人风姿，冰肌玉骨，那个在江南深闺中长大的人儿，她优雅的舞姿，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这个孟检一生挚爱的女人啊，都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跟着来到这边陲小城，也正是来到这里，才使自己的妻子患病无人能治，离自己而去了。
那个横冲直撞的老匹夫刘俊也死去了，宽厚威严的恩师……他们都走了，想起槊儿娘亲临死前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硬撑着自己发誓照顾好孟槊，这才放心的去了……想到此处，孟检仿佛又生出无数力气，杀出县衙，朝着城中突厥蛮子涌来的地方杀去······
孟家众人一路跑出阳关，一路东躲西藏，时不时碰上的突厥轻骑成了他们的勾魂使者，身边的仆人也一个又一个冲出去，拖住敌人为少主拼出一条生路。
李成听着身后惨烈的声音，眼含热泪拼命地带着孟槊往外跑，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但少爷可不能落到突厥人手里，这个孩子已经遭遇了太多太多不幸，受了太多太多苦，想到这里，李成与仆人们脚下越发生风。
终于到了十八里铺，这里离瓜州只有十八里，故作此名。此时李成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眼看身后突厥蛮子就要追到，李成猛地回头，一刀将一名撞上的蛮子砍下马，正要策马疾驰，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刀捅穿了身体。
李成来不及多想，回身又是一刀结果了那名敌人的身体，李成从后腰摸出一把鲜血，遗憾地看了看孟槊，可他自己也再无力气保护少爷跑出去了，只硬撑着固定了枣红马身上的孟槊，就听见又有马蹄声响起，奋力挥出一鞭让枣红马疾驰而去，自己则又硬撑着与身后的突厥士兵战在了一起······
······阳关······
······此时的孟检已经是奄奄一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眼中饱含泪花，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此时的阳关城已宛如一座人间地狱。
这里是胜者的天堂，而那些少数走不掉的妇女老人，都成了这座城的陪葬品，突厥军士在这座土城中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河西女子性格刚烈，哪怕是那些半掩门的妇人，遇见突厥士兵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绝不受这群蛮子凌辱，而这也给进城的突厥军带来不少的伤亡。
孟检一路碰到了不知多少这样的惨剧，他见一个杀一个，恨不得将这群杂碎都碎尸万段！可他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在大军围堵下，借着地利杀死十几个突厥人，已经是极限。
孟检已深陷重围，围攻的突厥将领胡力托哈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百姓，企图活捉他，反倒被孟检又反杀了不少人，胡力托哈会一点汉语，见他已经脱力，且又伤痕累累，企图说服孟检投降。
可孟检此时早已心怀必死之心，哪里会降，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群禽兽，谋划着如何再赚一个，胡力托哈见状，也不由对这个唐人肃然起敬。
可敌人就是敌人，他下马朝孟检缓缓走过去，躲过孟检拼命的一击，闪身就将手中长刀掼进了孟检的腹部，瞬间就结果了这个唐人。
大唐武德八年春，阳关令孟检，阳关守将刘俊，城破后仍死战不退，力战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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